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磐石城彷彿是一鍋燒沸的水,隨着聲討的熱度越來越高,鍋中熱水也越發沸騰。
成小溪並未向世人給出什麼說法,這幾日,他彷如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與世隔絕,回首他這短暫的人生,他向來都是言行得體,且行爲由心,沒做過任何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有如世人所想那樣站在天下人的對立面。
還是那句老話,木秀於林,則風必摧之。成小溪光芒過盛,自然會引得無數人憤恨仇視。
不管磐石城中鬧得多麼激烈,溫暖的陽光依舊會冉冉升起,迎着微涼晨風,踏着清潤露水,成小溪又開始了新一天的鍛鍊,修行一道彷如逆水行舟,他自是明白這個道理。
隨着花園當中的呼喝聲響起,成府下人們都知道他們的小少爺又開始修煉了,沒過多時,成小溪鍛鍊的那座小花園周圍牆頭上相繼冒出了十餘個腦袋來。
在成府下人們的眼中,小少爺便是那神仙人物,他不但擁有變幻莫測的詭異能力,還有着悲天憫人的菩薩般心腸。不管外界如何傳聞,他們依然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的少爺,是個好人。
一輪鍛體招術打下來,成小溪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又強橫了一分,他雙腿併攏,兩手亦慢慢收放於胸前,這意味着今日的鍛鍊算是結束了。
他不用回頭,便能夠感受到牆頭上那些偷窺者的存在,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已經習以爲常。
眼珠一轉,嘴角一勾,成小溪計上心來,其掌心忽然射出十餘道光線,瞬息之間便將趴在牆頭那些下人全部推了下來,有些人甚至還摔了個狗啃屎。
“說了多少次,看,則光明正大,偏要如此鬼祟。”
牆頭並不太高,而成小溪下手亦有分寸,下人們雖看着略顯狼狽卻並沒什麼大礙,一個個趕緊從地上翻身爬起,隨後便滿臉尷尬地在成小溪面前站成一排。
這些都是初入成府不久的新人,年齡和成小溪倒是相差彷彿。年輕,心性自然跳脫,亦嚮往修行者的世界,正因如此,圍觀成小溪修煉便成爲他們每日裡必做之事,即便是錯過了早飯也要餓着肚子看完小少爺鍛鍊。
他們不求自此學會無上之法術,從而一飛沖天,從此拋下凡人的卑微身份,只求能夠從小少爺這裡學會個一招半式以此傍身。但是修習之道講究個招式法決,即便是看清楚了成小溪的所有動作,但是不明白心決法決也無濟於事。
就像他們,成小溪每日都會晨煉,而他們也從不缺席,偏偏就沒有誰能夠真正看懂小少爺的每一個動作,哪怕是一個動作。
都是自家人,又都有上進之心,成小溪也願意指點他們,這纔有了今日一出,成小溪的目光從這些與自己差不多年齡的下人臉上逐一看過,最後他身子一振,正聲說道:“而今天地間靈力匱竭,修行之法即便傳授給你們也並無任何作用,我便教你們些強身健體之術,日後也能有些許自保之力!”
下人們聽聞此話一個個精神大振,眼中都似冒出綠光。
“拜謝少爺……”
成小溪點點頭,道:“感謝的話暫且不說,我先將話放在這裡,若要強大必會先受其累,而凡事又講究個持之以恆,強身健體亦是如此,你等勿必謹記,切不可半途而廢。”
下人們又是一片應承。
“是……”
眼見如此,成小溪臉上的笑意更盛,這十餘人只要心志堅定且持之以恆,不管他們資質高低,今後都定會有着不小的收穫,甚至以此改變他們的人生也極有可能。
就這樣,成府護衛隊草草成立,雖人數不多,但在成小溪的親身教導之下每個人都顯得格外賣力。
之所以世間修行者爲尊,其主要原因便是功法難求,凡人若沒有上好的資質、或是極爲寬裕的家境,那麼他此生都會與修行無緣,這就是爲何世人俱都向往修行的根本原因。
強身健體之術亦是如此,雖然習成之後不會有修行者那樣玄幻莫測的招術法決,但總歸是比凡人要強大無數倍之多,而今後的世界,修行者們只怕會不斷消弱,到得最後,這些身體強大的普通人說不定還會更加容易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存。
就這樣,每日清晨成府之中都會響起異常痛苦的喊叫聲音,嚇得那些從成府外過往的人可謂是提心吊膽,如此更加坐實了成小溪陰狠毒辣、殘害書癡大人的傳言,一時之間磐石城中流言四起,便連三歲小兒聽到成小溪的名字後也不敢哭鬧。
此幕恰好是成小溪的敵人們樂意所見,聖殿一時間重新活躍起來,他們隱姓埋名,不斷在人羣中傳輸抹黑成小溪的負面言論,以此將成小溪好不容易纔經營起來的聲望全數抹去。
不得不說,晉芸美的這一步走得十分正確,面對天下人的聲討,成小溪可謂是進退兩難,如此境地,換作誰都會無可奈何。
結束對下人們的操練之後,成小溪便推開府門走了出去,這些天他想了很多,卻唯獨沒有想過要逃避。
爲什麼要逃避?
對於書癡大人之死,他問心無愧,因爲清者自清,他根本無需向世人去證明,更何況此事背後還有聖殿在暗地裡推波助瀾,又豈是能夠輕易說清的。
說不清,那便不說,對世人的指點聲討成小溪視若無睹,他一如往常般向着自家醫館走去,甚至還有雅興欣賞四周風景以及遠處天邊掠過的閒雲野鶴。
雖然如今成小溪的聲望一落千丈,但終究沒有人敢當着他的面大聲呵斥,畢竟無論如何,成小溪的兇名還在,哪怕他真的謀害了書癡大人,也輪不到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興師問罪。
聖殿鼓動天下人去聲討成小溪,但世人都不是傻子,他們也在等待聖殿對成小溪採取行動,因爲中原雖然是每個中原人的中原,但它更是聖殿的中原,是聖尊大人的中原。
聖殿所爲不過是徹底敗壞成小溪的名聲,若是成小溪不堪忍受,做出什麼不可逆轉的事情,便正好如了他們的心願,畢竟年輕氣盛,鮮有人能夠如此忍受。
偏偏成小溪能忍,隨着見聞越多,他的心智越發成熟,在他身上如今只能看到沉穩、老練,再也見不到半分屬於年輕人的衝動易怒。
如他所想,回春醫館外面圍滿了好事之人,往日裡排着長長隊伍等待問診的病人一個也沒看見,不用想,他們肯定是害怕遭受指責,這纔不敢露面。
雖然十分反感,但成小溪也能理解這些人的行爲,畢竟都是些最普通的人,他們消息閉塞,孤陋寡聞,如此則最容易受到蠱惑,更不要說書癡大人隕落之際偏偏就戰靈前輩與紫夜離得最近,他成小溪有最大嫌疑也說得過去。
圍觀便是,成小溪也沒打算對這些人採取什麼舉動,他不過是在家中呆得厭了,這纔出來透透氣罷了,順便看看自家醫館是否完好,畢竟此事鬧得不大不小,萬一有人趁此機會作惡也極有可能。
成小溪向前一步,那些圍觀之人便退後一步,成小溪未出現之前的義憤填膺什麼的全都化作煙消雲散,所有人的臉上、眼中都只剩下了無盡的恐懼。
成小溪忽然笑了,因爲人羣最後好幾個鬼祟之人一見到他便悄然離去。
他轉身望向聖殿方向,雖然隔着重重牆樓街道他什麼也看不見,但那個方向,同樣有一人正在陰暗之處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