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華濃這話說的簡單,就好似是突然惦記起了自家的姑姑似的,許家大老爺便是立刻借坡下驢:“明兒時辰正好,你姑姑家的滄瀾表妹正巧來家裡,你便是帶着你滄瀾表妹出去參加個宴會,轉一轉,瞧瞧外頭的景來。”
許華濃有些奇怪,按理來說,她剛剛回到家,怎麼就要出門呢?
參加個宴會?
甚麼宴會?
大抵是許華濃的表情太過於疑惑,那許家大老爺咳嗽了一下,頓了頓,說到:“是楊家姑娘下得帖子,邀請你姐姐和你一起去楊家,正巧着,還能帶着你姑姑家的孩子出去轉轉,那小滄瀾也是許久都不曾出去轉轉了,你們正好,看緊小滄瀾。”
楊家?
楊家姑娘,可不是隻有楊冰玉一個人?
許華濃的心臟劇烈收縮了一下,殷紅的嘴脣微微一動,卻又緩緩落下。
許家大老爺何許人也?到底是在官場沉浮了那麼多年的老狐狸,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隱情?怕是許華濃和楊家姑娘不和的事情,也早就傳出來了。
楊家姑娘邀請許華濃過去,怕是一早兒就落了給許華濃臉子的心思,而且,楊家姑娘的臉現在還不知道好還是不好,許華濃這時候要是去楊府,豈不是羊入虎口?
許家大老爺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弊,但是,許大老爺還是將這個帖子接下來了。
怕是許家大老爺寧可叫許華濃吃了委屈去,也不肯得罪楊家的姑娘。
轉念一想,許華濃便是明瞭了,在許家大老爺的眼裡,她到底也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庶女罷了,就算是她再世爲人,也改變不了什麼。
前世的時候,她便是在許家艱難存活,現在,卻又是這般艱難。
第一次,許華濃的心裡存着滿滿的報復的慾望。
“是。”
千言萬語耿在喉嚨裡,最終只落下一個“是”。
許家大老爺便是頗爲驚訝的瞧了一眼許華濃,估摸着是沒想到許華濃會這麼順暢的答應下來,原本都是做了些許要說服她的準備的。
但是一聽見這般,又是有些覺着愧對她,畢竟這一趟,可能叫自家的姑娘吃不少委屈,許家大老爺遲疑了一下,說到:“一會兒自個兒去賬房支點喜歡的東西,許家的姑娘自然不能短了顏面。”
許華濃只管應者。
大抵是因爲許華濃這般安靜的不張口,許家大老爺便是隻當作自家的女兒文靜內斂,便是細細的叮囑一番。
無外乎便是楊家的嫡長女性子可能有些不好,要謙讓之類的話語。
許華濃臉上不顯,心中卻是冷到極點。
許家,也便是這般模樣了。
一直到許華濃走了,許家大老爺心裡都是有些抓不住味兒,好似是想起了什麼,卻正好是門口進來個人,聽腳步聲,便知道是誰。
纖細柔軟的身子擠進懷抱裡,柔軟的丁香小舌輕輕的舔舐耳垂:“老爺想什麼呢?連着奴婢都忘了不是?”
許大老爺的眼眸便是一片紅。
這小妖精瞧着跟個江南水鄉的霧氣一樣黏軟,實際上卻是個纏人的小妖精,若不是許大老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說不定都要被纏的瘦下一圈兒去。
卻是許家大老爺正是情慾高漲的時候,翠鳥小心的附到許家大老爺的耳邊說道:“前兒本是葵水的日子,但是一直都沒來,奴婢昨兒特意出了趟門,小心的尋了個大夫,說是,奴婢有了喜脈。”
頓了頓,翠鳥壓着興奮的說道:“那大夫說,奴婢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孩兒呢。”
許家大老爺便是也跟着有些興奮起來:“當真?”
翠鳥面色有些緋紅,卻還是點頭:“可不是,那大夫是京城裡有名的,一說一個準兒,他說奴婢肚子裡的孩子健康着呢,一定是個活潑的孩子。”
許家大老爺興奮過後,便是搓了搓手,正要說“我便納你爲妾”,卻是頓了一下,一皺眉,卻是沉吟片刻到道:“你有了身孕,便是應當得個妾室來,但是之前,要委屈你一下。”
翠鳥的心理就是一顫,連忙問道:“老爺說的委屈是甚麼意思?”
許家大老爺瞧了瞧翠鳥那一副擔心的樣子,便是哈哈一笑,將她攔在懷裡說到:“放心,老爺定當給你一個出身來。”
翠鳥一聽,纔是放下心來,卻是眼眸一轉,做出來一副委屈的模樣:“奴婢出身貧寒,蒙的老爺喜歡,卻是地位低下,怕是要給老爺添麻煩。”
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許家大老爺瞧得心動,又是將她狠狠地抱在懷裡,口裡只說這一些“交給我”,“看誰敢質疑”之類的打包票一類的話,卻是沒瞧見,那纖細的女子眼眸裡一閃而過的得意。
問世間萬物,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天還是有些發涼,許華濃蜷縮在牀榻裡,靜靜的瞧着屋子裡站立不安的女子。
翠鳥的臉色有些發白。
她是在回到房間沒多久,就被丫鬟喚來的,四姑娘與她素來沒有什麼交往,而且,這一次突然喚她過來,叫翠鳥毫無心理準備。
額頭上的汗水緩緩落下,而對面的四姑娘卻好似是沒瞧見自己一般,依舊悠哉的靠在花塌上。
明明是個瞧着有幾分懶散而有不莊重的姿態,卻叫人都跟挪不開眼睛似的,只是偶爾對視到四姑娘眼底的冷的時候,叫人不得不想想今日到底是爲什麼被叫來。
好容易提起來幾分心思,卻是話都說不出口。
許四姑娘平日裡高傲而又冷漠,翠鳥又是會看人的丫鬟,潛意識裡覺着四姑娘不是好招惹的,更是想不通,爲何自己今兒會在這。
來來回回想好多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正是覺着煩悶而又勉強壓抑的時候,突然瞧見了旁邊烹茶的冬蟲來。
冬蟲姿色一般,卻是天生得了一副氣質,又是帶着些許桀驁,也不知道是隨了誰,若不是那一身丫鬟的妝容,瞧着都跟個千金小姐似得。
翠鳥的心卻撲通撲通的開始跳,越跳越快。
她記性不錯,這個姑娘似乎好像是在哪裡見過——那一日,她費盡心思的跟大老爺勾搭上,好像便是被這個丫鬟給撞破過了。
事後,她仔細的瞧了很多丫鬟,但是卻並沒有找到那個當時看見了自己的丫鬟,她心裡惦記,但是這幾日也沒有傳出來什麼自己和大老爺的閒話來,估摸着就是那個丫鬟守口如瓶。
這麼一想,翠鳥的心思便是放下來些許,但是沒想到,這丫鬟竟然是四姑娘手底下的一等丫鬟!
那,自己今日被喚過來,可不是四姑娘知道了這件事兒?
心裡一想到這,翠鳥便是覺着渾身都有些發寒。
她這般纏上大老爺,便是爲了能有一個好出路來,就算只是一個小妾又能怎麼樣?只要她發達了,管別人的什麼眼光!
可是,事情進行到現在這一步,還沒有被大老爺封妾,若是就傳出去了,傳到大太太的耳朵裡,怕是自己留不得一條小命。
一想到原先院子裡的小妾在大太太手底下苟延殘喘的模樣,便是叫人骨子裡都發寒。
但是翠鳥到底還是一個有點膽識和耐心的,竟是生生站在原地一句話都不曾說,一直保持一個見禮的姿勢。
許華濃瞧着她分外順眼,纔是笑了笑:“起來吧。”
此時,翠鳥的腿已經有些發軟了。
“奴婢謝過四小姐。”
翠鳥小心地站起身來,也不敢擡頭,也不看許華濃,姿態分外乖巧。
如果單單是看表面的話,恐怕真的看不出來這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有這麼大的野心。
許華濃瞧了她片刻功夫,這丫鬟臉上流了一層的汗,卻依舊謹慎小心的站着,問都是不問一嘴的。
是個好心性。
“又何必自稱奴婢?過了一段日子,怕是便是你要比我高一個輩分了。”
許華濃說得溫和,又有幾分調侃之意,可是這話聽到翠鳥的耳朵裡,卻是叫翠鳥的骨頭都軟了。
四姑娘竟然真是爲這件事兒而來!
心臟似乎都有些經受不住打擊,“砰砰”的再跳,翠鳥下意識的就要跪下去,卻是被一雙手牢牢地扶住。
是一旁的冬蟲。
看見了冬蟲的雙手,翠鳥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卻看到許華濃微微笑了笑,說道:“父親寵愛你便是了,你又何須這般?”
許華濃說得委婉,但是翠鳥聰明得一塌糊塗,頓時反應過來,卻是腦袋一轉,就想到了今日許華濃爲何叫她而來。
“奴婢定不忘四姑娘大恩大德,若是來日進了許家大門,便是以四姑娘馬首爲瞻。”
她這一番話說得認真而又大氣,許華濃聽着都是心臟一跳。
好一個聰明的丫鬟!
竟然這麼簡單就探尋到了許華濃的意思了。
許華濃今日叫她來,便是想要提前穩住這一顆棋子,大太太並不得大老爺的歡喜,大概就是新歡永遠更撩人一些,而且,大太太姿色雖然不錯,卻也算不得上乘。
這丫鬟也便是靠着這點,小心上位,而到底還是根基不穩,但是若是她能攀附上一個姑娘,日後可能就輕鬆許多。
許華濃有意培養她的原因,就是因爲她需要一個能在大老爺耳邊吹耳旁風的人,到時候也能省的自己一些麻煩。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