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華錦妮止住了哭聲擦了眼淚,楚恪寧才道:“關於這件事,皇上和本宮也說過了的,首先,皇上沒打算株連誰,另外,皇上的處置只限於這件事而已。”
華錦妮終於鼓起勇氣擡起頭來,看着她道:“娘娘……”
楚恪寧道:“華大人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後果,任何人都是如此。”
華錦妮囁嚅着,半天聲音很低的道:“父親身在局中,一時不查聽信了一些人的挑唆之言……”
“你說的這種情況,皇上也會考慮進去的。”楚恪寧道:“錦妮,事情的來龍去脈只要查清楚了,那麼皇上會跟根據情況定奪的。別的本宮沒辦法說,但是皇上寬厚,處罰不會選擇最重的。”
華錦妮其實早聽懂了,她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
自己的父親所做的事情,相當於謀反,任何朝代的皇帝最恨的就是謀反了,對於謀逆的懲處,輕的都是殺頭抄家,遇上狠點的皇上,株連三族九族都有。
只是,既然這麼不容易的進宮了,還見到了皇后,她當然希望能說的更多,希望皇后能親口說出來,在皇上面前求情的話。
低着頭咬着嘴脣,過了一會兒才道:“父親實在是……糊塗,樑啓明那些人也實在厲害,他們在京城,有些話說出來……叫人不得不信……”
楚恪寧道:“家裡的情況如何?是家中所有人都跟着來了嗎?”
華錦妮點頭:“是啊……父親如此,我們還能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全都跟着來,若是……不管皇上如何處置,我們好歹全家人都在一塊兒。”說着,又有了哭聲。
楚恪寧道:“你回去勸勸你的母親吧。”
華錦妮聽出來了,而且確實,她想要說的話其實都已經全說了,但皇后也說的合情合理,她雖然想說好歹看在以前是好友的份上……
但這話卻着實開不了口,她和當時還是楚大姑娘的皇后娘娘,真的算好友嗎?現在華錦妮自己都不敢肯定。
只能站了起來,磕頭下去:“罪臣之女告退,願皇后娘娘福澤綿長,身體康健。”
“去吧。”楚恪寧道。
看着她起身退了出去,過了好半天,楚恪寧才嘆了一口氣。
這也真的沒辦法,她不可能給華錦妮做什麼保證。她父親做了錯事,自然需要承擔責任,要做出處罰的是皇上,楚恪寧又沒有看見過整個事件的卷宗,也不知道律法是如何規定的,她真的沒法清楚的告訴她,你父親會沒事的。
只是當然心裡也不好受,尤其是想想剛剛華錦妮的樣子,實在也是可憐。家人被牽連至此,華濟寧的這個糊塗犯得可真是代價太大。
又過了兩天,大理寺將唐奕時查的河間知府華濟寧囤積軍糧的案子理順,人證物證俱全,送到了御前。
韓耀庭看了看,道:“大理寺根據律法,建議判華濟寧流刑一千里。朕看卷宗,人證中有人交代,樑啓明曾經專門請假三日,偷去河間府說服華濟寧,華濟寧被其所惑,且之後認罪態度好,交代的清楚。朕認爲可以酌情減免,流刑便罷了,下獄五年,其家人族人不株連。”
皇上是輕判了的。
朝堂上,聽了皇上的判決,大理寺主查此案的趙永進磕頭道:“臣遵旨。”起身領命,準備就按照這個辦。
都察院左都御史突然就出班奏報:“臣有本上奏。”
按照正常的,韓耀庭道:“講。”
那都察院左都御史停頓了一下,聲音突然的高了一些,道:“皇上,罪臣華濟寧的家人隨同罪臣一起進京,前日罪臣之女曾經進宮面見皇后娘娘,今日罪臣華濟寧便得恩寬,如此輕判,臣以爲,皇后娘娘已經是後宮干政了,請皇上下旨斥責!”
韓耀庭原本已經在想其他的事情去了,萬萬沒想到聽見了這些話,吃驚的擡眼看下面。
“皇上,臣附議!”立刻有都察院的下級御史站了出來道:“大理寺還在審理華濟寧一案,無關人都該避嫌,但皇后娘娘這個時候接見華濟寧之女,已經是越權。華濟寧之女求見皇后娘娘,必然不是爲了敘舊,必然是爲罪臣求情。皇上今日輕判,實在有聽信皇后娘娘求情之嫌,皇上,娘娘這是干政,皇上必須責罰!”
韓耀庭的怒火都衝上了頭頂!
他當然知道爲什麼這些官員突然將矛頭指向了皇后……不,不是突然,對自己來說確實突然,但這些人背地裡說不定已經商量了多長時間!
還是後宮的問題。
後宮如果只有一位皇后娘娘,皇上不在納其他的女人進宮,這些人就失去了一個最快建立靠山的機會,最快也最簡單,而且非常的堅定,不用任何的聯繫走動,沒有任何的風險。
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自然也盤算出來了,皇上如果納選後宮,誰誰能進宮的話,自己會得到什麼樣的好處,等等。
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致使他們一直都盯着皇上的後宮,盯着皇上什麼時候選人。這顯然不止是這兩個御史的事情,只是他們站出來了而已,背地裡推着他們出來的,大有人在!
而之前的那個陳大奇,擢升禮部尚書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被皇上給擼下去了,而且直接是貶爲庶民,一點官職都沒給留,這些成天浸淫在互相爭鬥、傾軋的朝局中的文官們,自然看出來了,皇上有殺雞駭猴的意思,就是爲了堵住朝臣們的嘴,讓大家以後不敢再提後宮納選嬪妃的事情。
但他們不甘心啊,不能如此的任由皇上和皇后‘爲所欲爲’,他們的職責就是諫言,皇上睡幾個女人也不是皇上自己的事情,這是事關朝廷社稷,事關皇嗣大事啊!
皇上不納選後宮,斷了多少人爲侯封爵的捷徑?他們怎麼能甘心?
所以,他們出來說的理直氣壯,給皇后扣一個干政的罪名,就是爲了警告提醒皇后,別忘了你的責任!若是依然這樣‘不賢惠’,下一次就不是請皇上斥責了,說不定就是廢后!
韓耀庭心中的惱怒真的是控制不住。冷冷的道:“摺子遞上來。”
站在一邊的成渝早已經是極度的不安了,聽見皇上的吩咐,不敢怠慢的將兩個人的摺子過來收了,然後小心躬身,踩了一級臺階,跪着膝行上去,膝行送到了韓耀庭的面前。
皇上接了過去,打開了看。
那兩個御史官員便互相看了一眼,看樣子,皇上也不能繼續擋在皇后娘娘面前了,畢竟干政的罪名還是很大的。
兩班朝臣,也在互相的窺視着,揣摩着皇上的意思。
韓耀庭將摺子看完了,站起來慢慢的從金鑾寶座上下來,走到了兩個跪着的御史跟前,突然就將摺子扔在了他們的頭上。
“可惡至極!”
那兩人嚇了一跳!
韓耀庭變着臉厲聲道:“皇后不過是見了個後宅姑娘而已,還是以前便認識的舊人,你們這些人怎麼就敢給皇后扣這樣莫須有的罪名!”
嚴厲的聲音在大殿迴響,所有人都嚇得躬身低頭,不敢擡頭觀看。
“編織罪名,構陷皇后,你們好大的膽子!是誰給你們的膽量,竟然讓你們敢如此藐視皇后?你們可知藐視皇后,便是藐視朕!”
“皇上,臣等不敢……”
“放肆!你還敢狡辯?!”若不是還要顧及朝臣們的感受,韓耀庭真的想上前去踹那兩個御史一腳!厲聲繼續道:“你們這些朝臣們不把精力放在朝局上,放在如何調整稅收制度,不要讓百姓的稅負那麼重;放在如何節省開支,想辦法增加收入,給國庫增加銀兩,彌補虧空等等這些大事上,這些事情樁樁件件都是頭疼至極的,正需要大家集思廣益,想出來辦法解決的!你們都在幹什麼?盯着皇后是不是爲朕納選後宮,盯着後宮誰能封什麼位份!”
“皇上,臣等冤枉……”那位左都御史還想狡辯。
“如今朕登基纔不過半月,先皇喪期才過幾天?多少的朝務需要處理?朝廷六部三司,空缺了多少的人,你們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不爲朕分憂解難也就罷了,還在這裡砌詞構陷皇后,藐視朕躬!”
“皇上,臣等不敢!臣真的是爲了……”
“你們爲了什麼,朕清楚的很!你們這些人盯着朕的後宮,所謂何來,你們所有人心裡全都明白!”
韓耀庭這句話一說出來,兩班朝臣跪下了一大半,武官這邊很多都沒想這麼多,或者真的是無關的,原本還覺着站的理直氣壯,但是轉頭看看,發覺跪下的人越來越多,就算是沒想過的,不知道爲什麼也被皇上的滔天大怒嚇得跪下了。
“皇上息怒。”衆人道。
皇上這一炸,着實有點嚇人。
韓耀庭回到了金鑾寶座上坐下,厲聲道:“朕今日就跟你們說明白,朕的後宮將只有皇后一人,朕今後不會納任何一個女人。宮女到年紀就會放出來,採選任何宮女進宮,都是做事服侍,朕不會動絲毫的念頭!”
說着將所有人盯着看過去:“你們聽清楚了嗎?!”
衆人聲音或者很大,或者很小:“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