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別人虐我,我虐他人
檐下的雨水滴答,我四肢並用爬着就要往被窩鑽。卻被那人推在一臂之外,“千秋,你這是幹嘛?”
我展起單純無害的臉,“就寢噻。”
“別胡鬧。”
“好吧,其實是我想你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衛昀本來皺起的眉頭,因爲這句話得以舒展,他有些無奈,熟悉的脣邊漾起溫柔地微笑。
你呢,想不想永遠同我在一起?
我想向他討要肯定的答覆,還未來得及問出口——
一聲“嘎吱”的開門聲驚醒了夢中的我,夢中那句未問出口的話,也破碎在了清晨的柔光裡,碎得根枝分離,再也不能拼湊得回……
煙兒拿着手帕爲我拭去額上的汗珠,語氣憂心問道:“陛下,您又做惡夢了?”
將回憶夢了一遍,也和記憶中一樣戛然而止,看來我們的命運即是如此吧。
“不,這回,是好夢。”
下了早朝,大臣們見攝政王手纏紗布,都關懷相問。衛昀的視線越過幾位大人的身子向我望了望,然後笑答:“無礙,被只小貓撓了下罷了。”
將飢腸轆轆的豹子認作貓,衛昀的眼光還真是不濟。
“我要是貓就非得撓他的臉,什麼貓這麼愚笨。”我側頭,沈清濁站在我身旁抱臂小聲嘀咕着,語氣裡滿滿都是對衛昀英俊面容的嫉妒之恨。
我瞪着沈清濁,他也看向我,然後直言:“笨貓,昨夜戰況看似挺激烈吶,您這嘴……”
我用手背掩住脣。
沈清濁繼續嘀咕:“陛下見沒見過,有這樣一種人,誰越跟她對着幹讓她事事不順心,她就越對誰感興趣。”
我不能對號入座罵他,只好搭腔道:“這得是什麼樣的神經病纔能有的心思啊?!”
“就是說啊,微臣還知道這種病狀有個學名,就叫做——少、女、懷、春。”
衛昀的視線又朝我掃過來,我放下本要擰沈清濁的手,改移到自己脣上不自在地來回摩挲。
不經意間,看到衛昀也摸了下自己的脣,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發燙了,像是被火燒雲蓋臉砸了過來。
“嘖嘖嘖嘖嘖……”沈清濁在旁有所意味的搖頭。我不禁暗歎,本王能力欠缺,再加上這豬一樣的隊友沈清濁,到底何時才能鬥過成竹在胸的攝政王呢?
我以爲我不犯人,人必不會犯我,可不曾想,這世上真會有人上杆子的來消遣我。
那事兒也算提前打了個招呼。當時天色忽明忽暗,我一邊飲着茶,一邊瞧着籠中鳥上躥下跳,只覺日子平淡有些難捱,便想招沈清濁進宮來陪我磕牙。不巧這時,攝政王衛昀伴着晚霞而來。
他目光如炬,但言語卻像是被神棍巫師洗了腦,糊得一塌糊塗,那嗓音滿載着深沉對我說:“千秋,今年你會因男色遭遇大劫,我要送你去少林寺清修。”
這出其不意的話讓我瞬間噴了他一臉茶水。
衛昀擦了一下臉,依舊神情嚴肅,沒有半分玩笑意味。
搞沒搞錯,這回玩兒得也太大了吧。我翻了個白眼沒再理他,將茶杯一磕,便大踏步離去。
好死不死,次日上朝,衛昀便在朝堂上向文武百官正式宣佈:懷遠陛下即日起去少林爲大離江山祈福一年。
料到這不靠譜的事兒竟成了真,我渾身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看向下面。
到底怎麼個情況,愛卿們怎麼不反對,爲什麼他們的臉上還露出一副“陛下終於能幹點正事了”的表情。
難不成失去我他們一點都不焦心?我可是離國的皇帝啊!
攝政王你欺人太甚!
當第十二次從少林寺高牆的半中腰摔下來時,陽光還無限清明,我頹廢着坐在地上捂着龍顏,心裡真是苦痛又難耐。攝政王這算是囚皇了嗎?還真不如一刀給我來個痛快……
在我感慨的同時,旁人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陛下這一天天的還挺忙,爬樹上房翻牆挖坑手腳都不閒着。”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王者多寂寞’。”
“陛下一直未進食,炒胡蘿蔔動都沒動過。”
“會不會她比較喜歡吃白菜?”
……
我站起來扶着牆緩慢地離開衆人視野,肚子咕咕地唱着爭鳴曲,這爭鳴曲的詞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
這,纔是第一日,本王需要迎接的挑戰遠遠不止這些。
帝王被囚少林,不,一個國史上最悲催的女帝被囚少林,她所需要具備的技能如下:
首先,覓食。
民以食爲天,不吃飯會歸天。爲了吃點帶肉味兒的東西,我真是被環境活活逼成了高本領的女俠。少林的信鴿被我吃光後,我做了一個彈弓……
在接下來的歲月裡,我與天上能飛的物種苦戰成百上千回合,以致於不知不覺中彈弓玩得出神入化,指東不射西,瞄南不打北,成功晉升爲佛祖跟前的“彈弓俠女”。
其次,入眠。
本王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失眠”這個高深的領域。來到少林後,白天聽一羣和尚誦經,夜裡一閉眼就出現幻聽,導致我總睡不太夠,眼帶血絲,小和尚們都在背後說我的眼神很有殺氣。本王絕對是“被殺氣”的。
經過時間的摧殘與磨練,我已然戰勝了自己,從此常常一場夢醒日西斜……
最後,排遣寂寞。
起初我自己跟自己下圍棋,一人分飾兩角,絕對不偏不向,下其中一方的時候就跟另一方就是仇敵,經常自己跟自己鬥得不可開交,哪怕那棋盤都擠成一鍋粥了誰也別想吃誰……
後來,我開始東摸西晃,把方丈的九轉回魂丹當糖丸吃,將他屋裡的秘籍法典全部掏出來打亂重組,在看着方丈氣翹了鬍子渾身顫抖時,我略微找到了些難以名狀的樂趣。
別人虐我,我虐他人,因果輪迴,要怪就怪把我送來少林的那個罪魁禍首吧佛祖,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