然而如此一來,她倒是真的相信太后的被禁和我被言官彈劾等,全是皇后家族所致的結果,面對太后此時嚴峻的際遇,宮內形勢利益的緊迫,讓她不得不暫時和我站到一條戰線上來,爲各自的困境而一同來對付皇后這個勁敵。
時機終於到了,皇后在我的安排下,成功的進了宴會上喊冤,而我之所以讓她去前殿的宴會上,則是因爲在經過皇后當年被幽閉以及良昭儀被賜死這幾件事後,我深知英宏爲了天家顏面,常常會將一些有損天顏的事掩了下去,而這,絕對不是我要的結果,我要皇后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喊冤,滿朝文武們或許不會知道喊冤的人竟然會是皇后所喬裝,但是,他們卻絕對會關注此事,從而,令英宏不能當沒事般將此事壓下去。
而瑾夫人呢?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禍事,面對貼身侍女的倒戈背叛,她想來必定會驚慌失措了罷?
悄眼去看皇后時,皇后也正偷偷的在瞄向我,我不着痕跡的向她微微一點頭,示意她不要慌,回身坐進椅子裡時,有宮女拿了白綢子過來爲我包裹額頭上的傷痕,剛纔那幾個重重的響頭,已經將前年因爲良昭儀一事而撞柱所破的傷痕又磕破了,血跡印在潔白的白綢上,彷彿冬日裡白雪掩蓋下的紅梅般,剎是鮮豔好看。
很快的,就聽外面有女子尖利拔高的哭聲,劉喜進來回道,"回皇上,錦元宮周氏帶到。"
我心中一凜,忙挺起了腰身看向門口,終於來了,前面的那些全都只是一個序幕,到此時,方纔是最最要緊最最關鍵的時刻了!
那邊英宏已經一擺手,冷聲道,"帶進來。"
瑾夫人雖然已經哭得雙眼紅腫,然而她的周身卻沒有半點我想像裡的狼狽,只見她一身桃紅色的宮裝,下面是一條湖水藍的長裙,髮鬢上雖然爲着防她自盡,將滿頭簪釵已經卸得乾淨,可是一條髮帶纏裹下,依舊是乾淨清爽,不見一點發絲散亂。
回想當初的麗貴人和良昭儀,看着此時的瑾夫人,我不由暗暗點頭,這纔是她了,一個心機深沉,極狡黠又極驕傲的人,她怎麼能允許自己在我們的面前露出那樣狼狽那樣落魄的樣子,那會比殺了她還難受啊。
瑾夫人進屋請安了一擡頭,就看到跪在一邊的皇后,她想來到此時都沒有人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昨天到現在,只怕她腹內百折千回,不曉得已經在心裡轉了多少個念頭,可是縱然這樣,此時咋然一見皇后時,她還是大吃一驚,"啊"的叫出聲來。
瑾夫人到底城府深凝,她只是微微一愕,隨即臉上就露出瞭然的表情,她臉上冷冷一笑,就轉過臉來,面向英宏伏身在地,不發一言的等着英宏開口。
英宏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像是在思考着什麼,停了半晌,他才語氣平淡的開口,"周氏,你可知道朕爲什麼要你來麼?"
他這一聲"周氏"纔出口,只見
瑾夫人彷彿被蠍子蟄了一般,身子猛然一抖,她忽的擡起頭來,像是不敢相信,她這樣的反應,讓我不由想起前年裡,英宏的一聲"秦氏,"引得良昭儀淚水長流,她悲涼的語氣至今還回旋在我的耳中,"皇上,您叫臣妾什麼?臣妾是您的誠王妃呵!"
我心裡忽然漫起深深的悲傷,當皇帝只肯呼你的姓氏的時候,就說明你在他的心裡,真的就只剩下了一個姓而已,人人都道皇帝對自己多少總還是有點情的,可人人最後都會失望受傷,情絲憐寵,轉眼成空。
我將瑾夫人現在的這個表情死死的刻進心裡,我必須引以爲戒,我這樣告訴自己。
瑾夫人的反應看在皇后眼裡,頗有些幸災樂禍,她微微的眯起丹鳳眼,從嘴角兒邊上溢起淺淺的一縷笑意,彷彿在說,原來你也有今日!
英宏的口氣和皇后的藐視,深深的刺激了瑾夫人,她的神色慢慢的由震驚轉爲不信轉爲悲傷再轉爲怨憤,又不敢表露出來,唯有強忍了眼裡的淚應道,"皇上,臣妾不知。"
英宏默默的看了她半晌,開口時,語氣裡不帶半點溫度,"你真是好手段啊,朕也被你矇在鼓裡。"
他這樣突兀的一句,讓瑾夫人忽的擡起頭來,"皇上說的什麼,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麼?好,"英宏的身子往後一靠,指着御案上的一疊子卷宗向劉喜一擺手,"劉喜,給她看看。"
劉喜應了聲"是,"雙手從御案上取過卷宗,捧到瑾夫人面前,道,"娘娘請看。"
瑾夫人狐疑的看了看英宏,伸手接過卷宗翻閱,看着看着,她滿臉的震驚不信,才翻了幾張,她將卷宗一丟,罵道,"雲琴這個賤人……"
她恨恨的咬牙喘氣,只是一瞬間,她就回了神,慌忙向前膝行了幾步,哭着道,"皇上,臣妾冤枉,那上面說的不是真的,"她繼兒轉身向我,"賢妃娘娘明鑑啊,嬪妾沒有害你,那怎麼會是嬪妾的主意呢,嬪妾當年爲了救你,爲了救你……,"說到這裡,她忽然猛的一轉身,指着皇后對我道,"是她,都是她,是她在污衊陷害嬪妾,正因當年嬪妾救了你,所以她懷恨在心,又試圖將事情推到嬪妾的身上,賢妃娘娘,你可千萬不要相信她啊!"
我卻滿臉迷茫起來,像是分不清這兩個人到底誰說的纔是真話,愣了一愣後,我木木的出聲,"這……"
皇后臉色一沉,"本宮陷害你,須知那上面可是你最親信的貼身侍女招的供呢?"
瑾夫人身子一軟,臉上青白交加,她連連搖頭道,"不可能,雲琴這個賤人,她……她怎麼會……,她……"
突然,她一把揪住皇后的衣袖,"是你……是被你收買了她,你……,你……"
皇后一挑柳葉眉,呼的一聲將衣袖從瑾夫人的手裡抽回,"貴妃妹妹忘啦,本宮可是帶罪之身,平日裡連寢殿的
大門都出不了,收買你的貼身宮女?哼哼,你也太看得起本宮了,"說到這裡,皇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哦,對了,本宮忘了,妹妹你如今已經不是貴妃了,咦,他們剛纔……叫你什麼來着?"
這樣赤裸裸的嘲諷,讓瑾夫人頓時失去了理智,她指着皇后厲聲道,"你……,"可是一聲"你"之後,想是氣到了極點,她抖着身子,一時竟已說不出話來。
眼見這地下跪着的兩人脣槍舌劍的越鬧越不像話,英宏不由面罩寒霜,他"啪"的一拍御案,喝道,"大膽。"
瑾夫人被這一聲唬得魄散魂飛,她頓時醒覺自己身在何處,向着英宏,她哀哀求道,"皇上可千萬不能相信皇后的話,她自從被皇上幽閉之後,就處心積慮的要報復,今天的一切,全都是她設下的局,皇上,臣妾絕對沒有想過要害賢妃娘娘,臣妾和賢妃,從來都是姐妹情深啊!"
這一句姐妹情深,卻讓英宏皺起了眉,"好一句姐妹情深?嗯,你忘了去年裡,你是因爲什麼被禁的麼?"
瑾夫人頓時被問得尷尬,她張着口說不出話來,愣了好半晌,她才喃喃道,"那是……那是太后的懿旨啊,臣妾……,臣妾……"
可是這樣的辯駁,只能讓英宏的臉色愈發的寒洌,瑾夫人倒吸一口冷氣,到此時她才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自昨天毫無預警的風雲突起,到此時的皇上終於召見,這中間她不知道已經轉了多少心思,猜測所有可能存在的緣故,直到此時,她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因着什麼了?
看着皇后胸有成竹的樣子,看着英宏面無表情的冷漠,她不覺有些畏怯,深恨自己沒有想到這一層,更沒有料到,自己極信任的雲琴,竟然會對自己反戈而擊,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看着瑾夫人的無措和她看皇后時滿臉的怨恨,我不由大是安慰,前些日子那些功夫到底沒有白費,在她的潛意識裡已經先入爲主的有了皇后即將反擊這個概念,此時一看果然是皇后在作祟,她怎能不恨,又怎能不信我的話。
這就是我要的效果了,我帶她去看太后的用意也在今天,我就是要她相信,這發生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就是要她相信,我是和她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的,而皇后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就是要她相信,若不和我聯手,她將死無葬身之地!
瑾夫人戰慄着向英宏道,"皇上,臣妾真的沒有做過這些,皇上……,"她拿些散落在地的卷宗,指着上面哭道,"臣妾並不知道那什麼書童,也沒有叫良昭儀跟祥琳小公主說什麼啊,皇上,皇上……"
英宏見她不肯招,倒也不逼她,只是對劉喜吩咐道,"帶雲琴。"
劉喜動作迅速,很快的就將雲琴帶了來,只見雲琴一進殿就哭着喊冤,道,"皇上饒命啊,這都是我家娘娘做的,奴婢也只是知情而已,並沒有跟着做什麼,皇上,饒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