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嘔着血,血是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想要說話,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被林媽媽抱着,雙手揮舞着,似是想要掙脫了林媽媽的手,要下地一般……
看着非常的滲人。
翠蘭急忙忙地往屋外跑,去吩咐人請大夫。
“祖母,祖母,您怎麼了?”沈清妍含着淚水奔到了牀邊,伸手握着沈老夫人的手。
“去,快去請夫人過來。”林媽媽到底是年紀大,看着沈老夫人的樣子就知道不好了,又朝翠蘭大聲說道。
“老夫人,您有什麼話慢慢來,不急,等會會,等歇口氣再說。”林媽媽伸手給沈老夫人順着氣,一邊低聲勸道。
“唔,唔,她,她……。”沈老夫人張着嘴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字,似是有什麼堵住了喉嚨一般,說不出來完整的一句話,凹陷的一雙眼睛更是猙獰了起來。
“祖母,祖母您別激動。”沈清妍柔聲說了一句,然後擡頭看向林媽媽,問道,“好端端的,祖母怎麼突然會這樣?我就離開了一會會而已。”
太醫說了,祖母的病只要好好靜養,身體會利索起來的。
林媽媽道,“回頭再說。”
“祖母,您別激動,別激動,孫女給您倒茶喝。”也是,祖母這突然就如此來勢洶洶,還是祖母的病要緊。沈清妍微點了下頭,起身走到了一旁,去倒茶,卻是哆哆嗦嗦地把桌子灑溼了一片。
“老夫人。”林媽媽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沈清妍轉身。
老夫人倒在了林媽媽的懷裡,手垂在旁邊,了無生氣。
沈清妍手裡的茶壺哐當就掉到了地上,奔了過去,“祖母。”
“怎麼了?好好的說母親突然發作了起來是怎麼回事?”羅水月帶着丫頭匆匆進了屋,見得了牀上的老夫人,羅水月忙奔到了牀邊,“母親,母親?”
沈老夫人緊閉着雙眼,半點都沒有反應,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羅水月心驚,也掉了淚。
“老夫人,老夫人。”林媽媽與屋了其餘的丫頭都哭了起來。
“好了,都不要哭,老夫人就是暈倒了,等會就醒過來了。”羅水月喝了一聲,然後與林媽媽一起把沈老夫人扶着躺在了牀上,凝重地問道,“大夫呢,去請了沒?”
“嗯,已經去了,應該馬上就能到。”林媽媽抹淚,哽咽着回道。
羅水月閉了閉眼睛,又吩咐道,“翠珍,你快去派人去請侯爺,與二老爺回來……”
羅水月頓了下,“二夫人呢?是不是回府了?”
裴氏剛是急忙忙走的,羅水月還不知道。
而剛纔帶人進來見裴氏的翠蘭,翠蘭不在,大家都不知道。
羅水月對翠珍道,“你快去吧。”
翠珍忙應了就疾步出了屋子去吩咐人。
林媽媽老淚縱橫,“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
沈清妍跪在踏板上嗚嗚地哭,“祖母,祖母。”
羅水月流淚對林媽媽道,“媽媽,去,快去拿參片,切了片拿幾片過來,其餘的吩咐丫頭去熬成湯。”
林媽媽點了點頭,抹着淚起身。
給老夫人嘴裡含了參片,一頓忙乎,大夫也請了過來。
大夫看了眼牀上的沈老夫人就皺了下眉頭,摸摸了脈息,然後取了銀針出來在沈老夫人身上的幾個要穴紮了幾針,然後收了針才起身對羅水月道,“夫人,老夫人是油盡燈枯了,我用了針,老夫人過會醒來,有什麼話就趕緊交代吧。”
說完搖了搖頭,方子都沒有開就提了藥箱走了。
“母親/祖母/老夫人。”屋子頓時哭聲一片。
過了會,沈老夫人如大夫所言,醒了過來,羅水月讓丫頭餵了蔘湯給她喝,然後又派了人去催沈峰與沈幀回來。
又問了翠蘭裴氏的去向,然後又派人去了董家。
……
沈峰與沈幀兩兄弟幾乎是前後腳趕了回來,在陶然居的外面兄弟兩人碰了一起,兩人也說什麼,直接就往裡面走。
聽得屋子裡的哀哭聲,兩人心裡有一緊,急忙進了屋。
兩兄弟進了屋,沈老夫人渙散的目光就看了過來。
“母親。”
沈老夫人看了看兩人兩眼,然後目光落在了沈峰的臉上,渾濁的眼睛裡流了淚,掙扎着擡起了頭來,“好……好……。”
那李芸娘居然生了雙生子!在沈家這麼多年,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一再嫁,一下就生了兩個兒子。
還有,那丫頭也嫁得那麼好。
可卻都與沈家沒有任何的關係。
自己兒子再去了羅氏,可羅氏這麼久了也沒有動靜。
難道報應,報應大兒子沒有兒子送終嗎?
好悔啊!
沈老夫人腦袋落了下去,斷了氣。
雙陽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屋子的人都哭着跪了下去。
“母親昨日精神還好好的,今日怎麼突然就……”沈峰眼睛猩紅地掃了一眼屋子裡的林媽媽翠香等沈老夫人近身伺候的下人,厲聲喝道,“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怎麼突然就……。”
“你們這羣死奴才,都是怎麼照顧老夫人的?”沈幀也沉聲。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衆人跪了下去求饒。
沈峰目露狂怒,“太醫明明就說母親的身體已經好轉了,怎麼回事?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夫人呢?”沈幀皺着眉頭沒見裴氏在屋子裡,問道。
不是說過來侍疾的嗎?
“二夫人,二夫人……。”林媽媽欲言又止。
“二夫人去哪了?她沒有過來嗎?”沈幀怒問。
“二叔,二嬸嬸剛來了,又走了。”沈清妍回道。
“走了?去哪了?”
“去了董家,剛那邊有人急匆匆來稟告說,三小姐一個人去了董家。”翠蘭低聲回道。
“丟人現眼的東西!”沈幀怒吼了一句,隨即看向沈清妍問道,“妍兒,是不是你二嬸與祖母說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離開褥子的時候祖母剛還好好的呢,我是出了屋子一趟,回來祖母就不好了。”沈清妍哭着說道。
羅水月皺着眉頭,看向沈峰說道,“侯爺,還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您吩咐呢。”
“林媽媽,是不是裴氏那賤人說了什麼氣着母親了?”不等沈峰開口,沈幀就開口問道。
“二夫人,二夫人”林媽媽淚流滿面,“二夫人說了定西侯生了雙胎的事,老夫人,老夫人就……。”
侯爺交代了,不許任何人在老夫人面前說以前侯夫人的事,不想今日二夫人就那麼說了出來。
“這個賤人!”沈幀雙目圓睜,目光猩紅猙獰,似要吃人一般。
沈峰看了眼沈幀,沒有再追問下去,讓人去請管家進來。
羅水月就忙吩咐了落英去叫府裡的管事媽媽,又讓落葉吩咐人把府裡的燈籠等帶着喜慶顏色換上白色。
……
裴氏卻是一點都不知道沈老夫人已經去了,帶着滿腔的怒火趕到了董家。
“來得倒是挺快的,我還以爲他們真的不認這個女兒呢!”董夫人呵呵笑了一聲,起身對沈清韻說道,“沈姑娘,你母親來了,定是來找你的,你隨我去見見她吧。”
沈清韻點了點了頭,起身隨董夫人去了花廳。
一旁伺候的丫頭悄無聲息地給她上茶,裴氏坐在椅子上悄悄地打量着。
黃梨木的桌椅,多寶格上擺放了着珍貴的古玩,八面富貴花開的屏風,窗戶下襬放了幾瓶開得正好的花。
簡單中透着奢華。
裴氏打量了一番,就收回了目光,端起了茶。
“夫人。”聽得外面的聲音,裴氏把手裡的茶杯放了下去。
“沈二夫人,久等了。”董夫人笑意盈盈。
“董夫人,打擾了。”裴氏起身,目光就落在跟在董夫人身邊的沈清韻。
“母親。”沈清韻恭敬地行了禮。
“韻兒。”裴氏伸手一把就拉住了沈清韻,淚水瞬間溼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沈清韻也紅了眼睛,不過想着父母的狠心,把頭偏到了一旁。
“沈二夫人,坐。”董夫人看着她們母女兩人,說道。
“多謝董夫人了。”裴氏帶着客套的笑,朝董夫人說道,“今日小女唐突了,我這就帶她回去。”
裴氏是希望董家負責,能把女兒明媒正娶娶進門,可女兒卻就自己這般冒冒失失地跑上門來,那不是自我作踐嗎?
“接我回去嗎?父親消氣了嗎?”沈清韻急急地問道。
“先跟我回去再說。”裴氏扭頭低聲說道。
“我不回去!”沈清韻一把就甩開了裴氏的手,道,“我不跟你回去。”
回去了,還不就會被關在那小院子裡?
“你,聽話。”裴氏氣得冒煙。
本就已經無媒苟合了,這不明不白地就跑到董家來?算什麼?
“沈二夫人,你別急,韻兒這孩子,我是喜歡得緊。”董夫人笑着說道,“既沈二老爺如今是在氣頭上,那就讓韻兒在這邊暫住一段時間,你放心,我會把她當是親生女兒一般疼的。”
董夫人又是帶了歉意,“說來,是我家那渾小子荒唐,讓沈姑娘受委屈了。”
裴氏聽得了,不由得眼眸一跳,這是要與沈家結親,娶女兒進門?“多謝夫人的好意,韻兒住貴府,這外面還不知道怎麼說呢?我好好的女兒,可不能讓人看輕了去。”
這無親無故的,怎麼能把女兒留在董家。
董夫人聽了不由得就失笑,“沈二夫人這話可是說重了,這府裡誰敢看輕了韻兒,不管是誰,我定不饒?”
好好的大家閨秀,會做出那般不知廉恥的事來!
若不是爲了兒子的子嗣,她見都不想見她們母女。
“母親,您走吧,我就留在這裡,董夫人對我很好。”沈清韻說道。
裴氏伸手拉住了沈清韻的手,然後朝董夫人微微屈了屈膝,“叨擾夫人了。”
“我不回去,回去了父親也不認我,還不是要被關在那見不得光的院子裡?我不要回去。”沈清韻再次掙脫了裴氏手,幾步就跑到了董夫人的身後,眼淚都流了出來,“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
“瞧瞧,這金豆子,快別哭了,韻兒不想回,那就不回。”董夫人抽了錦帕擦了擦沈清韻臉上的淚珠,對裴氏說道,“她不想回,你又何必逼她呢?有什麼話好好說……”
裴氏見得女兒哭得跟個淚人似的,但她還是不能把女兒留在這裡,於是扭頭吩咐說道,“荷香,你們幾個去扶小姐回去。”
“我不回去,不回,死都不回去!”沈清韻忙董夫人身後躲。
“沈二夫人,你看把這孩子嚇成什麼樣子了。”董夫人摟着沈清韻看向裴氏說道,“沈二夫人你的意思,我心裡明白,回頭等啓俊的傷好了,就讓他登門道歉,……”
董夫人模棱兩可地好言勸了一頓,裴氏心裡怒沈清韻不爭氣,可見得沈清韻淚雨婆娑的樣子就不由得心軟,加上董夫人的話,就有些猶豫,正是猶豫着,興寧侯府來了人說老夫人不好了,讓她趕緊回去。
裴氏一聽想到出門的時候,屋子裡的驚恐聲就忙起身告辭,帶了丫頭急忙回侯府。
見得侯府大門掛着的白色燈籠,裴氏腦袋嗡的一聲,心頭提了起來。
靈堂還沒有佈置起來,人都還在陶然居,裴氏擡腳往陶然居疾奔。
“母親啊……”裴氏抽了帕子嚎哭跨進了陶然居。
“來人,把這個惡婦給綁了,家法伺候。”一進還沒有走幾步,裴氏就聽得沈幀的暴怒聲。
隨即人就被幾個腰圓膀粗的婆子給架住了。
院子裡春凳,棍杖都已經準備好了。
裴氏看向沈幀,“老爺,您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好你個惡婦,若不是你,母親怎麼會出事?母親是被你一句話給活活氣死的!”沈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揮手,“行刑。”
“老爺,老爺……。”裴氏慌了,棍棒就落了下來。
裴氏悽慘地求饒。
沈幀卻是硬了心。
不一會,鮮血染紅了地面。
裴氏只覺得腰以下都沒了知覺,最後眼前一眼暈了過去。
定西侯府,李芸娘笑着與清寧逗着小娃娃玩,秋佩進了屋,低聲稟告道,“沈老夫人去了。”
李芸娘一愣,“怎麼會這麼突然?”
她離開沈家的時候,老夫人好得很。
這兩年,想來是身子被掏空了,清寧道,“世事無常。”
李芸娘嘆了一口氣,撫着清寧的手,說道,“寧兒,死者爲大,你若是心裡記掛着……就回去上柱香,你要是不想去,就派下人過去悼念就可以了。”
“世子會安排的。”清寧笑着搖了搖頭,扭頭看向兩個弟弟岔開了話題。
李芸娘仔細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平靜,也就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