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這邊纔派了人過去把留在邵宅中收拾好的東西都運回來,今天就有書信過來說桑江的宅子起火被燒了。
管事在信中說宅子燒了大半,那些要運送回來的東西只帶出來一部分,易燃的書籍和字畫都已經被燒的所剩無幾。
而且這還不是自然起火,是有人蓄意爲之,半夜起來的管事遠遠的看到有人往主屋院子裡扔火把倒油,緊接着宅子外也燒了起來,還有人進來想搶這些要運送回洛都城的東西,火勢越來越大,宅子裡本來就沒幾個人,又被牽絆住,根本來不及救火,等那幾個人搶了其中一個箱子離開後他們再救火,東西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到底是要打劫還是要燒宅子,要打劫的怎麼會先放火,那打劫就是幌子,燒宅子纔是真,誰和他們有這麼大的仇,應該說誰和宅子有這麼大的仇,不是林清苒以小人之心度人,她心中已經有了可能做這件事的人選。
“把信和銀兩送去衙門給姑爺,讓他即刻去一趟桑江。”林清苒讓司琴娶了銀兩和信趕去衙門,她這邊走不開,只能邵子鈺過去一趟了。
林清苒坐在那越想越覺得荒謬,提筆又寫了一封信讓司棋找人送去邵家給二伯母...
邵子鈺是連夜趕去桑江,等他回來,已經是三天後的傍晚,運送還沒被燒掉的那些東西第二天一早到的洛都城,林清苒看着院子裡放着的幾箱子東西,邊角都被燒黑了,還有幾箱子少了一半,裡面的字畫燒掉一些,在救火的時候被水潑過,已經報廢。
邵子鈺去的時候已經在桑江的督府衙門裡報了案,這就是蓄意的,往宅子裡扔油包子和火把,在宅子外澆油堆柴火直接燒,還有人進來搶東西,干擾裡面的人救火,最後不痛不癢的搶走一個箱子,宅子也被燒了大半,面目全非。
作案的人甚至都沒有要遮掩什麼,明擺着看得出來是有意爲之。
桑江督府那邊以打劫燒燬宅院立了案,邵子鈺可以帶人去查,但他不能直接插手,被燒的不是朝廷的的宮殿莊子,需要朝廷派人手出去,而是自己私家宅院的,就要按照當地的辦案程序來。
邵子鈺等不了這麼久,但在桑江那邊他無法施展開來,所以先回來了一趟。
“祖母的琴是不是也被燒了。”林清苒拿過手冊,上面的標註的都是他們上次帶回來的,而沒有標註的那些東西里,有一大半都被劃掉了,其中祖母的琴在其中。
林清苒真不知道說什麼好,“早知道那個時候別帶那些貴重的。”把那些書帶回來,比什麼都重要。
林清苒往下看,就算是東西被燒了,好歹也能剩下些什麼,看位子也能分的出是哪一箱,被搶走的也是一箱書。
林清苒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明意味,“相公,不如我們過幾天去一趟邵家如何。”
邵子鈺微怔,當即明白她的意思,把餘下的這些東西收拾妥當放起來,邵子鈺跟着她進了屋子,“你是說可能是大伯他們所爲。”
林清苒搖搖頭,“我覺得是太夫人。”
安靜了一會兒,邵子鈺有些想不透,“不論是誰,燒宅子的緣由是什麼。”如果純粹是爲了燒書,那也就單挑書房了,怎麼還會動整個宅子。
林清苒見他不懂,賣了個關子,“咱們去了就知道了。”...
也是不確定,既然桑江那邊沒法查,邵子鈺就帶林清苒趁着休沐之日去了一趟邵家,這邵家也平靜的沒什麼變化,兩個人帶着博哥兒直接去了邵太夫人顧氏那請安,卻被告知太夫人身子不舒服,林清苒關切的看着門口的媽媽,“太夫人的身子一直都挺好,怎麼會病了呢,什麼時候的事。”
“病了有兩天了,太夫人不想讓您們擔心,所以也就沒說。”門口的媽媽回笑道,林清苒讓邵子鈺帶着孩子去二房,“孩子在容易叨嘮太夫人,不如我進去瞧瞧吧,許久不曾過來,也不知道太夫人身子如何了。”
那媽媽也不是攔着不見人,林清苒進去,太夫人靠在牀上,臉色微蒼白,看到她的時候點了點頭。
“聽媽媽說您身子不大好,怕孩子打攪您,就讓相公帶出去了。”林清苒坐下來,無意的看了一下四周,顧氏淡淡開口,“有心了。”
“太夫人您可得保重身子,前幾天也不知怎麼了,桑江那祖父留給相公的宅子竟然讓一場大火給燒了,本來還想把裡頭的東西都帶回來的,左右人也不過去住,這下子都給燒沒了,也不知道燒燬的東西里面有沒有貴重的。”林清苒臉上是一抹懊惱,就是在稱述一件倒黴的事。
顧氏看了她一眼,“你們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林清苒笑了笑,“都是些祖父的手記,所以就沒看,當初和相公成親後祖父把這房子贈給我們,讓我們好好守着,想來是很重視裡面的東西。”說着林清苒神情又垮了幾分,“祖父把這麼重視的東西交給我們,我們卻讓他給燒了,還被人劫走,祖父知道了,不知會不會怪我們。”
林清苒低頭的那一剎那清楚的看到太夫人眼底閃過的慍怒,放在懷裡的雙手握緊着拳頭。
“燒了便是燒了,有什麼好怪你們的。”良久,顧氏緩緩道,“都燒光了,不剩下什麼麼。”
“宅子燒了一大半,書房裡收拾妥當的東西也燒的差不多了,不過還留下一架古琴,那古琴有些年歲了,許久不彈,不知是不是運氣好,東西都燒着了,就那琴一點事兒都沒有。”林清苒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她知道,顧老將軍的獨生女顧嫣然不擅長音律,所以不喜歡彈琴,她也知道自己這麼說,眼前的太夫人當下就能明白這琴是給誰的。
“那一定是一把好琴。”顧氏咳嗽了幾聲,“如今這東西可在哪,都帶回來了麼。”
“帶回來了,琴雖好,年歲久了琴絃都不能用,琴身上的字倒是刻的清晰,如今送去琴行裡修了,希望好了之後還能彈奏。”林清苒乖乖的回答,“祖父如此重視的這些東西,留下來的得好好保管了。”
顧氏頗具深意的看着她,林清苒笑的和善,並沒有露出半分別的意思來,聽到顧氏又咳嗽了幾聲,故而擔憂的看着她,“太夫人,是清苒不識相了,明知道您身子不舒服還和您說這麼久,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顧氏點了點頭,看着林清苒出去,臉色頓時凜了下來,就如堆起了煞氣,林清苒那短短几句話,狠狠的戳中了她。
重視的宅子,重視的琴,重視的書房,她若沒去追查,還不知道邵贏竟然留着這樣一座宅子,裡面竟然還留着這麼多過去的東西,都是他和她的。
這邵府裡的東西乾乾淨淨,沒想到他都留在了那個地方,還是他們住過的小巢,他還早早的就留給了自己的孫子,要孫子好好保管這些東西。
她就是要燒了它們,全部燒光,連同宅子和那書房裡所有的東西全部都燒光,還有藍羽安彈過的古琴,統統都要消失。
顧氏失控了,儘管她看得出來林清苒沒安好心,知道她就是來試探自己的,她還是失控了。
那一箱子帶回來的書中放的若是藍羽安寫的東西也就罷了,放的全部都是邵贏寫的手記,他對兩個兒子的愧疚,對死去的藍羽安的懷念。
她顧嫣然嫁給他邵贏,爲他生了三個兒子,付出了所有,揹負多少罵名,他卻在那個地方緬懷他死去的妻子。
邵贏的書中有太多的懺悔了,不管他這些懺悔是用來緬懷還是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一種另類的致歉救贖,在顧氏眼裡都是不被允許的。
彷彿是顧氏心中堅持的某個地方崩然斷裂,對一個女人來說,如果你千方百計嫁了一個男人,以爲他是愛你的,以爲你最終能佔據他的心,把別的女人趕走,相信了幾十年,最後卻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他其實一直活在愧疚中,一直懷念過去,他心裡最惦記的還是別人,那會是如何難以接受的折磨。
也許這個時候還沒有死了的痛快呢,死了如何需要想這麼多,做人如此也太累了。
可她是顧嫣然,她從喜歡上邵贏的那一天起,她的心,就像是包了一層鐵皮一般,哪裡會這麼輕易的被擊潰呢。
顧氏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最後她竟是笑了,沒有笑出聲,可臉上那神情,張嘴那姿態,就像是禁聲之下的猖狂,良久,她開口,“來人。”...
林清苒去了二房那找二伯母,得到了一些確切的消息,太夫人病了,病了三天,是在三天前的晚上忽然病倒的,還急着請了大夫。
何氏在府中自然有眼線,“這天下午,有人擡了箱子去太夫人的院子。”
林清苒點點頭,何氏看她,“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我在想太夫人忽然病了,是不是別人擡了什麼給她瞧的緣故。”林清苒猜測着說道,何氏笑了,“那也是送好東西去的,看了怎麼還會病倒。”
林清苒點點頭,“也是。”
離開了邵家,回到家,邵子鈺看着她笑道,“還賣關子?”
“你不是看到了麼。”林清苒哼了哼,邵子鈺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在問,你是怎麼想到的。”
“我也是猜的,不是爲了劫財,只是爲了燒宅子,大伯他們不可能,只有太夫人會這麼做了。”大伯他們做什麼燒宅子,真要做也是搶宅子搶值錢的東西。
“太夫人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林清苒看着他,眼睛一眨,忽然瞪大眼睛猙獰起了神情陰沉沉道,“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所有關於她的東西,你統統都別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