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蘇婉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她不會跟霍淵生氣,因爲根本沒有生氣的必要。當然,她也不用再爲那天晚上的話感到愧疚,以前怎麼對他,現在還是怎麼對他。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了。
這次回蘇宅,蘇婉沒有帶着綠芙回去,而是帶着青綾和山茶,至少這兩人的武力值比較強,她比較安心一些,而且,望秋院有綠芙看着,她出門在外也放心。
因爲蘇婉是要回孃家,太夫人並沒有爲難她,或者說,只要蘇婉不是做出那種有失婦道,或者丟昌武侯府臉面的事,太夫人已經懶得去管蘇婉了,徹底放棄她了,或許她現在已經在暗暗挑選昌武侯的下任妻子人選了。
蘇婉心裡也明白這些,但她不以爲意。
一路坐着馬車來到了蘇宅,一句是方伯開得門,見到蘇婉之後,一臉驚喜地說道:“小姐回來了,太太和文哥兒昨晚還在念叨您呢,可巧您今兒就來了。”
“方伯,您跟方嬸最近可好?”蘇婉吩咐丫頭拿了禮物,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
“好,都好。小姐您送來的那兩個丫頭和一個小子,都是老實人,一點也不偷奸耍滑,我們都比以前輕鬆多了,就連太太和少爺,心情也比以前好多了。”方伯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老奴就不耽擱小姐的時間了,太太快進去吧!”
蘇婉這才帶着人往裡面走去。
還沒有進二門,就見到一個半大少年跑了過來,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還未走近,就高聲喊道:“姐姐,你可算來了!”
蘇婉等他走近之後,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比之前壯實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多了,精神狀態十分不錯,心裡很滿意,看來,她這段時間過得不錯,便說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梧桐那個小子告訴我的。”蘇文笑着說道,梧桐正是蘇婉爲他買的書童,看樣子之前就見到蘇婉了,立即回來告訴了蘇文,果然很機靈。
梧桐也不好意思地走上前來,向蘇婉行了禮。
蘇婉打量了他一眼,發現他比剛買下的時候,又機靈了不少,看起來也不拘謹,顯然在這個家裡適應的不錯。
聽到外面的動靜,一個十五歲左右的丫頭走了出來,身材比一般女子壯實一些,但並不難看,見到蘇婉,圓圓的臉上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隨後,便往裡面喊道:“太太,是小姐回來了。”
說完,就迎了上來,她正是蘇婉當初的送給趙氏的兩個丫頭之一,如今叫春蘭的。
春蘭剛說完,春燕和方嬸就扶着趙氏出來了。
趙氏的氣色果然好了不少,身上看起來也稍稍有點肉了,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沒有了那股死氣沉沉之感,臉上也帶着平和的笑容,好像人生又有了希望一般。
“娘——”蘇婉喊了一聲,走上前就跪了下去。
“快起來。”趙氏急忙上前攙扶住了她,用慈愛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才說道:“我們進去說話。”
蘇婉扶着趙氏走了進去,扶她坐好之後,蘇婉問道:“我看孃的氣色不錯,是不是感覺身體好多了。”
趙氏笑道:“多虧了你給的那些藥,還有春蘭方嬸她們盡心盡力伺候,我的病情才減輕了許多。更何況,你還給我請了神醫,那神醫還說,我的身體養的極好了,他看了你留下的冊子之後,很是贊同,說還要讓我繼續按照上面去做呢!”
“神醫?什麼神醫?”蘇婉聽到這裡,連忙問道。
“咦,你不知道嗎?”趙氏說道,“那位李老神醫明明說是你請來的,據說,他還是特意從外地趕回來的呢!”
蘇婉想到自己跟顯德帝的交易,瞭然地點了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我並不知道他已經到京城了。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就是昨天。”趙氏道,“那位李神醫果然厲害,他爲我紮了幾針,我就不怎麼咳了。他還給我開了方子,不過才吃了兩次,我今天就感覺好了不少。”
“既然李神醫醫術這麼好,我就放心了。”蘇婉道。她雖然會些醫術,但絕對遠遠比不上古代這些神醫的,不過是眼界稍微寬廣點罷了。她當初給趙氏開方子,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現在,當然要交給專業人士。
“不止如此呢!”趙氏笑着道,“你弟弟呀,不知哪裡入了首善書院的眼,書院讓他過幾天就去首善書院考試呢!若是通過了,文哥兒以後就是首善書院的學生了。我可聽說了,那首善書院的山長,以前可是帝師呢,教導過聖上的大人物,若是咱們文哥兒能進去讀書,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你爹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會安息,可惜,他沒能親眼看到這一天。”
說到這裡,趙氏忽然掉下淚來。
“娘,這是喜事,你哭什麼?”蘇婉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心裡不由暗贊顯德帝果然守信,而且動作很快。
“娘這是高興的。”趙氏拿擦了擦眼淚,含笑說道,“看到你們姐弟都好,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蘇文這時也興奮地對蘇婉道:“是啊,姐姐,我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去首善書院讀書,那裡可是聚集了天下最有名望的大儒,若是能得到其中一人指點一次,恐怕會受益一生。若是能聽他們講一天課,我便是立時死了也甘願。”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小孩子可別說什麼死不死的。”趙氏聽不得這些話,立即斥責道,“你再說這話,娘可生氣了。”
蘇文摸着腦袋憨厚地笑了笑,道:“是,娘,我以後不說就是了。”
趙氏高興了一會兒,忽然道:“如果文哥兒被首善書院錄取了,那以後不是就不用去族學上學了?”她直到現在還不知道,蘇文已經被英國公府從族學裡除名了。
蘇文不安地看了蘇婉一眼,蘇婉示意他稍安勿躁,這纔對趙氏笑道:“那是自然,首善書院可是要住宿的,文哥兒若是去了書院,自然就不能去族學了。”
趙氏點了點頭道:“只是,文哥兒到底在族學上了那麼久的課,就算要離開,也得去拜謝夫子和你那些同窗纔是。還有英國公府,我們也得上門好好感謝一番,畢竟……”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到外面隱隱傳來一陣爭吵聲,即便在房間裡,都能夠聽到,而其中一人的聲音,明顯就是方伯的。
方嬸神色有些不安,對趙氏道:“太太,我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趙氏點了點頭,道:“去吧!小心點,記得有什麼話好好說,別衝動。”
方嬸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蘇婉他們也沒了談話的心思,過了一會兒,也不見方嬸回來,反而是外面的爭吵聲越發大了,蘇婉皺了皺眉頭,就想讓山茶過去看看。
就在這時,蘇文的書童梧桐,忽然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焦急之色。原來,在剛纔出事的時候,蘇文就已經讓他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了,這會兒剛好回來。
“梧桐,外面到底是怎麼回事?”見到他,蘇文立即問道。
梧桐臉上還帶着一絲惶恐之色,說道:“太太,少爺,不好了,一位叫方巧靈的人,帶着人堵在我們門口,口口聲聲說我們小姐邪祟附身,要請大覺寺的大師除邪呢!方伯和方嬸不肯讓她進來,就爭執起來了。”
“什麼?”衆人聞言大驚,趙氏更是驚怒交加,還有一絲不敢置信,厲聲問道:“你說那人是誰?方巧靈?”
梧桐點頭道:“正是,她剛纔還喊方嬸孃親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巧靈怎麼會這麼做?這種事,豈是能亂說的?她這是要害死我兒嗎?”趙氏簡直難以置信,激動地說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對巧靈雖然比不上蘇婉兒,但也差不了多少,要不然,她出嫁時,她也不會爲她準備嫁妝了,哪裡想到,她不但不感激,反而恩將仇報,想要害她的女兒,趙氏心中豈能不氣?
“娘,你別激動,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說不定是她只是被人給矇騙了。娘你在屋裡歇着,我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婉不想讓趙氏知道方巧靈的那副噁心嘴臉,免得惹得她生氣,對身體不利。
“不,我得親自去問問方巧靈,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蘇家待她不薄,她怎麼就做出這等事來,不問個清楚,我決不罷休……咳咳咳……”趙氏氣得狠了,脾氣也倔了起來,誰都攔住不住。她實在不敢相信,方巧靈會這種事,心裡還存着一絲僥倖。
最後,又咳出血來。
春蘭和春燕立即上前,拿了白藥以及神醫留下的治療肺癆的藥丸讓她服下。白藥雖然並不治療肺結核,卻治療咳血。
趙氏服藥之後,方纔好了一些。
蘇婉見狀,對方巧靈的憎惡,簡直達到了極點,此時,她真有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不過,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她不認爲方巧靈有那麼大的膽子來找她麻煩,也沒有那麼大的能量,連大覺寺的大師都能請到,所以,她背後肯定有人。若她沒有猜錯的話,真正要對付她的人,是壽寧大長公主。
但是,即便方巧靈只是大長公主的一條狗,並不是主謀,她對方巧靈的厭憎也絕對不比壽寧大長公主少多少。
“走,我們過去看看。”趙氏身體好受一點之後,就立即站起來說道。
蘇婉沒有辦法,只好跟弟弟一起扶着她往外走去。
在出去的時候,蘇婉看了眼青綾,青綾只是對蘇婉點了點頭,蘇婉這才稍稍放心。
蘇婉心裡原本是有點心虛的,畢竟,她不是本尊,她的確是侵佔了別人的身體。可是,這不是她的意願啊,而且,蘇婉兒早就心存死志,也是她離開之後,蘇婉才穿到她的身上,她才能代替她活下去,替她好好照顧母親和弟弟,她問心無愧。
但是,這是她心裡最深的秘密,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她相信,方巧靈不一定真的確定她是邪祟,她不過是想要藉機報復她罷了。所以,她的行爲,才更加無法原諒。
蘇家對她那麼好,方巧靈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爲什麼還要特意針對她?如果她真的是爲蘇婉兒叫屈,想殺了她爲蘇婉兒報仇,那她還能高看她一眼,可惜,以方巧靈對她的態度,她可不認爲方巧靈會爲蘇婉兒報仇。
想到這裡,蘇婉反倒平靜下來了。她已經融入了蘇婉兒的生活,現在,她就是蘇婉兒,蘇婉兒就是她,她沒有什麼可心虛的。她不相信大覺寺的大師,真能看出什麼來。
能跟壽寧大長公主她們同流合污之人,又豈會真的是佛法精深之輩?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
一行人到了大門前,就看到方嬸和方伯正在跟一名年輕女子對峙,不是方巧靈是誰?
除了她之外,外面還有一些身材都比較粗壯的丫頭和婆子,周圍還圍着一圈看熱鬧的人,而在人羣之中,還站着一名身披袈裟,雙手合十,鬍鬚斑白,面色平和的和尚,此時他正在閉目唸經,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外面的情況,倒是一副高人風範。
此時,方巧靈正在跟方伯和方嬸正值,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爹,娘,我都給你們說了幾遍了,裡面那人根本不是小姐,她是撞了邪祟,不知被哪裡來的孤魂野鬼給佔了,我這是去救她,你可不要攔着我。萬一晚了,小姐恐怕就真得沒命了。”
方伯則是嚴厲地說道:“巧靈,你可別胡說,我們小姐好好的,哪來的裝邪祟,你可不要被什麼妖僧給矇騙了。你若是再說這種話,別怪我們不認你這個女兒。”
“爹……”
方巧靈正要再爭辯,卻看到了對面的蘇婉,眼睛驟然一亮,對不遠處的大師說道:“了悟大師,這位就是我家小姐,您看她是不是被邪祟附體了?”
方巧靈地話還未說完,趙氏忽然掙開蘇婉和蘇文的攙扶,迅速衝到方巧靈跟前,揮手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方巧靈猛不迭被打了一巴掌,差點被打蒙了,回過神來之後,惡狠狠地就看了過去,但是,當她見到是趙氏動手的時候,臉上忽然就顯出一絲慌亂,但她很就壓下了慌亂,臉上露出一絲委屈和悲慼來,當即跪下,哽咽着說道:“太太,奴婢知道你生氣,可是奴婢還是要說,小姐她被惡鬼附身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小姐了,說不定,真正的小姐已經被她給殺了,太太您可一定要看清楚呀,別被這邪物給迷惑了。”
趙氏原本見到她跪下,神色一軟,哪想到她竟不思悔改,又說出這番要命的話來,立即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怒道:“我的女兒到底是人還是邪祟,我這個做母親的比你更清楚,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已經嫁出去了,就已經不是我們家的人了,再敢胡言亂語,我立即讓人押你去見官。”
聽到趙氏這話,方巧靈的臉上閃過一絲懼怕,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很快就平靜下來,悲悲慼慼地哭道:“太太,我以前是小姐的丫頭,奴婢伺候了她那麼多年,對小姐的性子甚至比太太還要清楚,奴婢怎麼可能分不清真假?何況,蘇家對我那麼好,太太您把奴婢當成親生女兒來待,還特意爲奴婢準備了那麼多嫁妝,奴婢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恩將仇報?所以,奴婢就是拼上這條命,拼着太太您憎恨我,奴婢也得除掉這個邪祟,將可憐的小姐救出來。就算救不出小姐,也要殺了她,爲小姐報仇。”
趙氏見到方巧靈如此作態,臉上也不由閃過一絲懷疑,但是想到蘇婉最近對自己做的這些事,她有打消了那絲疑慮,激動地咳嗽了幾聲,厲聲說道:“你不要說了,我是不會相信你的,也絕對不允許你們動我的女兒的。”
“太太,那人可是邪物,她既然能侵佔小姐的身體,定然有迷惑人法術,您可千萬別被她給迷惑了呀……”方巧靈撕心裂肺地喊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事事爲主家着想的義婢一般,不少人就對方巧靈露出同情和欣賞之色,覺得這樣忠心的丫頭實在太難得了。
趙氏的臉上也出現一絲掙扎,但她還是咬牙說道:“住口,你不要說了……”
“這位女施主,可否聽老衲一言?”此時,那位了悟大師終於坐不住了,睜開眼睛開口對趙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