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南下,水路是必經之路。
褚辰牽着若素進了船艙,裡頭還擺了一張軟榻和一隻四方的矮桌,上面還有棋盤。多日以來,早就沒了京城的嚴寒,不過湖面上吹來的風還是沁涼。
“你可以放手了。”若素面目不善的瞪了褚辰一眼,虧他生的儀表堂堂的相貌,都是假象吧!
褚辰當真鬆開了她:“你從未出過京城,水土不服也實屬正常,過些時日-也就好了。”他無視若素對他的抗議,十分的關切的態度道。
他眉宇俊朗如畫,一言一笑竟如初晴的旭日照在山巒的積雪一般,清朗透徹,不夾雜一絲塵埃。
一派正氣!
若素只覺氣血不暢!
巧燕端了煮好的羊**杏仁茶進來,見二人面色各異,這一次十分識趣的沒有多言。
褚辰撩開了衣袍兀自坐下,船伕已經開始搖起了船槳,立足於船上,身形略顯輕微浮晃,若素只得硬着頭皮坐在了褚辰的對面。
這時,船艙外響起了隨從的通傳聲:“主公,小王爺求見。”
聲音剛落,邱言仁爽朗的笑道:“本王還以爲眼拙,原來真是太傅,怎麼?金屋藏嬌,還不容我一見了?”
若素擡頭朝着船艙外望了過去,一穿着靛藍色袍子的男子微低頭踏入船艙。
她認識這人,上輩子在喬家宴席上偶瞥過幾眼,倒也記住了。
而且上回褚紀替上門說親的媒人便是邱言仁的母親,邱夫人。
邱家是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以來唯一的外姓王爺。
褚辰的掌心握了握,不動聲色的站起身擋住了若素,旋即轉過身,眸色微霽道:“小王爺怎會在此?”
若素是坐着的,被褚辰健碩寬大的身軀一擋全然看不見臉。
邱言仁本想一見京城‘揚名在外’的白家姑娘,誰料褚辰竟這般‘藏着,掖着’,他就算起了好奇心,也無法與褚辰對峙。
再者,也不急於一時。
“...本王此次奉了家母之命,趕往嶺南給白大人祝賀新婚之喜,卻不料恰與太傅碰了個照面。”邱言仁說到這裡,突然不想一本正經了,他與褚辰本就是舊交,可惜褚辰這人生來冷麪,實在不好打趣。他乾脆一展本色道:“哈哈...褚兄可否出來一敘,你既不願讓我瞧見你那紅顏,我不見便是。”
言罷,邱言仁退出了船艙。
若素紅脣一抿,看着褚辰高挺的後背怒視了一眼。
誰是他的紅顏了!
褚辰正好轉過臉,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神情卻極爲平淡道:“我去去就來,你閒的無聊,可與自己對弈。”
她纔沒有閒到這種程度!
船艙外並排靠着一艘木舟,褚辰的隨從皆知邱言仁的身份,也知道自家主子和他關係匪淺,故而邱言仁未請自來,並沒有受到阻擋。
湖泊中央,風有些大,颳起褚辰身上的長袍嗖嗖作響,邱言仁不喜穿袍子,總覺得礙事,他看着褚辰一表泰然的英姿,餘光瞥了幾眼船艙裡頭,片刻收了眸光道:“太傅,此次前往嶺南的.....可不止我一人,朝中官員一聽說皇上賜婚,都想着法子探知實情,我聽說內閣那幾位也坐不住了。”
褚辰凌眉微皺,上輩子到底是欠了邱家一百多條人命:“皇上的意思,一向無人蔘透,小王爺還是不要多事的好,若是去討杯喜酒,倒也無礙,旁的不該做的事,我勸你不要插手。”
邱言仁到底有沒有造反的心思?褚辰也未知,不過這都他無關,這輩子他只爲一個人而活,管他什麼爾虞我詐,江山謀逆。
“劉慎那閹人幾日-前讓人告之我,承恩伯的封號早已擬好,只待白大人娶了白虎的長姐,那土匪頭子就是承恩伯了,更別提皇上打算賜封將軍的封號,日後白大人一旦回京,巴結他的人不在少數。”邱言仁說着又望了望船艙裡頭:“太傅得抓緊了。”
伯位可是超品三等爵,白啓山有白虎這個小舅子,可謂如虎添翼。
邱言仁看似勸褚辰在‘紅顏知己’身上加把勁,實則是在暗示他自己也開始站邊了。
“太子殿下可還好?白大人回京,定會帶上他,皇上這次是狠狠打了淑妃一劑耳光。”邱言仁冷笑:“太子回京日,身後跟着的可是白虎的上萬兵馬!喬家再家大業大,也不過文弱書生。只是....文天佑的態度還有待琢磨...”
嶺南的土匪與倭寇也抗爭過好些年頭,個個都是精銳,比起衛所那些個兵卒,絲毫不遜色,甚至更勝一籌。
還有哪個不明事理的官員看不出皇上的用意?!
邱言仁自顧說了一番,褚辰良久未語。
不對!
一定有哪裡出了岔子!
這一切與上輩子截然相反!
皇上分明是立的八皇子朱鴻業爲新君,可按如今的狀況發展下去,太子也未必沒有繼承大統的可能。
“既然都是去嶺南,不如同行如何?”邱言仁建議道。
他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船艙裡頭則是京城出了名的‘女紈絝’,邱言仁十分期盼與同道中人來個把酒言歡。
可話音一落,褚辰冷厲的眸光已經射了過來,銳利的像把刀子割在了人臉上,讓他無端生寒。
褚辰冷聲:“若無其他事,請回吧。”
邱言仁已經不止一次看到褚辰在白若素的事上與他冷臉,他面色雖是無所謂的態度,心中卻暗自納罕,像褚辰這樣的人豈會念及兒女私情?不會是作假吧?
掩人耳目麼?
褚辰無視邱言仁的猜忌,讓隨從硬生生逼他下了船,當褚辰再度返回船艙時,連同簾子也拉了下來。
船艙裡只有一張酥油燈發出的昏黃光亮,映的內室盈盈灼灼,二人獨處本就詭異的曖昧,眼下更是無中生有,讓人難免胡思亂想。
可若素心裡非常清楚,不管她做什麼去抵制褚辰的靠近,這人總能拿出更加有恃無恐的法子,然後靠她更近。
所以,她學乖了。
此刻,微低頭看着醫術,一言不發,更不發表任何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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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宮。
淑妃屏退了宮人,只留下喬若惜和朱鴻業。
朱鴻業看上去臉色不太好,反倒是喬若惜紅光滿面,聖寵在身,到底是不一樣的。
“母妃,父皇一向不喜九弟,明面上是送了九弟出宮,可實則怕不是如此吧!”朱鴻業手中摺扇‘啪’的一聲打在了案桌上:“早知今日,當初就該心狠到底,萬萬不該留下那個禍害。”
喬若惜微微斂了神,她勸道:“表哥,大局還未定,總有法子的。”她對朝堂上的事所知不多,又視朱鴻業爲此生最愛,連對他說話的聲音也是輕柔至極。
朱鴻業與喬若惜對視了一眼,有淑妃在場,二人也不好做出越矩的行爲。
淑妃撥弄着懷裡一隻毛色光澤的波斯貓道:“我兒要是這點事都沉不住氣,還談什麼今後!你父皇最是看重有才學的人,對武將向來疑心重,我兒莫不是這一點夠給忘了?你要記住,太子身後的靠山都是你父皇最爲嫉怕的人,此外,三年後從國子監走出的進士必將是將來的半個朝堂,你真要下功夫,還不知從哪裡下手麼?”
朱鴻業凝眸,似乎如醍醐灌頂:“兒臣知道了,可....母妃的意識是指,父皇特意下了套,想給....那些人致命一擊?”
淑妃紅豔的脣似笑非笑,美豔之下,是絕無僅有的陰損和狠厲:“本宮可什麼都沒說!”(未完待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