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夜未泓被嚇住了的表情,紀輓歌原本心中的怒氣消去了一些。她跟景葉青同時出宮,夜未泓選擇對她下手而不是對景葉青,無非是看紀輓歌爹不疼娘不愛,就算是紀輓歌過後想明白了他這麼做是爲了損她的名節,她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乖乖順順的嫁入泓王府,以後爲了他的大業謀劃。
他想的是不錯,但是卻錯算了紀輓歌。
紀輓歌的性格,叛逆,倔強,怎麼會任憑他來設計利用。
因爲夜未泓的作爲,紀輓歌連繼續演戲的心情都沒有了,只是冷笑着對夜未泓說:“我勸王爺還是安分一點,我是不受寵,但是若是讓我爹爹知道你要害我的性命,怕是也不會放過你。畢竟這是勳國公府的臉面,你認爲我爹會放任他人害自己的兒女?而置之不理。”
當然不會,就是在怎麼不受寵,血脈就是血脈,就像皇帝有那麼不受寵的兒子,可是要是外人敢傷他們一根汗毛,皇帝也會將這些人碎屍萬段。
夜未泓後背一僵,他能逼得太子地位岌岌可危,自然不是什麼蠢人,對紀輓歌用這般上不得檯面的手段,也是因爲把紀輓歌當成一般遇事只會哭的閨閣千金。但紀輓歌的表現實在是讓夜未泓震驚,她不但能身受重傷而面不改色,還能冷靜到幾乎冷酷的分析事情經過,眼中的寒意逼得他一個大男人都有些膽怯。
第一次,夜未泓在心裡正視,並佩服起一個女子來。
剛想緩和兩句,一陣急促的馬蹄上呼嘯而來,看到那清一色的黑色西域駿馬,夜未泓在心裡低咒一聲,暗想今日他可真是晦氣,怎麼會遇上這個煞神。
恭王府的侍衛在京城從來都是特殊的存在,原本因爲馬車側翻停下腳步看熱鬧的百姓在看到恭王府的標誌的時候,迅速鳥獸散,頃刻間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夜未泓調整表情,微笑着開口,“阿鋒,擋了你的路,實在過意不去,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別跟這馬車的主家計較了吧。”
彭厲鋒一鞭子抽開了擋在自己面前擋路的泓王府侍衛,一陣風似的到了紀輓歌面前,看到紀輓歌鮮血淋淋的手,咬牙切齒的問:“誰弄的?!”
他的語氣太狠了,紀輓歌都覺得頭皮發麻,低下頭不敢看他。
紀輓歌裝鵪鶉,彭厲鋒側頭就瞪向夜未泓,“是你!”
夜未泓臉上的笑維持不下去,在看到剛纔對自己冷言冷語的紀輓歌,見到彭厲鋒變了樣子,心中更是不快,臉色也就冷了。
可是作爲皇子,無論是對皇帝還是對下面的臣子,都要擺出一張禮賢下士的表情,仁善的皮披久了,比起從來都不是善茬的彭厲鋒,夜未泓多少還是少些氣勢的,更何況泓王還是絕色之姿。
“這筆帳,我們慢慢算!”彭厲鋒沒時間跟夜未泓在這裡磨洋工,夜未泓不心疼,他心疼。
一把將紀輓歌橫抱了起來,小心的避開她受傷的手。
“噯?”紀輓歌驚叫一聲。
彭厲鋒對她更是沒有好臉色,冷斥道:“閉嘴!”說着還用手在紀輓歌的大腿處狠狠的拍了兩下,紀輓歌果然不再動。
腳下輕點,彭厲鋒抱着紀輓歌穩穩的落在馬背上。
他對馬下的棍棒說:“我不想讓這裡的事傳出去一絲半點。”
棍棒跟着自家主子長大,知道自家主子這時候是真的動了怒,趕忙低頭稱,“是。”
彭厲鋒帶着幾個人絕塵而去,棍棒看都不看夜未泓,只說:“將這些人都帶回去。”
恭王府的侍衛武功了得,幾個回合就將泓王府的人全部拿下。泓王剛從宮中出來,死士自然是不能帶的,帶的都是尋常的侍衛,甚至武功高的都沒有帶,進宮是絕不能帶高手的。
棍棒對泓王府的人這麼沒用很是鄙視,就這幅樣子還想跟他家世子搶女人。
泓王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直到恭王府押着泓王府的人全部離去,泓王身邊唯一留下來的貼身侍衛才貼近泓王,說道:“王爺,咱們要不要進宮面聖。”
泓王怒極反笑,“進宮去說什麼?”
侍衛山河不解,這還有什麼好想的,當然是告訴皇帝恭王府的人欺負人,這般明目張膽的押了他們泓王府的人。
泓王這時候才一巴掌將山河拍飛,“該死!”
先別說今天的事,是他算計紀輓歌在前,就是他跟彭厲鋒同時跪在夜宸帝面前,夜宸帝也只會偏幫彭厲鋒,不是夜未泓不自信,而是他的父皇,對彭厲鋒從來都沒有說過半個不字,那份嬌寵,他們這些親生的兒子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
彭厲鋒帶紀輓歌去了最近的醫館,老郎中看到紀輓歌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不忍下手,猶猶豫豫總是弄不好。
最後還是彭厲鋒奪過兩片木板,用力一夾,聽到骨頭的脆響,這纔算是將紀輓歌骨折的骨頭歸了位,就是紀輓歌再怎麼堅強,這樣的疼痛,還是讓她淚流不止。
彭厲鋒雙手固着木板讓老郎中用布條固定,嘴裡罵道:“你還有臉哭?憑你,要不是你願意能受這麼重的傷!”
紀輓歌疼的呼吸都不穩,斷斷續續的反駁,“那我就該老老實實的讓他抱着出來,然後嫁給他?”
她疼的汗珠子順着額頭往下流,臉色已經白透了,接近於透明,贏弱的讓人心疼。彭厲鋒心裡實在是疼,若是以前他只是覺得自己對紀輓歌有興趣,有好感,但是到現在,他自己都得承認心中對她的感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的多,看到她受傷的時候,他殺了所有人的心都有。
“那你也不用讓自己傷成這樣!”彭厲鋒的口氣還是不善。
而紀輓歌早已經疼的暈厥了過去。
包紮固定好,彭厲鋒小心翼翼的將紀輓歌抱起來,她的身上已經全部汗溼了,兩鬢的發也溼嗒嗒的貼在臉上,抱在懷裡簡直輕的像片雲。
彭厲鋒突然就改變了主意,“回王府。”
刀劍一驚,“世子,紀姑娘還是得先送回國公府。”
彭厲鋒眉頭一吊,恨恨的說;“送她回去送死嗎?”
國公府紀輓歌住的那個小院子,彭厲鋒想想都覺得寒酸,她現在這樣的身體,還受了傷,要是回去在被人爲難,還活不活了。
這麼想着,彭厲鋒抱着紀輓歌的手又緊了幾分。
派人去給勳國公府送信,彭厲鋒帶着昏睡過去的紀輓歌回了王府。
讓侍女給紀輓歌擦洗了身子,又換了身衣服,紀輓歌被這麼折騰,哪裡還有不醒的道理,這一醒來,疼的簡直齜牙咧嘴。
這傷剛開始的時候雖疼但還能忍,被木板矯正後纔是真的難以忍受的疼。
剛剛換過衣服的人又疼的滿身大汗,彭厲鋒進來時就看的紀輓歌咬着牙忍疼的模樣,張口就罵,“怎麼不疼死你。”
本來疼痛難忍的紀輓歌,一下子像是開了閘門,眼淚不停的開始掉,委屈的無以復加。
若是可能她也不想讓自己受傷,可是當時她猜到夜未泓的意圖後,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夜未泓得意,拼了也不能讓他得逞。
這會她早後悔了,要是早知道會成了現在這樣,她決不會這麼做的,被泓王抱一下能怎麼樣呢,她的名聲已經爛成這樣了,在臭一點能怎麼樣。
她哭的哽咽,彭厲鋒擡手就給她擦眼淚,怎麼擦都不管用,反而越來越多。
從未如此束手無策的恭王世子,被逼得只得放柔了聲音,“好了,好了,別哭了。那麼疼嗎?就你嬌氣,我小時候渾身骨頭碎裂都沒有像你這般哭。”
說了好幾句看她還是哭個不停,彭厲鋒想起自己帶來的東西,轉頭過去,看見端着藥的侍女一幅看見鬼了的表情,才收起臉上還未斂去的討好表情,“端過來。”
小丫頭嚇得一抖,戰戰兢兢的端藥過來。
彭厲鋒端過來,誘哄着紀輓歌,“這個藥裡有止疼散,你喝了就不疼了。”
紀輓歌哭的打起嗝來,哪裡還能喝的下藥去,彭厲鋒嘆口氣,將紀輓歌抱進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背幫着她順氣,“乖,別哭了,我給你報仇好不好?等你好了,我們就去找夜未泓算帳。”
他的語氣還有些生硬,並不怎麼順暢,但是哄着的意味那麼明顯。
紀輓歌頭靠着他寬闊的肩膀,心裡想着,怪不得無論是母親還是魏姨娘,寧可用半生的苦痛去換一時的愛情,這樣的溫暖,她也是願意用下半生的不幸來換的。
從小從未被人這般珍視的紀輓歌,第一次感覺到被人捧在手心的滋味。
彭厲鋒看她不哭了,才放她靠在牀上,先是端了一碗白粥過來,“那藥對脾胃有些耗損,先吃些東西墊着,要不然晚上難受。”
他吹涼了粥喂來,紀輓歌乖順的張嘴。
吃完一碗粥,又喝了一碗藥,這藥裡應該是有助眠的成分,紀輓歌只覺得腦袋昏沉,睡去前,彭厲鋒還在給她擦額頭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