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的到來讓林秋禾用理智壓抑下去的煩躁重新爆發出來,花雲白的屢屢示好,林家的曖昧不明,寧羽竟然還想學醫,她都忙不過來了張章還要考校她的學習情況,再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回京的這段日子真的是過的格外“熱鬧”。而她的男朋友卻在這些都發生之後,甚至都塵埃落定了纔出現?
她乾脆就沒給寧卿好臉色看,當然了,要是真讓她因爲這些事情就對寧卿發火她還真做不出來。因此,把人讓進來之後她就自顧自地坐在一旁看書,連個眼神都沒有賞給寧卿。
知道他公務繁忙,但是她也真的是有些氣不順。
寧卿放下茶杯摸了摸鼻子,林秋禾向來怕熱,從端午節之後這天氣就一天熱過一天,她脾氣大些也是應當的。他想着就又安靜地端起茶杯默默把茶喝完,看着林秋禾神色似乎緩和了些這才起身過去。
“花家的事情我已經讓人查了。”他聲音平靜,而晾着寧卿的林秋禾聞言卻只覺得心中一虛,下意識地就擡頭看過去。寧卿臉上帶着絲笑容,看得她心中一惱火直接就放下書起身跟他對視。
“哦,怎麼說?”
寧卿發現林秋禾的惱火了,想了想才又說:“你放心,我會解決的。”他實在有些不明白,當初輕舞出現的時候林秋禾都能夠輕描淡寫地把對方視若無物。爲什麼花雲白的事情卻讓她這麼煩躁?
要是說煩躁、惱火,那人也應該是他不是嗎?
他想着眼神微微暗了下去,“敢覬覦你,他也是不想活了!”
驃騎將軍大人在漠北養成的殺伐之氣還沒有完全被繁花似錦的京城給磨滅掉,一開口竟然就帶着十足的殺氣。林秋禾在確認他不是開玩笑之後嚇了一跳,花雲白可不比輕舞,想讓人失蹤就失蹤的。更何況,輕舞當時是自己作死,花雲白的話……人家只是很含蓄地表達了對她的好感,說不定還是她誤會了。
她不敢置信地等着寧卿,半響都沒有說話。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寧卿看着她這個樣子就覺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這才笑了出來。“放心,這裡是京城,我不會那麼魯莽的。不過花雲白也是該得些教訓了。”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京城的話,晉王殿下他說不定真的會殺人?
林秋禾將信將疑,不過卻覺得他們應該換個安全一點的話題纔對。因此,她就重新提起了林家,重點在林閣老的身上,把那天晚上見她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他可是歷經三朝不倒的老狐狸,怎麼可能老糊塗了。”寧卿聞言終於露出認真的神色,捧着半空的茶杯思索着京城之中最近發生的事情,然後露出了喜色,“禾禾,這可是你的好機會。”
機會?
林秋禾微微一愣,而寧卿見她這樣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林閣老那個老狐狸只怕是對你印象頗好纔是,不然的話也不會這樣公開暗示林大的媳婦。”
林大……聽到寧卿對林大公子的稱呼是林大的時候,林秋禾囧了一下,不過也飛快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你是說,林閣老故意讓唐氏誤以爲我是他的故人之女?”她緩緩開口,然後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之前是因爲她太過於在乎自己跟攝政王府的關係,也太過於在於攝政王府和林府的關係,以爲林閣老所指的是她和攝政王妃的關係。而實際上呢,當時那句話,在場三個人,她和林閣老確實都明白林閣老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實際上唐氏根本就不會想那麼多。
她不知道那背後複雜的牽扯和故事,只會以爲她所謂的父母,張章的同門師弟實際上跟林閣老是舊識,而林閣老看起來看挺看重她這個晚輩。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而林閣老纔是真正的……老狐狸!
這點認知上的誤會弄清楚之後,林秋禾的心事就去了大半看着寧卿也順眼了不少,這才注意他手中的茶杯早就只剩了個底。她無奈地看了一眼寧卿,起身給他續茶。
“那麼還請晉王殿下給我分析分析,究竟林閣老是想要幫我什麼,纔要借住唐家呢?”如果不是想讓唐家出手,幹嘛當着唐氏的面說?這會兒回想起來,只怕那天就算不是她耽擱了時間巧遇唐氏,她也會跟她前後腳過去林閣老那邊。
林秋禾笑得如同小狐狸一般,目光狡黠而愉悅。寧卿看着她這樣就端起茶杯一口氣喝了半杯,如同牛飲一般把杯子遞過去,“還請林姑娘給滿上?”
林秋禾忍笑給他添了茶,然後也給自己添滿這才坐在一旁安靜地等着。
“我估計,還是跟軍事醫學院的管理結構有關。當時爲了順利,只讓你佔了一個‘教授’的名頭,這其實是不利於學院的管理和發展的。”說起正事寧卿就收斂了之前戲謔的神色,眉頭微微蹙起,漂亮的桃花眼中也帶着一絲絲的精光,有種奪人心魄的魅力。
林秋禾認真地聽着他分析唐家在朝堂上的特殊之處,這看似是文科班子出身的家族實際上當年卻是跟着□□行軍打仗博得前程的。只是經過幾代的體更,唐家科舉出生的後輩漸多,甚至依靠家中力量出仕的人也多是走了文官的路子。
“也就是說,唐家實際上是披着文官外皮的武官?”林秋禾精準地概括了唐家在朝堂上的身份和地位,寧卿忍着笑點頭示意確實是如此,“而且唐家如今的第三代,唐氏的嫂子蘇氏的孃家可也是行武出生。”也就是說,唐家並沒有完全背棄他們的出身,只是更好的融入了天下最高的權力機構而已。
林秋禾表示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和朝堂之爭她略懂。
寧卿笑:“行武出生的人都比文人少了一絲婆婆媽媽的糾結,對於戰場上同袍的屍首頗爲在意,而對於敵人或者是罪人,就不會講究什麼死者爲大。”實際上,戰場上,獲勝的一方私下不鞭屍的極少。就算是將領明令禁止,私下也不會真的處罰那些死了同袍或者同澤而拿敵人屍首泄憤的手下。
一是偏袒,二是他們只是以身作則,遵從一些規矩,但是並不見得就真的說什麼兩國交戰各爲其主。刀口上舔血討生活的人,怎麼可能信奉死者爲大,連敵人的屍首都妥善處置的呢。
林、唐兩家是姻親,唐、蘇兩家也是姻親,這些拐彎抹角的關係看着不大,實際上卻形成了世家的關係網。林閣老又隱隱是幾家地位最高的“首腦”,他的一個態度甚至是一句話,唐氏自然是應該放在心上說給唐家聽的。
“可是……”林秋禾皺眉,“林閣老費了這麼大的勁兒,究竟想把我推到什麼地步?”
軍事醫學院的榮譽校長是寧邵哲,這是無可辯駁的事情。而理事也有朝中大臣擔任,其中一個就是林閣老的兒子,林子岱的父親林嶽。林秋禾不覺得這裡面還有她能夠站住腳的地方,就算有也應該是張章或者白朮,而不是乳臭未乾的她。
是的,就算已經及笄,在朝堂那羣老狐狸眼中,她也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而已。
而按照實際年齡相比,就算是兩個林秋禾也比不上裡面最年輕的林大人,而林嶽實際上還是她舅舅!
想想都覺得頭疼,理事之中,攝政王是她親爹,林嶽是她舅舅,周閣老……她救過他的嫡親孫子。然後跟她同級的一個是張章一個是白朮,一個是她師伯,一個是……在她手下學過西醫的同僚,就算這樣的安排林閣老還覺得不滿意,還想讓她在軍事醫學院中地位再高些?
林秋禾只覺得頭暈目眩,本來對攝政王在她和寧卿回來之前就能做出這樣的安排已經驚訝加滿意得不得了了。今天聽到寧卿分析林閣老還想讓她再進一步,她就有種要暈的感覺了。
對於朝堂紙上,她實際上並沒有太大的野心。而林閣老不會是想要推舉出一個女官吧?
寧卿聽了林秋禾的擔憂就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摸着她的腦袋說:“你還真是不懂政治啊。”
你纔不懂政治,你全家都不懂政治!深覺自己像是被寧卿摸了狗頭的林秋禾怒從心生,張口就咬住了寧卿的手,然後才意識到她做了什麼。
張口放手,她尷尬地拿着帕子擦了脣角,一擡頭就見寧卿的手指上還留着她晶晶亮的口水。
正在說正事的兩個人都愣住了,隨即寧卿發出了低聲的笑聲,低沉得彷彿是從胸腔中發出的共鳴一樣。林秋禾窘迫地把帕子丟了過去,“快擦擦。”
寧卿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手上殘留的口水,然後“認真”的道歉:“我不應該說你不懂政治?”
林秋禾假笑了下,“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林閣老不是想讓你成爲朝堂之上的女官,這不是幫你,而是在害你。”寧卿低聲說,語氣中還帶着一絲笑意,“那等於把你架在火上烤。”
“那他是想要做什麼?”
“他想要讓你真正的掌握住軍事醫學院,而不是成爲別人手中的籌碼。”寧卿放慢了語速,明顯是一邊斟酌一邊說了這個結論。“很明顯,這會成爲一個新的機會,甚至可能牽扯到朝堂之中的勢力劃分。而你,不管怎麼樣,林閣老對你很滿意。”
“所以,我就應該成爲林閣老手中的籌碼?”關係到自身的時候,林秋禾向來反應迅速,“這跟成爲其他人的籌碼有什麼不同?”
“第一,有攝政王府在他不會把你當成籌碼。第二,他實際上是你的外公,而你的母親則是他最爲疼愛的女兒。”寧卿說,似乎對林閣老格外的信任,“我認爲他是想要培養你,給你足夠的機會讓你能夠真的獨立,而不是各方面都能夠搶奪的籌碼。”他想着補充了一句,“甚至是攝政王府。”
“而攝政王府則保障我不會成爲林府的籌碼?”林秋禾反問,寧卿笑了起來:“其實你明白的。”
林秋禾眨了下眼睛,還是覺得不夠明白,最起碼她想不明白這些人之間究竟是在幹什麼。
寧卿對此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讓林秋禾更明白,“總而言之就是,林閣老開始看重你看,但是他和父親一樣,警惕着所有人包括他們對方。”
“實際上……”林秋禾微微皺眉,“他們是在警惕另外的人吧?”
寧邵哲。
不管攝政王當初是如何扶植寧邵哲上位的,也不管林閣老當時給予了寧邵哲多麼大的助力,如今寧邵哲已經坐穩了皇位,而很明顯就算寧邵哲在乎攝政王又或者林閣老,又或者是其他人都好,林秋禾都不在這範圍之內。
就算她的身份恢復,對於寧邵哲來說也是作用大於其他。
她只有加重自己本身的籌碼,而不是其他人所附加給她的籌碼,才能讓寧邵哲對她真正的重視,而不是利用又或者其他。
所以,實際上林家做出了一副要跟攝政王府搶奪她的控制權的架勢,實際上則是跟攝政王府一樣在慢慢給她機會增加籌碼?
林秋禾神色間的變化讓寧卿明白她猜到了一切,“這只是在做最壞的打算。”他有些懊惱,“我不應該告訴你,讓你因爲這個而擔憂的。”
“我討厭被隱瞞,哪怕是善意的謊言。”林秋禾低聲說:“最起碼,我現在明白我面對的是什麼,知道該怎麼選擇,不是嗎?”她說着笑了起來,“而且我知道什麼人是在我這邊的。”
寧卿、攝政王、王妃,甚至是林家的當家人林閣老,這些人爲了她費盡心機,只是爲了阻止寧邵哲可能有的舉動。
“早做準備,總比事到臨頭纔不知所措的好。”寧卿淡淡地說,“所以,你明白軍事醫學院的重要性了吧?”
所以當時還在漠北的時候寧卿就讓她寫奏章,他們都知道這是寧邵哲無法拒絕的誘餌,也是她累積資本的開始。最快不過三年,她就會有一批由她親自教導出來的學生。
這個世界上的師徒關係還是很親密的,天地君親師,師排第五,卻不意味着老師的地位就是最低的。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老師存在的意義有時候比父母更重,正是所謂的尊師重道。
“如果我不問你的話,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林秋禾看着寧卿,“不要說你現在才知道。”
“事實上,我只是現在才知道林閣老已經見過你了。”寧卿歉意地說:“如果你不問的話,我想等到下一次有關學校的議事之前我會提前告訴你。”
“感謝你沒有覺得我不需要知道。”林秋禾乾巴巴地嘲諷了一句,然後笑了起來,“不過這感覺不錯。”有人爲了她籌謀,爲了她去費盡心機做一切只是爲了保護她,最後甚至都不想讓她知道她曾經有過的危險。
這就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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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卿也沒有想到林秋禾會這麼的敏感,從醫館回去之後就立刻找了攝政王把事情的進展說了一下。攝政王對於他被林秋禾三言兩語就套出了真話表示不滿的同時又開始覺得愉悅。
未來要娶他女兒的養子拿女兒沒辦法,怎麼說也應該是好事吧?
可是養了這麼大的兒子被人這麼簡單就套出真話,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真是糾結啊!
最後攝政王還是狠狠地訓斥了寧卿一頓,然後丟下兒子去後院跟老婆炫耀他們女兒多聰明。順便囑咐王妃爲了女兒估計還要再跟林家的人見一面。
“說起來,也是我的錯。”說起林家和王妃的關係,攝政王就嘆息,“這些年不應該爲了小心謹慎就帶着你四處走動,不然上次見了林嶽之後,你也不會那麼傷心。”
“一別多年,我回京之後爲了避嫌兩家又一直沒有走動過。”
“如今蠻人被打慘了,只怕其餘諸國也被蠻人的下場嚇到了。之後就不必再事事小心了,你若是喜歡,隔三差五回去又或者請人過來都好。”
“還是不要了,京城中多少隻眼睛盯着王府呢。我若是肆意妄爲,只會給我們兩家惹麻煩。”她對外宣稱的身份可是林家的養女,而不是林家的嫡女。而攝政王妃不喜交際的名聲早已經傳揚多年,若是突然表現得跟林府很親近的話,只怕有心人就會請託到林府那邊,給他們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更何況,還會讓寧邵哲多心。
攝政王府和林府的“不合”也是讓他放心使用兩家的原因之一,畢竟林閣老是一位讀書人,刻在骨子裡面的一些規矩讓他不大能接受女兒再嫁,且嫁的是前夫的叔叔這樣的事情。
當年王妃能以林閣老家的養女的身份出嫁,還是因爲寧邵哲這邊的請託,林閣老才勉強答應的。而之後除了逢年過節之外,王妃就再也沒有回過林家,甚至於逢年過節有時候也只是禮到人不到而已。
因爲林閣老“不願意”見她。
而實際上,從林閣老對林秋禾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他真的不是那種古板到讓人無法接受的人,這一切不過是從十多年前就策劃好的一場戲,用來以防萬一的。
王妃想起當年的事情,臉上也多了一絲悵然。
“沒有想到,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小哲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一直想要幫我們尋回來的女兒竟然成了我們跟他對立的誘因。”當初所猜想的最壞的結果都沒有出現,寧邵哲沒有在掌握天下大權之後提出攝政王應該對承貞皇帝的死負責,沒有爲先皇報仇的意思。
甚至於他都沒有表露出對攝政王的忌諱,叔侄兩人都是聰明人,各自退讓一步,且又明白一家人齊心協力的重要性。
攝政王見她有些難過就安慰她道:“我們只是不想女兒成爲別人可以隨意利用的工具。如果她只是像阿羽那樣的話,你我甚至是皇上都可以保住她一世的安穩富貴。”
只可惜,林秋禾的本領和志向都不是阿羽可以比擬的,她甚至比世間大多數的男子都要優秀(大霧),而攝政王對女兒的補償心理跟王妃完全不一樣。他是真的評估了林秋禾的本事,然後給她所有她所想要的一切。
甚至是一個軍事醫學院!
這種東西完全可以說是把握住了一個國家的軍事命脈,戰場死亡率在戰爭之中究竟有多重要,誰都沒有攝政王明白。而攝政王明白的,如今熟悉了帝王心術的寧邵哲又怎麼可能不重要?
一個還沒有過十六歲生辰的姑娘,竟然有着如此的能力,這怎麼可能不讓寧邵哲警惕。
實際上,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攝政王甚至都沒有告訴寧卿。
在他們回京之前,寧邵哲真的有考慮過把林秋禾和蘇曉寧一起召入宮中,一個封爲修儀,一個封爲美人。這樣既可以安心使用林秋禾的外科醫術,又可以坐享美人在懷的樂趣,自然是一箭雙鵰。
而阻止了寧邵哲這個想法的原因也很簡單,攝政王在得信兒知道他有這樣想法的時候就立刻假裝無意地透露出了林秋禾疑似他和王妃的女兒,甚至指出若不是蘇曉寧帶着金鎖玉佩出現擾亂了視線的話,他早就派人去調查林秋禾的出身了。
其後寧卿又帶回來了“那一位”入京,如今寧邵哲正是焦頭爛額的忙碌着,自然也就忘記了關注林秋禾到底是不是他便宜堂妹的事情了。
攝政王寵愛女兒的方法就是這麼的霸氣側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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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殿下想要買下這個莊子?”花雲白有些訝異地看着面前約他喝酒的寧卿,花家在京城中的地位跟攝政王府還差上不少,他與寧卿實在是沒有太多的交往,“這莊子倒是我一朋友的,只是不知道晉王殿下爲何……”
爲何要買這個莊子,又爲何找上他當中間人?
寧卿當然看出了花雲白的疑惑,他笑了笑狀似不經意地端起了茶杯喝茶,等茶杯重新放回去之後,才淡淡開口:“這莊子其實也不是我要的,不過是一個朋友請託。我又恰好知道你也認識這位朋友又認識莊子的主人,就讓人先尋了你請你當個中間人。”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
“林氏醫館的林御醫,花公子應該認得吧?”寧卿說,“就是她囑託我幫忙在京外購買幾處莊子的。”他說着露出笑容,“我聽聞花公子跟林御醫也有些淵源,上次林御醫送往攝政王府給我母親的脆藕和香瓜都是這個莊子中產的,她既然喜歡我自然要幫她買下來,不是嗎?”
他脣角帶着讓花雲白覺得刺眼的笑容,一副你應該懂的樣子。
花雲白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客套的笑容也不見了蹤影。
“王爺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林御醫的意思我還不明白。這事兒是林御醫全權託付給王爺處理了,還是託付王爺來向我詢問莊子的事情呢?”他說着站起來,“我想我還是親自問問林御醫才放心,免得王爺誤會了她的意思纔好。”
他說着拱手,“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行告辭了。這裡的茶不錯,王爺若是有空倒是可以多留一會兒,算我賬上。”
寧卿眯着眼睛低頭看着外面花雲白上車離開,半響纔有些頭疼。
“這花雲白,還真是一個麻煩。”他微微皺眉想起之前的調查結果更是心煩,片刻之後才起身,“去醫館。”
他到的時候林秋禾剛好送走了一個病人,見寧卿進來也不過是招呼了一聲,洗完手拿起帕子一邊擦一邊說:“怎麼這時候過來?”
“我記得你上一年夏天的時候提過想要在京外買莊子?”寧卿笑着坐下,等一旁的青黛上了茶就退到了門外,他才又接着道:“我最近幫你看中了一個莊子,距離虎字營也就十多裡地,莊子裡田地不多,大多是果園和菜園,還有一個大池塘專門養的蓮藕。豬羊雞鴨都有養一些……”
寧卿把那莊子形容了一下,因爲莊子挨着山良田確實不過百畝,不過多的是山上的果園和一個大池塘。池塘裡面養了蓮藕不說,還有鯽魚和草魚。至於果園裡面,櫻桃和棗樹都有,還有幾棵橘子樹以及梨樹。
他說的栩栩如生,林秋禾聽得也出神,半響才突然問道:“也不知道這莊子裡的果子好吃不好吃,萬一品種不對,等到明年發現就晚了。”
寧卿一時大意,沒留神話就出了口。
“沒事,花雲白送你這兒的櫻桃、香瓜和脆藕都是那個莊子出的!”
……
說漏嘴的寧卿最後爲了避免丟人狼狽而逃,林秋禾一開始只以爲他是吃醋所以才故意拿了這莊子說事兒。除了有些啼笑皆非之外,心中還有些喜滋滋的。等第二天花雲白上門的時候,她才知道寧卿到底幹了什麼。
花雲白依然安坐前面醫館用屏風隔出來的後屋,紅線上的好茶。他坐着一邊品着今年的新茶一邊把要說的話從心裡再過一遍。就怕是寧卿故意詐他,若寧卿和林秋禾不是他所以爲的那種關係,不就真的惹怒了林秋禾了嗎?
說不得這也是寧卿的陰謀之一呢。
因此他這會兒格外的緊張,本來一開始只是配合家人的安排藉着花氏的機緣接近林秋禾的。然而,暗中打探觀察加上幾次近距離見面之後他是真的對林秋禾有了好感。
花雲白此時想着這些,心中暗暗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應當聽家裡人的,直接找人說親該多好?
想到這裡,他心頭一驚他是什麼時候對林秋禾有了這樣的想法的?他手下意識地一緊,手裡的茶杯微微晃動茶水就灑出來落在他銀白色的衣襬之上形成茶色的水漬。恰好這個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他連忙放下茶杯看過去,見是林秋禾過來連忙就起身用衣袖擋住了上面的茶漬,道:“今天登門,打擾了林姑娘的清淨。”
林秋禾笑着過去請了她坐下,又讓人換了茶,這才笑着道:“前幾次得了花公子送的莊子中的野味我還沒有來得及道謝呢,今日若是得空,我去請了師兄作陪,花公子留下用了午飯再走?”
她開口就帶着一股生疏的感覺,花雲白笑着拒絕了,繼而又道:“我此次來是爲了一個莊子的事情。”
他話一出口,林秋禾面上不顯心中卻咯噔一聲,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關係。
花雲白看她神色無疑,才又接着道:“我聽人傳說林姑娘想要在京外買一個莊子?”
林秋禾想起昨天匆匆離開的寧卿,心知這都是他惹出來的事兒,因爲也不否認,笑着道:“上一年入夏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不過一直沒有尋到合適的。之後又去了一趟漠北,這才耽擱到如今。這幾日得閒就託了朋友幫我尋尋看。”她說着笑道:“我也不指望能收租子什麼的,只是想着臨水靠山,夏日的時候能夠避避暑。”
她想着寧卿爲了那莊子肯定是得罪人了,因此就把原因都往自己的身上攬。
“之前託花公子的福送來幾回果子,我覺得不錯還特意說了最好有果園。”她說着這才露出了訝異的神色,道:“不過這事兒我也沒對外說,怎麼就傳到了花公子的耳中了?”
花雲白苦笑,道:“你是託了晉王殿下?晉王殿下倒是找到了合適的莊子,只是那莊子是我朋友的。對了,之前的櫻桃和香瓜、脆藕都是他那莊子中產的。晉王殿下眼光好,一眼就看中了這莊子就尋到了我這邊來。我那朋友……”他說着爲難地嘆氣,“我還當晉王是找了個藉口,現如今聽林姑娘這麼說我倒是放心了。”
“怎麼?”林秋禾微微皺眉,“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花雲白就露出了一絲爲難的神色,半響才嘆氣道:“我那朋友姓崔。”
崔!
林秋禾一愣,轉瞬就明白了過來。崔家這些日子正倒黴呢,說是崔家老爺已經向皇上遞了奏章想要外放爲官。而花雲白的那位朋友恰好也姓崔,難不成跟崔家是近親?
她恍然大悟,低聲道:“可是跟那位崔大人有關?你是擔心……”
花雲白點頭,帶着擔憂道:“晉王殿下找我說的時候,是我小人之心了,以爲依照攝政王府和林府的淵源,加上攝政王府的大姑娘牽扯於此,所以他才故意爲難我那朋友。就咬着沒有答應……我回去之後想着,若真是林姑娘想要買莊子,反正我那朋友也是準備出去遊歷一番的,若是錯過了林姑娘這個好主顧也可惜,這才厚着臉皮過來的。”
“那你前兩次送東西,難不成也是爲了給他這個莊子找買家?”林秋禾一句話就把之前花雲白態度之間的那點曖昧給帶了過去,“難怪了,我當時還想是不是秦大奶奶又有了喜訊,你想託我照看一二呢。”
花雲白苦笑,卻也不好否認。他沉默了片刻,這才又道:“既然是你想要那莊子,也就不用勞煩晉王殿下跑動,免得別人以爲他仗勢欺人。咱們也算是認識,你對我姐姐又有恩,再說我也幫我那朋友的忙,就跑上一趟。改日你去莊子中看看,若是可以倒是能一起談一談?”
林秋禾一開始就是照着那個莊子的樣子說自己想要的莊子的,這個時候這麼大一個“餡餅”放在面前,她難道還能推說又不想買莊子了?那不就成了逗人玩,之前掩飾的那些話就全部成了笑話了。因此,她就笑着道:“也好,那就有勞花公子安排了,改日若是事成我定然是要請花公子吃一頓酒席的。”
花雲白依然是帶着心事的樣子,笑着應了這話轉頭又道:“說起來,你買下他的莊子纔是幫了他的忙。這些日子裡面他也是愁,崔家的好事從來沒有輪到過他,如今得罪了人卻是連他也一起牽連了。”
這就有些交淺言深了,林秋禾不再輕易搭話,花雲白說了兩句見狀也就嘆了口氣,起身道:“我來也就是爲了此事,既然林姑娘有意,我定然幫林姑娘達成心願纔是。”頓了下又道:“那日我誤以爲晉王殿下來者不善,言語之間多有冒失,若是林姑娘見了他還請幫我美言幾句,在下先謝過姑娘了。”
林秋禾送了她到前廳藥堂,看着他出門上了馬車離開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張叔,吩咐道:“張叔讓人準備馬車,下午我要出去一趟。”轉而又吩咐紅線,“晉王殿下的藥膏只怕是快要用完了,下半晌的時候你陪我一起去攝政王府送藥過去。”
花雲白處處暗示寧卿仗勢欺人,行爲囂張,這可真是有趣呢。
作者有話要說:寧卿當然不是單純的因爲吃醋就去找麻煩了~~~嘿嘿~~~~~~
大家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