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姐兒似乎真的很喜歡張姨娘,歪着胖乎乎的圓腦袋道:“嗯,姨娘是好人,那個女人是壞蛋,她害爹爹捱打,我不喜歡那個女人。”
思婉可真沒見過玲姐兒幾面,細想自個也沒得罪這個孩子啊,她爲什麼這麼不喜歡自己?
思婉就向玲姐兒的奶孃英姑看去。
只見英姑一雙秀目看着公孫彥,神情專注,似乎感覺到思婉的注視,她很快移開目光,略顯羞怯地看了思婉一眼。
聽說這個英姑是公孫彥前妻婉儀的遠親,又是手帕交,只是家道中落,當初婉儀還在世的時候,她常過來拜訪婉儀,也會在此小住,婉儀去世後,玲姐兒沒有看顧,她便自告奮勇留了下來,並姐待婉姐兒極仔細周到,雖是未出嫁的女兒,卻能如此用心照顧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玲姐兒失去的母愛,加之性子又溫婉可人,侯夫人甚是滿意,雖然也請了奶孃,還是留了英姑在侯府裡照顧玲姐兒,給她些月錢,如府中的表小姐一般的待遇,這一留,就是三年,她對玲姐兒的付出,猶勝生母,這是府裡有目共睹之事。
想來,她應該是很真心愛着玲姐兒的吧。
只是,到底是寄人籬下,侯夫人再好,她一個未嫁的女子一直呆在府裡教養一個女娃兒,身份還是尷尬,會有點自卑也可以理解,不由得就生出一絲同情與感佩之心,勾起脣角,思婉對英姑笑了笑。
英姑怔了怔,隨即也淺淺一笑,目光很快就移到了婉姐兒身上,眼神溫柔而憐惜。
可是,玲姐兒說話這般無理,她卻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並不出言制止和教導於她,也許是因爲公孫彥與侯夫人都在,她的身份特殊,反而不好出聲吧。
侯夫人卻來了氣,捏着玲婉兒粉紅的臉蛋道:“怎麼胡說起來了,那是你的母親,以後就由她來教養你,你怎麼能罵她壞女人。”
思婉見英姑明顯臉色一白,眼裡滑過一絲驚惶。
思婉就有些不理解了,她那表情分明就很牴觸,自己嫁過來後,就是玲姐兒的繼母,教養她自是自己的責任,她聽到了卻如此驚惶,是怕因此失去了這份差事?
莫非她的家境真貧困到了如斯地步?
莫非她想一輩子留在公孫家這般不主不僕的呆下去,終身不嫁?
“她害得爹爹捱打,不是壞女人是什麼,奶奶,趕她出去,趕她出去,玲 姐兒不要她做母親。”素來疼愛自己的奶奶突然出言斥責,玲姐兒很不高興,越發不喜歡思婉,哇哇哭着,不依不饒。
怎麼會教成了這樣的性子?
思婉皺了皺眉,侯夫人也很不高興,拿帕子替玲姐兒拭着淚道:“小孩子不許如此無禮,怎麼能這樣說話?”
玲姐兒聽了越發不高興,滾地上撒潑打滾起來,侯夫人實在是氣,卻又憐她自小不有親孃,捨不得過份呵責,淡淡地看了英姑一眼。
英姑則小聲對立在一旁發悶氣的公孫彥道:“爺,玲姐兒最聽你的,你哄哄她吧。”
小孩子無理取鬧不能一味只是哄,會助長她任性的個性。
公孫彥
卻不動,一雙幽黑的鳳目就冷冷地朝思婉看過來。
思婉倒不在意他的怒氣,只是看侯夫人爲難,自袖袋裡掏出一個自制的小絨毛狗玩具,拎着上頭的線學小狗說話:“喂,我是小黃,我們交個朋友吧。”
小孩子天真,雖然侯府富貴,玲 姐兒平日的玩具也不少,但這樣的毛絨玩具要比木玩具逼真又可愛多了,頓時就忘了哭,伸手要抓。
思婉將小狗一提,她便抓了個空。
“咦,你的小手手好髒,我不跟你玩兒。”
玲姐兒就真的去看自己的手,她剛纔摔地上,手弄髒了,思婉正要拿帕子去擦,英姑就快一步過來,先捉過了玲姐兒的手,邊擦邊道:“玲姐兒別鬧,我給你做絲麻糕吃好不好?”
玲姐兒頓時大眼亮亮的,可又還是捨不得思婉手裡的小狗,大眼盯着吊在眼前的狗兒。
“這一次的絲麻糕我會放花生和棗泥哦。”英姑見玲姐兒受,又誘惑道。
玲姐兒的眼睛更大了,一根手指便往裡塞,大眼眨巴着,快流口水了,“我要吃花生棗泥的。”
說完,眼睛還是直盯着小絨狗。
思婉就逗她:“小朋友不能吃太多糖哦,吃了牙齒會疼的。”
英姐兒似乎牙齒直疼過,一臉恐懼地看着她。
英姑眼裡的不悅與慌張一閃而過。
還真是怕人搶了玲姐兒的歡心呢,思婉淡淡笑道:“吃少一點也沒關係,只是不能多吃。”
玲姐兒眨巴着黑而純的大眼道:“那我只吃一點,怕牙痛痛。”
思婉摸着她的手道:“玲姐兒乖,不過,要是你以後不再把手指放嘴裡去了,我就把這個小狗狗送給你做朋友。”
玲姐兒的手指仍在嘴裡,英姑似乎才感覺到這個習慣不好,紅着臉將她的手拉開,玲姐兒又放了進去。
思婉將小狗兒又在她面前跳動了兩下,玲姐兒歪着頭道:”爲什麼不能吃手指?英娘也沒怪我吃呀。”
“因爲手上有蟲蟲,很小很小的蟲蟲,你看不見,你吃手指的時候,蟲蟲會爬到你的小肚肚裡去,肚肚會很痛很痛啊。”思婉就搖着手上的小狗道。
玲姐兒就嚇得去摸肚子,那樣子可愛又天真,思婉其實是喜歡小孩子的,抱着她就親了一口,玲姐兒似乎不太習慣與生人太過親近,小小的掙扎了一下,但似乎這個大姐姐身上的味道很好聞,象只小狗狗一樣,皺了皺鼻子。
思婉一擊得手,立即退開,將小絨狗塞給玲姐兒道:“別再吃手指了哦。”
玲姐兒狗狗在手,哪裡還理她,笑逐顏開地玩去了。
英姑就向侯夫人告退:“英姑 這就帶姐兒回去。”
侯夫人淡淡地點頭,英姑抱着玲姐兒自公孫彥跟前過時,玲姐兒突然就揪住了公孫彥的衣角:“爹爹抱,爹爹抱。”
黑白分明的大眼裡全是渴望。
公孫彥面上露出一絲溫柔之色,伸手將玲姐兒抱了,“走,我送你們回去。”
英姑的臉上就露出一朵明媚的笑容來,與父女兩並排走着,思婉
聽得她不時低低地說着什麼,公孫彥只是聽,卻並不怎麼回答,英姑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公孫彥和玲姐兒都走了,張氏還傻傻地跪着,滿以爲公孫彥會爲她的奮不顧身而心痛,可是,人家跟着英姑走了,連看也沒多看她一眼。
這會子她起來也不是,不起來實在腳痛。
可侯夫人好象將她忘記了,拉起思婉就往裡屋走:“婉兒啊,來,娘有話跟你說。”
竟是把張氏忘在了玉青園的正堂裡。
青梅就嘆了口氣,扶她起來道:“姨娘,都走了,還跪着做什麼?”
只差沒說,你還跪給誰看啊?
張氏呲了一口,許是碰着了方纔的傷處,皺着眉起來,默默地離開。
原以爲,連玲姐兒都維護她,會討侯夫人歡心一些,無奈少奶奶在侯夫人的心裡太重了,侯夫人根本拿她當空氣,原本以爲,她以身相護,公孫彥會感動憐惜,可是……
侯夫人拉着思婉坐在正屋,把珍珠也支了出去。
思婉於是也把紫琴支了出去。
“婉兒,我看,還是把玲姐兒交由你教養吧。”侯夫人拉着思婉道。
思婉聽得一震道:“娘,英姑帶着也不錯。”
侯夫人就沉下臉道:“當真不錯麼?你看那孩子的規矩,哪裡象咱們侯門子弟,太多陋習了。”
不錯,太多陋習了,可是,自己初來乍到,與公孫彥的關係還在結冰期,還不知道何時會融冰,侯夫人又把府裡的中饋也交她手上,她根本就還沒理清頭緒,真沒精力管個被慣壞的小娃娃。
侯夫人道:“你是還對阿彥不放心?”
思婉聽得怔住,她對他,放過心麼?若是放過心,又何來一而三,再而四的想要逃婚?就算如今嫁過來,她也是隨時準備走人的,若不是侯夫人好,她又何必留着遭他白眼冷遇?
侯夫人見拿手指戳她腦門:“你呀,莫怪娘說你,阿彥那點心思,莫非你就真的體會不出來?若是換了別個,能捉弄得了他,敢打他?他由着你冤枉,不過是寵着你,在乎你呀,你冰雪聰明的一個孩子,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他明明就對她橫眉冷對,一副要吃了她的樣子嘛,哪裡有寵,哪裡體會到在乎二字了?
思婉苦笑:“娘,過日子就跟炒菜一樣,威淡自知,別人是體會不出來的,是我不好,讓他有了心結,這跟教養不教養玲姐兒沒有關第,只是覺得,現在讓婉兒教養玲姐兒還不是時機。”
侯夫人想了想道:“也是,你才進府,許多事情都還沒理清楚,是娘心急了些。”
看了看她的臉色又道:“你心口是真的痛麼?”
那是她故意整蠱公孫彥的,當然是假的,要怎麼承認,侯夫人那麼信任她,還因此打了公孫彥一頓,再喜歡自己,兒子也還是兒子,哪個婆婆不是因爲太愛兒子纔會對兒媳好的?
“娘……”思婉撒嬌地躲進侯夫人的懷裡。
侯夫人道:“娘知道,阿彥傷了你的心,看在孃的份上,別跟他計較,好好過日子纔是正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