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的是彭厲鋒做的生滾魚片粥,搭配醃黃瓜以及羊肉胡蘿蔔餡的包子,紀輓歌吃的很舒心,包子當然不是彭厲鋒準備的,在他們的房間上面,有一間儲物室,裡面存放的口糧,足夠紀輓歌與彭厲鋒過一個月的日子。
“等過陣子外面沒有如現在這般草木皆兵,我們就出去,離開楚國。”彭厲鋒自知道紀輓歌中了毒,那說話的語氣都帶着小心翼翼,似乎聲音大一點,紀輓歌就會隨風飄失了一般。
紀輓歌並不想讓他如此擔心,做最壞的打算,就算這是她生命中最後的一段日子,能跟彭厲鋒這樣相守共度,她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阿鋒,這裡是什麼時候建的阿,我怎麼一點都沒聽你說過?”紀輓歌笑着緩解氣氛。
彭厲鋒將粥吹涼,小心的餵給紀輓歌,嘴裡解釋道:“這都是我原先在的時候籌劃的,很多東西,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
紀輓歌眼睛一亮,可真是想不到阿,彭厲鋒竟然還有這樣的後手,能將觸角伸楚晏的大本營來。
彭厲鋒被紀輓歌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心中其實是很苦的,恭王府立府百年,又是從來手握重兵的,這點子能力還是很有的,彭厲鋒自小雖散漫,但無論是恭王還是師父,都對彭厲鋒有着極高的期望,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想要要做一個一生默默無聞的人。
試想,若是他真的資質平平,師父又怎麼會冷落楚晏,唯獨對他寵愛有加呢。
從天生的資質上來說,彭厲鋒其實是不比楚晏差的,只不過楚晏從出生開始就攻於算計,彭厲鋒相對於楚晏來說,相對的天真爛漫一些,也可以說是對算計人,或者毒害人並沒有什麼興趣,才導致在這些方面看起來並沒有楚晏那麼出衆,但就是因爲他的疏懶,才導致紀輓歌成了如今的模樣,要是他當年不那麼排斥毒術,跟着楚晏一起學習,那麼現在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知道紀輓歌的身體出了問題,也不會等到看她連拿碗就雙手顫抖的地步。
紀輓歌看彭厲鋒不想多說,也就乖乖的吃粥,彭厲鋒沒怎麼照顧過人,對着紀輓歌的時候,那可真是謹慎再謹慎,簡直把紀輓歌當成了一碰擊碎的瓷器再伺候着。
任是那個女人,被男人這般珍視着,也會生出絲絲的甜蜜來,可是這甜蜜沒有維持多久。
彭厲鋒餵飯喂到一半,就看到紀輓歌不停的打哈欠,甚至眼淚都打了出來,他開始以爲紀輓歌是困了,想讓她休息,但是慢慢的就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紀輓歌開始全身發抖,嘔吐,彭厲鋒知道這怕是毒發作了,立馬放下碗筷將紀輓歌抱在懷裡。
可是這時候的紀輓歌哪裡會那麼乖順,揚手就將矮几上的碗筷全部推翻在地,稀裡糊塗的一地狼藉。
“輓歌!”彭厲鋒從沒見過紀輓歌這幅樣子,像是變了一個人,五官都變的猙獰起來。
紀輓歌不可控制的大喊大叫起來,根本不讓彭厲鋒靠近,他一靠近她就嚇得幾乎要跳起來,全身顫抖着吼:“你不能這麼害我,你不能這麼害我!”
滿眼血紅的紀輓歌,她已經不認識眼前的人是誰,今晚是她停藥的第一晚,便是神志全部消散,她還是牢牢的記得,今晚是她的新婚夜,而她寧可死,都不會讓楚晏近她的身。
紀輓歌伸手就往頭上摸去,她想找她放着毒藥的釵,寧可死。
可是她休息前,彭厲鋒已經將她頭上的飾物全部收起來了,她現在雙目失神的亂摸,卻摸不到自己想要的,慢慢的摸頭髮的動作該成了抓,一抓一大把脫落的頭髮。
彭厲鋒哪裡還管她願不願意,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理所當然的引來了紀輓歌的拳打腳踢,毫不客氣,用盡了力氣。
就算紀輓歌現在再怎麼虛弱,曾經練過那麼多年武功的底子還在,不一會兒彭厲鋒就被她打得鼻青臉腫的,彭厲鋒不還手,雙手卻還是死死的抱住她的身子。
“輓歌,你看看,是我,是我!不會傷害你,不會再讓別人傷寒你。”彭厲鋒咬牙說。
怎奈紀輓歌根本聽不進去,她實在是太委屈了,之前面對彭厲鋒,她滿心都是不用嫁給楚晏的喜悅,但是現在那份喜悅被藥物磨平了,她才能大哭出來,“你們都是壞人,要不是爲了夜國,我根本不用出嫁。我父親不管我,寧可看着我遠嫁,夜未澤算計我,就算是看着別人要殺我,他同樣無動於衷的冷眼看着。楚晏......楚晏,他怎麼能這麼害我,他怎麼能呢。”她沒有提起過彭厲鋒,這讓彭厲鋒心慌,難道在她心裡,他是沒有位置的。
“輓歌,你還有我。”彭厲鋒強調。
紀輓歌卻冷笑一聲,“你?你早有佳人投懷送抱,哪裡還管我的死活。”
彭厲鋒知道那日秦柳的事,讓紀輓歌很介懷,他當時的確也有存着那麼一點讓紀輓歌吃醋的心思,可他絕不是想讓紀輓歌對他失望,彭厲鋒轉身固着紀輓歌的手將紀輓歌壓在牀上,看着她紅彤彤的眼睛說:“你聽着,我從來都只愛你一人,你不許胡思亂想。”
他說的鄭重,但是紀輓歌卻早已神智不清,只喃喃的說:“我恨你們,恨你們所有人!”
在被毒驅使的時候,紀輓歌心中在沒有一點點的陽光,她對自己遭遇感到悲傷,從出生開始,她從l來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無論是爲了什麼拋棄她,從來都是如此。
爲什麼這種毒會令人上癮,身體的控制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精神的控制,那種濃濃的惡意瀰漫心底,讓紀輓歌覺得人生在世,竟沒有一絲半點能支持她活下去的勇氣,除了傷痛,她竟然想不起來一點點的美好。
幼年時的悲苦,被紀家三姐妹不停的欺負,生父紀霆的忽視,後來太子夜未瀾的休棄,那些嘲笑的,恨意的眼神,滿滿的充斥在她的腦海中。
她想忘掉這一切,她想忘記着令她痛不欲生的一切。
唯有藥能讓她忘記,不在這般痛苦。
紀輓歌全身繃足了勁兒想掙脫彭厲鋒的束縛,口中不停的叫着,“給我藥!給我藥!黃金!黃金!”
她的聲音沙啞而慘烈,瘦到只剩皮包骨的身體竟然能煥發出這般強大的力量來,便是彭厲鋒都有些控制不住她。
“輓歌!輓歌你清醒一點。”彭厲鋒也是被震懾住了,他從不知道這藥物能讓紀輓歌變成了這幅樣子,簡直讓人看着都覺得心痛。
紀輓歌掙不脫彭厲鋒,張嘴就咬上他的下巴,狠狠的,不留任何餘力的。
也不過是片刻,彭厲鋒的下巴就變的血肉模糊起來,就是如此,他都沒有放開紀輓歌,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要心狠一點。
這毒會毀了紀輓歌,毀了她所有的驕傲與尊嚴。
他不能看着她就這般被毀滅,絕不能!
彭厲鋒下巴上的血從紀輓歌的口中流出,紀輓歌滿口的血腥味道,這這時她才醒過來一點,鬆開嘴巴,看着滿臉是淚的彭厲鋒,竟然傻傻的問:“阿鋒,你哭了?”
彭厲鋒是那麼剛強的男人,看他這般淚流滿面,紀輓歌心中抽痛,意識也漸漸的恢復了一些。
哭了嗎?彭厲鋒完全不知道,他只覺得疼,她身上疼一分,他心中疼百分千分都不足以形容。
遙想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那一雙眼睛,竟是連月光都比不上的,那時候的紀輓歌,虎虎生風,敢跟他對打,敢對着他使詐,那是何等的精靈古怪,像是落入凡間的小仙女,又任性的令人牙癢,又淘氣的讓人心生憐愛。
可如今他身下的女子,形銷骨立,眼睛裡在沒有半分光芒,只有灰濛濛的陰霾,讓彭厲鋒心痛的,不僅僅是紀輓歌現在經受的身體折磨,更多的是原來的那個讓彭厲鋒愛瘋了的女子,不見了。
不在傲氣,不在狡猾,像是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輓歌。”彭厲鋒不在乎下巴上的傷,不在意滿臉的淚,現在的他們都是遍體鱗傷的弱獸,迷茫且痛苦着。
紀輓歌只覺得胸口憋悶,像是有什麼在侵噬着她的五臟六腑,疼,四肢百脈都疼。
她迫切的想要吃藥,來緩解這樣的疼痛,她忍不了了,她知道這有毒,但是卻是如此的讓她離不開,這是癮,她知道,可是她戒不掉。
這些日子她不是沒有嘗試過,但是都失敗了,那白色的藥丸太誘人了,她無法抗拒。
終於掙脫不開的紀輓歌大聲吼道:“你放開我!你不是放棄我去找那個女人了嗎?那你還來管我做什麼!我要去楚晏身邊,我難受!我真的難受!”
吼到最後,紀輓歌已經忍不住大哭出聲,她知道她說的話,每一個字都在扎彭厲鋒的心,可是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拳打腳踢,控制不住惡言相向。
彭厲鋒抱緊了她,如果紀輓歌是愛上了楚晏,要跟楚晏在一起,他哪怕再怎麼心疼都會忍住送她去,可是如今,他不會放開她的,寧可死在一起都不會再讓她離開他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