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翰侯府下帖子並不是爲了一般貴族家舉行的什麼賞花會,賽詩會,而是承翰侯府老夫人過壽。
帖子給年畫絨也送來了一份,草木香沉香木色澤的帖子,就是紀輓歌也不得不感嘆承翰侯府的精細,竟是連帖子都分不同的人,做出不一樣的花色來。
年畫絨照例稱病不出,由紀輓歌出席,只不過這一次紀輓歌沒有同意帶上紀明嬌。有些東西一旦打破想要復原就難了,紀輓歌從不想惡意報復,但是以德報怨這種事,她還是做不出的。
獨自去往承翰侯府,承翰侯府興旺起來也不過是這一兩代的事,尤其是華貴妃得寵,更是讓承翰侯府有了錦上添花之勢。
乘着小轎進了二門,紀輓歌下轎便看到站在門口迎接各位貴客的世子夫人與她的兒媳婦。
承翰侯府現在的侯爺是華貴妃的父親,世子是華貴妃嫡親的哥哥。這世子夫人說起來,是華貴妃的嫡親大嫂。
“這就是國公府的小姐吧,這般水靈靈的人,娘,我可真是沒見過呢。”一年輕女子熱情的拉住紀輓歌的手說。
她應該是華府第三代長孫,世子夫人的長子,華恆的妻子,林綃。
世子夫人保養得宜,看起來是個極其溫和的人。她對着紀輓歌笑笑,淡道:“早年間我與你母親私交甚篤,沒想要一眨眼,你都這麼大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外人提起年畫絨,紀輓歌不免多看了一眼。
世子夫人卻沒有多談的意思,只讓兒媳婦照顧好紀輓歌。林綃能做華家的長孫媳婦自然是個玲瓏人,親自帶着紀輓歌往內院去拜見今日過壽的侯夫人。
這位侯夫人說起來也是個有福氣的,年近七旬,丈夫,兒子都有出息,她獨生的女兒又在宮中得寵,這樣的老封君,想拜見的人數不勝數。
紀輓歌一路聽着林綃貼心又細緻的講解,不時林綃還說說幾句俏皮話,儘管紀輓歌心中知道林綃絕非是真的和善人,但是與林綃相處,並不費力。
承翰侯府面積並不大,當然這是比之勳國公府來說,一路佈置倒也精巧,紀輓歌看着一路的下人在見到林綃時露出的那種懼怕又敬畏的表情,就知道這位長孫媳婦平日在府裡的地位怕是不低。
“嫂子,你牽的這是誰?”
與林綃正說着話,迴廊上就迎面走來一位少女,穿着鴨黃色春衫,後面的僕人丫頭跟了一長串,排場倒是不小的。
見了林綃也不見行禮,而是直直的問向林綃。
紀輓歌觀察到林綃臉上一閃而逝的難堪,心裡對這兩人的關係也就有了計較。
能叫嫂子,對方自然就是小姑子了。
“惟兒,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老太太念你唸的緊呢。”林綃有些避重就輕。
華惟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食指指向紀輓歌,問:“我問你她是誰?”
林綃沒了法子,急忙說道:“這是國公府的嫡小姐。”
紀輓歌發現,她從南地回來後,很少有人在叫她三小姐,而是叫嫡小姐的居多,像是在着重強調什麼,卻又有欲蓋彌彰的味道。
華惟聽到介紹後,眼睛刀子似的颳了紀輓歌一遍,“長的倒是過得去,可是我泓哥哥是什麼樣的人物,憑她也配!”
她的話說的沒頭沒腦,但是紀輓歌還是聽懂了,這泓哥哥嘛,自然指的是夜未泓了,按說,這華惟是夜未泓的表妹。
表哥表妹,這倒是聯姻的不二選擇。
紀輓歌重新打量了一下華惟,不得不說小姑娘雖然年紀小,但是華貴的長相已經初見端倪,跟宮中紀輓歌曾經見過的那位華貴妃,竟有七八成像。
養兒像舅舅,養女像家姑。這倒是說的沒錯。
林綃臉色一變,拉起紀輓歌就走,口中說着:“惟兒你先逛逛,嫂嫂先帶紀小姐去拜見老夫人,耽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華惟撇撇嘴,倒是乖巧的讓開了路。
林綃帶着紀輓歌一路疾走,紀輓歌都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
走過這一段長長的迴廊,林綃才轉過頭來,眼睛紅紅的看着紀輓歌,歉意的說:“真是對不住紀小姐,我這爲人媳婦的,多有難處,小姑子有些頑劣,你不要惱怒她的失禮纔好。”
甭管是真情假意,紀輓歌都要對這位華家的長孫媳婦刮目相看,剛纔那樣的場景,要是這會裝作若無其事顯得怠慢,要是鄭重的爲華惟說過的話解釋,又說不出什麼來。
林綃這麼一示弱倒是讓紀輓歌說不出什麼來了,能說什麼呢,責備華惟,就是爲難眼前這位要哭不哭爲人兒媳,孫媳,步步艱難的女子。
這樣的處理方式,看着像是丟了些臉面其實卻是最穩妥的,要是紀輓歌不是防備心這般重的人,指不定覺得這位林綃是個多麼實心實意的人呢。
這時在看林綃帶着惆悵的臉,不是多美好的容貌,充其量只能算是文秀。紀輓歌腦中浮現自己見過的不多的華家人,華貴妃,泓王,華惟,可都是美的驚心動魄的人物。
跟紀輓歌略帶南地氣息的美不同,華家的人都是北方的長相,濃眉大眼,身子高挑,高鼻,嘴巴不是很小巧,高額頭。
怪不得林綃這樣的容貌能成爲華家未來的掌家媳婦,的確是人不可貌相。
紀輓歌釋然一笑,“小姑娘的小心思,無傷大雅,華太太不用如此。”
林綃眉眼一動,紀輓歌說的真誠,但是這話怎麼聽都有些不對味,華惟比紀輓歌只年小一歲,怎麼到了紀輓歌嘴裡卻像是在看小孩子一般。
林綃仔細的觀察着紀輓歌的表情,見她一雙眼睛笑微微的,完全沒有跟華惟置氣的樣子,不禁後背有些發涼。
這位紀小姐的傳聞很多,林綃卻只信自己的眼睛。
林綃收起那幅欲泣的神態,打起精神帶着紀輓歌往老夫人住的福壽堂而去。
走到福壽堂正屋子的門外,聽到裡面傳來陣陣笑聲,中間亦有男子的聲音,紀輓歌腳步一頓。林綃卻像是沒聽到似的,牽着紀輓歌就往裡走。
到門口喊了一句,“祖母,您看誰來了。”
也不等迴應,就牽着紀輓歌進去。
老人家的屋子裡傢俱陳設的顏色多厚重,在這厚重的氛圍中,紀輓歌再一次見到了明珠般的夜未泓。
實在很難忽略這位五皇子,他頭戴冠玉,穿着硃紅色的長袍,那張精緻的臉白皙光亮,五官更是美的動人。
一個男人,長成這般禍水的模樣,的的確確不是什麼好事阿。
屋裡除了摟着夜未泓笑的一臉慈愛的承翰侯夫人,並沒有其他的女眷,也就是說其他的女眷都避出去了,可是爲什麼到了紀輓歌就不避諱呢。
紀輓歌似笑非笑的看向扯着她一路進來的林綃。
饒是林綃這樣心性的人,在看到紀輓歌狀似無意的眼神後都有片刻的僵硬,這位紀小姐從剛纔見到華惟開始就是這幅明眼人的模樣,似乎今日的一切,在這位紀小姐面前只是一齣戲一般。
“泓王在呢,祖母可是天天唸叨你的。”林綃微微一屈膝,給上座的兩位行了禮。
紀輓歌跟着行了禮,卻是一句話都不說的。
夜未泓看紀輓歌臉上並沒有不快,才轉身跟外祖母說:“前兒個母妃鬧着要親自來,父皇怕她來回折騰反倒弄的老太太這個壽過不好,沒讓她來,她這就發狠的尋了一車禮物,讓本王今日送來呢。”
老太太摸着夜未泓的後脖子,嘴上老天爺的叫,“可別讓娘娘勞心了,在有什麼也比不得伺候聖人重要阿。”
夜未泓微笑,“是這個理。”說完,他轉過頭來,看向紀輓歌說:“有些日子沒見紀小姐了,不知本王送去的東西,紀小姐可喜歡。”
他這話一出,承翰侯夫人的視線纔算是落到紀輓歌身上,不知是不是紀輓歌多心,那老太太的眼神是帶着不善的。
“泓王殿下,客氣。”紀輓歌不鹹不淡的回。
夜未泓擺擺手,“咱們都是自家人,說什麼客氣不客氣的。”
紀輓歌低下頭,遮住眼中閃過的冷光,“泓王殿下謬言,臣女可跟泓王殿下算不上一家子。”
夜未泓還想要說什麼,卻被老太太打斷了,“紀小姐這話說的在理,泓王你跟紀小姐的確算不得自家,倒是惟兒,那纔是泓王殿下真真正正的自家人。”
紀輓歌勾脣一笑,側目看到夜未泓嘴角一沉,臉上笑意更顯,更是看清楚了林綃額頭上滲出的細汗。
這一家子可都是精明人,只是精明沒有用在一處阿。
紀輓歌不打算就這麼放過,笑着說:“剛纔小女還見到了貴府惟小姐了呢,那可真是天姿國色,與泓王殿下放在一處,簡直玉人般的羨煞旁人呢。”
老太太看紀輓歌識趣,笑的真切了些,看紀輓歌的眼神有了真的慈愛,“紀小姐言重了。”
夜未泓臉上的笑因爲紀輓歌的話,是完全沒有了的。
他站起來,“老太太,本王先去前院尋外祖,舅父他們,晚些再來給您請安。”
老太太沒有不允的,“去吧。”
夜未泓轉身深深的看了紀輓歌一眼,紀輓歌一臉的坦蕩。
此時,外面的下人通傳。
“老夫人,恭王府世子求見,要給您拜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