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耀庭想了想,道:“皇上,此事也無須太擔心,惠妃娘娘可能少些機敏,但有人深沉……皇上只要允許楚老太太常常進宮陪伴惠妃,想來就出不了大事。”
皇上點了點頭,道:“和朕想的一樣。不過,朕只是擔心,那位老太太手伸到後宮之後,少不得習慣伸的更長,只怕即便三個人而已,也能攪亂了一池湖水,顯出她的手段。”
對於大長公主,皇上始終沒有一點好印象。
韓耀庭笑了道:“這個皇上倒是不用太擔心,大長公主雖然喜歡顯弄手段,但也不是沒人節制,臣回去了囑咐囑咐晉王妃,讓她多注意大長公主就是了。且後宮如今人少,即便是如何翻覆,也確實搗不起大浪來。”
一頓又道:“只要惠妃的龍子或者龍女生下來,良妃和寧嬪若是能再有喜,各忙各的,到時候約束一下大長公主,找個由頭呵斥一頓,令她不準入宮,便就行了。大長公主聰明,這樣一來,今後她該怎麼做,估計心裡就明明白白的,一定會照着皇上的意思來做,不會逾矩。”
皇上想了想,笑了點頭道:“晉王這個辦法好,一個約束一個,好,好……只是,各自有喜,哪有那麼容易。”說着笑了搖頭,又道:“對了,晉王府尚未有側妃對嗎?按照規制,親王是可以納兩個側妃的,晉王爲何現在都未娶?你看中了哪家姑娘,朕給你指婚。”
韓耀庭忙道:“皇上無須爲臣擔心,側妃的事情暫時不忙,臣還不想要別的人……”
“爲什麼?”皇上有些驚訝:“晉王妃過門多長時間了?現在尚無孕,晉王難道不急?”
“臣不急。臣和王妃成親也不過半年多而已,這半年從提心吊膽到驚心動魄,再要現在局面初定,王妃還沒有好好的享受安寧的生活,臣哪裡就能轉身納個側妃進府?此事臣會和王妃商量,而且不是現在。”韓耀庭道。
側妃的事情,韓耀庭從未想過,如果不是皇上提起來,他快忘了這件事了。
這畢竟是他的私事,皇上提起雖然是好意,但韓耀庭並不想讓皇上插手,所以,說的是推脫之言。當然,這番推脫之言說的比較誠懇,不能讓皇上聽出來,他不願多談的意思。
對於側妃的事情,韓耀庭雖然沒聽楚恪寧說過她的意見,但依着他對楚恪寧的瞭解,應該也知道她的想法。
他雖然貴爲王爺,錦衣玉食長大,也習慣了很多的事情,但這幾年的經歷也讓他學會了體貼,學會了爲別人着想。加上他本身的心思縝密,對楚恪寧又極度的用心,自然瞭解。
他並不希望有多餘的人在他們夫妻中間,那樣他都會覺着不舒服,那麼站在楚恪寧的立場想想,如何能舒服?楚恪寧的性子又有着她自己的一種剛烈,韓耀庭一點都不希望某個方面惹了她。
聽他這樣說,皇上便點點頭:“也好。”說着笑了:“朕爲太子的時候,爲了側妃也讓太子妃惱過……現在想想……”說到這裡頓住了,又想起來了他的髮妻,臉色黯然神傷。
韓耀庭忙道:“皇上不可憂思了。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皇上就全都放下,存在心中,偶爾的可以緬懷,但不要爲此傷了龍體。”
皇上出神的想了半天,慢慢的動了一下身體,坐了起來道:“晉王以後要常進宮,幫朕出一些主意。”他已經是滿臉疲色。
“臣遵旨。”韓耀庭站了起來:“皇上,您早些休息吧,臣告退了。”
皇上其實也撐不住了,便點頭:“好。來人,多幾個人提着燈籠給晉王照路。”又囑咐韓耀庭:“外面天涼,你穿上大氅。”
韓耀庭道:“是。”
其實現在已經馬上六月天了,於他來說一點不冷。躬身退下,從御書房出來,看見天邊出現了一道白光。
和皇上的這一次徹夜懇談,皇上知道了一些情況,瞭解了韓耀庭的想法,反過來,韓耀庭也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未必就不清楚樑啓明的弄權,只不過,他是功臣,皇上不能落個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名聲。
而且皇上對他必然是有信任的,這種信任就是這三年多積累起來的,所以,樑啓明一開始做的事情,皇上並沒有懷疑什麼。
不過,這樣的謊言一旦揭穿了,殺傷力會更大。皇上對樑啓明的極度失望,會斷然的滅絕了對他的信任,甚至是所有的。
能讓皇上看清楚樑啓明的爲人,韓耀庭這一夜推心置腹的詳談,便是有收穫的。
從皇宮出來的時候,東邊的天空都已經矇矇亮了。
燕子書在宮門口走來走去的,很是不安,聽見宮門響,馬上注目盯着,一看見出來的是晉王爺,頓時又驚又喜的跑了過來。
“王爺!您沒事就好。”說着還上下打量了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損傷。
韓耀庭淡淡一笑:“能有什麼事。”叫他牽馬過來,問道:“柳六去高大人府上了?”
“是啊,朱將軍出來傳的皇上口諭,高大人那邊吵了大半夜。四鄰不安,鬧的五城兵馬司都去人了,勸又勸不住,只好一層層往上稟,終於稟進了宮。”燕子書道。
韓耀庭笑了:“這一晚上誰也沒睡好,回去了都補補覺吧。”說着策馬,往王府而來。
凌晨時分,大街上空無一人,突然驟起的馬蹄聲打碎了凌晨的寧靜。頓時從各個房屋鋪子裡傳來各種咒罵聲。
“晚上吵架,凌晨騎馬,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街上無人,馬便飛馳,很快到了府門口,已經就有四五侍衛等着稟報,韓耀庭道:“都在書房等我。”他先大步的回到了後院。
楚恪寧也是一晚沒睡,她倒是躺了會兒,閉着眼睛想了很久,其實韓耀庭說的明白,現在最壞的情況也不會有之前的那些兇險了。
只是他夤夜進宮到底能不能說服皇上,這一點楚恪寧沒有把握,因爲對新皇不是很瞭解,皇上的態度比較的飄忽,因爲沒有非常深沉,處理事情似乎更趨於隨心一些,反倒不好猜了。
天快亮了的時候,楚恪寧便起來了,長裙外面罩了一件白底暗紋梅花領褙子,正讓丫鬟去前面詢問一下,王爺出宮了沒有,前院便已經傳來了動靜,後院一層層的遞話進來了。
“王爺回來了!”
楚恪寧鬆了口氣,忙迎了出來,凌晨的曙光中,一個身形頎長、清俊雋永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
熬了一晚上,韓耀庭的精神還算不錯,眸子深邃,帶着安撫的笑意看着她。
“王爺。”楚恪寧迎了上去。
韓耀庭笑着攬住了她的腰,低頭就在嘴脣上親了一下,道:“晚上沒睡吧?瞧你這臉白的,現在趕緊睡,已經沒事了。”
“王爺你呢?”楚恪寧感覺到他沒打算進屋。
韓耀庭道:“還有些後續的事情……”看見她眉頭便蹙了起來,笑着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將她的眉頭揉鬆開:“沒事了,皇上已經知道了實情,應該是不追究高源了。只是昨晚上安排了一些事情,這會兒要收尾,安頓一下。”
聽他這樣說,楚恪寧就放心了,點點頭道:“好,那王爺忙去吧,早點回來休息。”
“嗯。”韓耀庭低頭在她脣上親了一下,便轉身出來,回到了前院,坐在了椅子上,真的有些疲憊,用手揉了揉眉心,讓他們都進來。
侍衛們進來,一個個的稟報。
該盯住的人已經盯住了,一個沒落下。韓耀庭聽到這裡便放了心,點頭道:“這幾個人是關鍵,也許隨時會用到,一定要盯緊了。叫盯梢的人要有準備,也有可能半年一年的纔會動到這些人,所以讓他們遇到事情不要輕舉妄動。”只要皇上相信了,這些人甚至可以不用。
柳六也回來了,稟報道:“高大人門前的圍已經解了,那些人卻並沒有回去,只是重新藏了起來,依然盯着高大人的府門。樑大人大約是應該覺着皇上的口諭奇怪,一大早的就又進宮了。臣聽說了,還跟着去宮門口看了看,好像是說皇上才睡下,樑大人都沒進去呢。”
韓耀庭點點頭。皇上給朱虢力口諭的時候,朱虢力肯定是感覺出來不對了,跟樑啓明一說,樑啓明必定是着急。
不過現在,宮裡那個眼線太監被拿下的消息應該還沒有傳出來。
想了一會兒,韓耀庭吩咐道:“今天派兩個去高大人那邊,有什麼事情儘快回來稟報就可。其餘人都去睡吧。”
陳尋因爲一直辦別的事情,昨天才被委派了一些這方面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整件事的過程,聽了覺着疑惑,忙問道:“王爺,大理寺的兵丁就在城裡,不用半個時辰就能把威震將軍府圍個水泄不通,還有燕衛所的隊伍都兵臨城下了……”
韓耀庭笑了笑,道:“放心吧,皇上已經不會動高大人了。”
柳六忙道:“那要不要乘勝追擊,今天將所有證據證人送進宮,一舉打敗那個樑啓明?樑啓明敢欺瞞皇上,這是死罪。”盯住的那些人,肯定是證人。
韓耀庭搖頭:“樑啓明畢竟是有功之臣,本王逼的太緊,皇上如何處置?馬上處置的話,豈不是寒了那些大人的心?何況,你們放心,昨夜一晚上的深談,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了,皇上對我也不會再有任何的疑慮。樑啓明即便還有什麼手段,卻未必能繼續欺瞞天意了。”
侍衛們聽了這話,這才放了心,於是齊聲的答應:“是!”
韓耀庭擺手:“安心的去睡覺,不會有事的。”
他起身回到了後宅,房門虛掩着,香豆在門口打着哈欠守着,韓耀庭擺手叫她去休息,低聲吩咐:“誰昨晚上睡了,叫在外面守着,沒睡的就去睡,如果前面有急事回話的,叫醒我。”
推門進去了。
屋裡靜悄悄的,幔帳簾子都放下了,因此倒不是很亮,他先小心的去小屋洗了手臉,出來將衣裳脫了,這才掀開帳子上牀。
楚恪寧已經睡熟了,只是被子反倒掀了一半,半截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韓耀庭忍不住俯身在肩頭親了親,這才小心的掀被子,躺在旁邊,給她將被子蓋好了。
一躺下便睡着了。
這一覺睡到了黃昏,韓耀庭起來的時候,發現楚恪寧居然還睡得很香。偷偷在她嘴脣上親了一下,起身去小屋洗漱了,出來外間穿的衣裳。
開房門出來,外面倒沒人,站在屋檐下看了半天,就見毛豆急匆匆的跑過來,躬身笑道:“”王爺……
“小點聲。”韓耀庭馬上輕聲道:“王妃還沒醒,不要吵醒了她,我去前院看看,你不要走開了,在門口候着。”
毛豆忙道:“是。”
韓耀庭來到了前院,還沒等他找人詢問,已經有侍衛進來回稟了:“高大人今天的過大禮很順利,沒有任何的阻礙,連門口的那些鬼祟的人都撤了。”
“宮裡呢?”韓耀庭喝了口茶,又打了個哈欠。
侍衛躬身稟報道:“樑大人天一亮就去宮門口等着了,但是等了大約多半個時辰也沒進去,倒是傳來了今天不上早朝的消息,別的朝臣們都回去了,只有樑大人、鬆大人那幾個人圍着嘰嘰咕咕的說話,一直守着宮門口,瞧着焦急的很。給他們回稟事情的人就沒停,好像流水一樣來了去了的,高大人府門口的消息,應該全都知道了。”
“皇上一天都沒見嗎?”韓耀庭問道。
侍衛道:“一直到剛纔,大約是酉時初左右,才傳召進去的,樑啓明謹慎,讓鬆大人和嶽大人回去,他自己進的宮。”
韓耀庭點點頭。估計在宮門口的時候,樑啓明就應該弄明白事情發生了轉折,進宮只是確認一下而已。
樑啓明如果是個明白人的話,就知道這件事應該過去了。他如果認了,不在做什麼小動作,那麼韓耀庭這邊也不做什麼,相安無事好了。但若是他還不死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那韓耀庭準備的那幾個人,就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