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錫說完,屋子裡安靜了一會,林雲昊躲在林清苒懷裡只輕輕的啜泣,也不肯再擡頭說什麼了,這會兒有點心虛。
林清苒看了娘一眼,又看向爹,試探問,“那齊越幾歲了?”
“七歲了。”林文錫趕過去的時候那齊夫人哭的那個傷心,活似她兒子性命不保,一看自己家倆小子安然無恙的站在旁邊,他就知道這件事沒這麼好善了。
這齊越是齊家的獨子,還是老來得子,齊夫人生了兩個女兒之後三十歲才得的這兒子,捧在心尖上的疼,捨不得他磕着碰着,就是學堂都讓他晚了兩年纔去的,如今這纔去了大半年,就讓人把鼻子給打歪了,齊夫人能善罷甘休麼。
屋子裡又安靜了一會,林清苒摸摸二郎的頭,把他從懷裡拉出來,沒有責備之意,替他擦了眼淚問他,“你怎麼會把他鼻子都打歪了。”
林雲昊踟躕了好久,這才囁囁的承認,“我手肘敲了他的臉。”
林清苒微怔,五歲的孩子和七歲的孩子身形上差了不少,就算是二打一,那齊越也不至於傷的這麼嚴重,而他們卻毫髮無損。
“外祖父教的。”半晌,林雲昊低低的說道,繼而這哭聲伴隨着說話又響起來了,這回是對林文錫說的,“爹,齊越的鼻子是我打歪的,和大哥沒有關係。”
小孩子小打小鬧是常有的事情,林文錫氣的是在兩兄弟把人推到之後,還上去補了好幾下,要不是別人拉開了他們,這傷還要嚴重。
這麼小的年紀下手就這麼狠了,這樣的性子絕對要不得,他林文錫的兒子就算是沒出息,碌碌無爲一生,也不能是這樣的心性。
陸氏和林清苒斷斷續續的聽了事情的原委,兩個孩子都哭成這樣,也認錯了,一路過來林文錫已經教育的夠多了,再責備也沒必要,當下是打傷了人怎麼解決,上門道歉是肯定的了,林清苒就留了爹和娘商量,自己帶着兩個弟弟去了隔壁。
差人端來了溫水,給他們洗過臉,兩個人低着頭坐在那,還有這輕微的啜泣聲。
林清苒捏了一下二郎的臉,“你還委屈了?”
林雲昊點點頭,很快又搖搖頭,擡頭看她,嘴巴嘟在那,“是他先把書撕掉的。”
剛剛在爹面前他們可不敢這麼說,到了姐姐跟前,放開了,這才又委屈上了。
林清苒颳了一下他鼻子,“他撕了書是他的不對,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也不能打傷他。”
林雲澤在一旁辯解,“那也是他先動手的,他動手撕了書我們才動手的。”
“你們還有理了!”咬文嚼字的玩起文字遊戲,林清苒一人拍了一下額頭,“他撕了書你們就動手打傷了他,今天換做是一個五尺大漢撕了你們的書,你們還打不打!”
這會林雲昊梗着脖子在那不說話了,可眼神裡就覺得他這是自衛反擊,只不過下手重了,把人給打傷了。
“那不一樣,是他先做錯了事的!”半晌,林雲昊紅着眼睛吼道,“我和大哥都說了讓他還給我們,他還嘲笑姐姐,還讓別人一起撕了書,是他先做這麼過分的事情的!”
林清苒按住他的肩膀,認真的看着他,“姐姐沒說你們做錯了,但是在這件事上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你們卻用了最次的那個,打傷了人,本來這件事應該是他道歉的,變成了你們道歉,明白嗎?”
林雲昊癟了癟嘴,再度低下頭去。
“齊越撕了書,你們可以找老師,他會受到老師的責罰,爹和娘知道了也會給你們做主,那是他齊越犯了錯,那齊家,齊夫人就得帶着他來和你們道歉。”林清苒看着他們,“可如今,你們打傷了他,就要爹和娘帶着你們給他去道歉,你們逞了一時之能,打贏了又能如何。”
“那他犯的錯就不應該道歉了麼。”林雲昊噙着眼淚,小模樣可憐極了。
“他要道歉,可你們的錯比他大,就是你們先和他道歉了,知道嗎。”林清苒放緩了語氣,把他們倆都拉了過來,“五姐知道你們心裡不痛快,是他先做的不對,出言不遜還撕了書,但你們要知道,像這樣的事情,不是動手就能解決問題。”
“那什麼事情應該動手。”林雲澤眨着眼睛看着她,林清苒失笑,說了半天,兩個人心裡還惦記着‘拳手說話’這件事。
“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爲而有所不爲。”林清苒沒有確切的告訴他們,什麼時候應該動手,什麼時候不應該動手,這一個衡量,要他們自己心中所理解的而不是她講的。
兄弟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末了,林雲昊堅定道,“要是誰欺負姐姐了,我肯定不會饒了他。”說罷,揮了揮手拳頭。
“誰教你的。”林清苒瞧他這器宇軒昂的模樣笑道。
“外祖父教的啊,他說,我和大哥要保護好家人,誰欺負你們了,就揍他!”
這還真像外祖父會說的話,在外祖父眼裡,不聽話那就得揍,不揍不老實,有那功夫講道理,早就能把人給揍的服服帖帖的了。
可這戰場上用的法子哪裡能和這兒的一概而論,於是林清苒嚴肅的看着他們兩個,“五姐告訴你們的,你們可記住了?”...
第二天陸氏就帶了探病的賀禮去齊家登門道歉去了,早上出門,回來已經是中午,傍晚的時候林清苒過去請安詢問,齊家少爺的傷真的挺嚴重。
陸氏去探望的時候齊越躺在牀上,鼻子那一圈都包起來了,臉上露出來的部分還腫着。
“聽齊夫人說,要休息上好一段時間,這能不能恢復成原樣還不好說。”陸氏嘆了一口氣,本來這事去之前她心裡還有芥蒂齊家的,明明是你兒子頑劣起的頭,可見到齊越之後她這就愧疚了,都有當孃的心,這才七歲的孩子,要真不能恢復,將來頂着一個歪鼻子怎麼見人。
“也虧的齊夫人也是講理的人。”陸氏說了這半句,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林清苒看娘這表情就知道此去齊家這道歉肯定不算順利,就算齊夫人是個講理的,說的話也就只是門面的了,兒子都傷成這樣了,要真不能恢復,還不能讓人家怨了不成。
“過些天再去瞧瞧。”停頓了一會,陸氏又說道,“這件事上大郎二郎他們打人不對,不過孩子之間的事,看的重了就會積仇,等他傷好了,讓你弟弟們和他道個歉。”
林清苒點點頭,這一次也算是受了教訓了,閉門思過半個月,可畢竟還是孩子,錯的行爲糾正過來,沒必要過於嚴厲的指責,更何況最初錯的又不是自己弟弟,這件事也只能算自衛過頭...
時入九月,這件事過去了半個多月,陸氏前幾天又去過了一趟齊家探望。
因爲是在長身體的年紀,恢復能力好,齊越的傷勢恢復的很不錯,齊家那已經確認了不會有後遺症留下來,陸氏這才放心。
九月十二這天,休沐之日,林文錫和陸氏二人帶着孩子們出發去陸家看望陸將軍。
一個時辰左右的功夫到了陸家,陸將軍已經等候多時了,這些年林清苒也看的習慣,因爲外守的關係,外祖父和他們見面的次數少,每次見面,外祖父第一件事就是先拉着爹過去喝一杯增進感情。
而最終都是以爹裝醉,繼而外祖父喝醉回去休息告終。
兩位表哥都已經成親了,舅母陪着舅舅外守,陸家這邊的大小事務就交給了大表哥的妻子汪氏。
陸家是將門之家,娶的孫媳婦也都是別家的將門之後,到了陸家就能夠感覺到一股濃濃的閒散之意,林清苒是很喜歡這樣的適從,兩個表嫂人好相處,又不拘泥。
汪氏陪了她們一會讓懷着身孕的弟媳田氏繼續陪着她們,自己則去了廚房那準備烤野味的料子。
這些事汪氏出嫁前都不會,還是在嫁入陸家後陪着丈夫外守時跟婆婆學的,成親四年也學了七八成。
林清苒見娘和二表嫂說着話,牽着小外甥女去外面逛園子。
大表哥的獨女妙兒今年才兩歲半,正是討喜的年紀,一路上過去,小傢伙也不需要人抱着,自己走,邊走邊奶聲奶氣的問林清苒,太公在哪裡。
林清苒領着她去了外祖父和爹喝酒的屋子,走進去就一股子的酒味,爹已經趴在那了,外祖父樂呵呵的抿着酒,瞧見她們進來了,招手要妙兒過去。
妙兒到了陸將軍面前,仰頭奶聲奶氣喊了聲阿公,陸將軍一把抱起了她,滿臉鬍渣去蹭她的臉頰,逗的妙兒左躲右藏,咯咯的笑個不停。
林清苒坐到空着的凳子上,陸將軍騰出一隻手來給她倒了一杯酒,“丫頭,你爹醉了,你來喝!”
“喝!”妙兒抱着陸將軍的脖子,笑呵呵的跟着喊。
林清苒拿起杯子聞了聞,味兒很清,香香的,湊近杯沿抿了一口,林清苒當即皺起了眉頭,刺鼻的酒味入了口就直往頭頂竄,舌尖微麻,嚥下去之後喉嚨裡一陣燙燒,林清苒乾咳了兩聲,回味上來的酒竟還有一絲甘甜。
“五丫頭,外祖父這酒不錯吧。”陸將軍看林清苒眼神微亮,樂着拿筷子沾了一點酒給妙兒喝,小傢伙酒量好啊,口中嘖了兩下,伸手要去搶陸將軍手裡的筷子,還要。
林清苒笑了,拿着杯子又抿了一口,這一口比剛纔大多了,有些嗆到,咳嗽了幾聲臉頰上即刻起了緋紅。
妙兒戳了戳自己的臉頰又指了下林清苒的,“姑姑,羞羞。”說着,從陸將軍懷裡掙脫下來到林清苒身邊,林清苒把她抱起來,她竟然伸手去捧林清苒喝過的那個杯子。
“小酒鬼!”林清苒把杯子推開拉住她的手,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妙兒調整了坐姿窩在她懷裡,眼巴巴的看着那杯子,繼而看向陸將軍,轉而害羞的扭頭窩在了林清苒懷裡,軟糯的說,“妙兒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