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陵閣是京中貴婦最常聚集的地方,這裡的掌櫃爲了吸引客人,總會讓表演精湛的梨花班子來這駐臺。
前些日子,剛來了一組曉月團,表演的節目很受歡迎,掌櫃的立馬使了小二去各清貴大族家中遞了邀請函。
這會兒,銅陵閣前的位置已經坐滿。
掌櫃的正忙着在門前掛上,今日包場四個大字。
應邀而坐的貴婦們看了下主位,發現榮郡王妃還未至,大家都各自聊了起來,眼神卻是掃向入口的方向。
話說榮郡王是先帝的三子,當初皇上遇上刺殺,還是榮郡王抵了一箭才挽回了一條命,若說京中誰真得了皇上真心厚待,怕非榮郡王莫屬了。
因而榮郡王妃邀約,座上無一席空位。
若說着榮郡王妃,那也是福氣非他人能比,榮郡王此生僅一女子伴其左右,二人生得一子慕容澤,風流倜儻,俊美過人,還是京中人人稱道的孝子。
衆人不禁唏噓了起來,不禁暗暗羨慕起了榮郡王夫人,若是能將女兒嫁給慕容澤,也是一樁美事。
“妹妹們可都來了?”屋外聲音傳來,衆人朝簾子看去,只見簾子一動,婦人身着緋色巧編緞子,外搭滾了灰狸毛邊的襖子,脖間掛了一顆東海明珠嵌着翡翠勾勒出一隻凌雀,滿身貴氣,通透逼人。
幾個貴人忙站了起來,“都來了,就差你了,今兒個怎麼就遲了一步,若不罰酒,我等可不依。”
榮郡王妃笑着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嘴利的,我說不過你們。”說着,她掃視了桌子一眼,不着邊際問着:“凌雲王妃怎麼可來了?”
衆人臉色一變,陪笑着說道:“凌雲王妃許是路上遇阻了,不多會兒就到了。”
榮郡王夫人眼眸一沉,卻是笑着招呼各人坐下,點了小二進來伺候。
京城東街的道路上一輛馬車走得奇緩,車上的人兒一路笑着,端一細看,正是端木念青,“母親,父王讓女兒隨着去見見世面,這一路還要多虧母親照顧了。”說着,念青看了眼窗外的兩排侍衛,心裡閃過一絲悶笑。
一早,父王使人來了聽雨軒,並直接派給她十五個侍衛。
聽說王妃早上要去參加貴婦的聚會,端木駿業便命了趙嬤嬤給三小姐好生打扮,與王妃一同參加。
王妃一早上本就憤懣,聽端木駿業如此吩咐,更是生了一絲狠戾。一個庶女有資格參與貴婦之間的活動?當然,若是母親帶着,這無可厚非。但她,並不願。
想着端木駿業的動機,怕是存了擡小賤種之心。
但只要自己壓着,她絕無翻身的可能!
念青見王妃臉上閃過一絲猙獰,她臉上的笑更深了,“母親無須擔心,若是有人對母親不敬,女兒定然會擋住他人惡言惡語。”
王妃聽得臉色一凝,黑沉如天邊的烏雲,惡言惡語?誰敢!
念青卻是歪頭笑看王妃,一脈天真模樣,見前方銅陵閣已至,便先由着芙兒攙扶了下去,張嬤嬤正要扶王妃,右肩膀一痛,她身子微微一側,不想念青已經上前,淺笑着扶了王妃下來。
張嬤嬤警惕地看了眼念青,今日三小姐的表現越發詭異了起來。
衆人一早就看到這華麗的馬車,見一個嬌俏玲瓏的女子天真可人地撩開簾子,恭敬地對着馬車內的人說話。
“母親,女兒扶您下車。”
王妃眯起了眼,登時掃開了她的手,接過張嬤嬤的手便下了馬車。
不少人指指點點了起來,見那自稱女兒的嬌豔女子神情蒼涼,悽悽地紅了眼睛,王妃猛地瞪了過來,念青登時收了眼淚,噤聲跟在身後。
“這都誰家的?怎麼這麼苛待那女子?”
“那馬車上標了凌字,想是凌雲王府之人吧。恐怕那人是凌雲王妃,那女子該是庶女三小姐端木念青。”
不少人嘆了一口氣,“沒想到王妃還這般苛待庶女,這宰相府的家教……。”
“噓,不要命了嗎?”
幾人瞪了一眼,不再多說。
沒人看到那低眉順首的女子眼角的笑意,只是看着她亦步亦趨的樣子,甚是委屈。
到銅陵閣,便傳來一陣歡聲笑語,鑼鼓鏗鏘作響,臺上的正演着戲,猛地傳來一喝,“好!”
念青朝簾子裡看去,那人緋衣着身,頭頂鳳搖,周身金貴,這人便是榮郡王妃了。
王妃眯起了眼,笑着說道:“姐姐今日倒是起了興頭。”
榮郡王妃掃來一眼,雖是笑着,念青卻仍然感受不到她眼底的笑意,見她起身朝這邊走來,“你今日可真是晚了呢。定是要罰個三杯的。”說着,她看了眼念青,眼裡閃過一抹詫異,卻見念青低眉淺笑着,福了福身。
榮郡王妃本等着王妃介紹,不想王妃直接越了進去,兀自端了酒杯喝了一杯。
而念青卻是跟在她身邊,溫柔說道:“母親,喝慢點。”
榮郡王妃臉色一沉,想這女子必定是凌雲王府的三小姐,怎得如此卑躬屈膝,難道凌雲王妃還苛待庶女了?
看念青這般懂事孝順的樣子,她不禁蹙起了眉頭。早聽聞端木念青已經是安平侯的人,王妃當時竟還許了宰相府的親事,一女不侍二夫,王妃竟這般不知禮,看前些日子傳王妃不潔,怕也不是空穴來風。想起前些日子聽到關於凌雲王府三小姐的誓言,頓時覺得眼前的女子氣節非凡。
想着庶女尚且如此,怎得嫡母會如此不知羞。
見那女子嬌巧乖順的樣子,頓時起了幾分結交之心。
貴婦們一見凌雲王妃,不由得竊竊私語了起來。竊笑聲不絕於耳。
王妃見他們人人目光躲閃,議論紛紛,心下一糾,沉着臉就要發作。念青趕緊上前,輕聲說道:“母親,他們絕不是在議論您呢,他們說的是放蕩之人,哪裡會是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