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兒。事實證明,這話一點也不假,能進御膳房給金字塔頂上的那個人做飯的廚子必定不是一般的廚子,那叫御廚。
姚御醫嚐了一口蟲草枸杞鮑魚湯眼睛就亮了——口味不錯啊!再嚐嚐一品濃湯八珍宮燕——嗯,真的很不錯!只是,這麼好吃的東西,卻不能敞開了吃,旁邊的宮女每給自己加一道菜,她還得起身謝皇上隆恩……真特麼的鬱悶死了。
幸好皇上也是人,是人都希望消消停停的吃頓飯,姚燕語和蕭旦兩個人連續謝恩幾次,皇上也煩了,一擺手:“專心用膳,這些繁文縟節暫且放到一邊。”
於是終於不用吃一口站起來一次了,姚燕語開始專心的享用美食。
可是,今天或許真的不是享用美食的日子。剛吃了沒幾口,皇上開始跟蕭旦閒聊。開始的時候姚燕語還在心裡腹誹了一句,古人不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嗎?怎麼連皇上都在吃飯的時候拉着人說話?
可聽了沒幾句姚御醫聽不下去了!
皇上居然在跟蕭旦談論幾個皇子的才學膽識以及爲人處世的方式,人品等問題。就算是姚燕語只是個醫癡,對政治這種東西天生不敏感也感覺出這絕不僅僅是閒聊而是皇上有心立儲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麻煩!惹上就沒什麼好果子吃。
於是姚燕語瞅着皇上和蕭旦交談的空兒裡站起身來,離開座位,又對着皇上跪下去:“回皇上,臣已經用好了,請皇上和蕭大人慢用。臣……”
“你就沒吃兩口嘛。是不是這些膳食不合胃口?懷恩,去告訴御膳房,做些附和姚卿胃口的膳食來。”
“謝皇上隆恩,臣真的……”姚燕語心想皇上你商議國家大事,幹嘛留我一個女子在一旁?我真的不願聽這些好吧?
皇上卻根本不讓姚燕語多說,只擡手指了指她剛纔的座位,說道:“你且坐着吧,待會兒朕還有話問你。”
這是一個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何況,君只是叫你坐下吃飯?
姚燕語只得又叩首謝恩,起身入座,繼續吃飯。
那邊皇上跟蕭旦繼續剛纔的話題,從五歲夭折的二皇子,到現如今只有十一歲的七皇子,挨個兒點評,優點缺點,行事風格等等一樣兒都沒落下。甚至連被髮配道嶺南去的大皇子都被提溜出來討論了一番。
姚燕語只得努力讓自己沉浸在美味之中,自動屏蔽旁邊人的談話,專心的品嚐每一道膳食裡面用了何種食材,何種輔料,何種藥材,何種調料甚至恨不得把火候,油鹽醬醋各放了多少都細細的品出來。
這頓飯吃得這叫一個累!
等那邊終於聊完了,姚燕語已經吃得有些撐了。
蕭旦到底是姚燕語從閻王殿裡硬拉回來的人,陪着皇上說了半天的話,精神便已經大大的不濟,於是皇上便放他回去休息。蕭旦忙起身告退。
皇上看着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出了暖閣之後,方對姚燕語說道:“姚卿,陪朕出去走走。”
姚燕語吃撐了想出去遛彎兒不假,但陪着皇上遛彎兒卻不是件輕鬆的事情,不過這事兒榮得了她拒絕嗎?
外邊已經是十月底的天氣,縱然豔陽高照,也擋不住絲絲北風寒。
出門的時候懷恩給皇上批上了一件紫貂毛大氅,皇上回頭看了姚燕語一眼,皺眉道:“看你這瘦巴巴的樣子,官袍都撐不起來了。懷恩,前兒我記得有一件白狐斗篷說是給四公主的生辰禮,叫人送去了沒有?”
懷恩忙躬身回道:“回皇上,因那斗篷的宮絛公主不喜歡,還沒叫人去修。”
皇上便吩咐道:“去拿來先給燕語穿吧。然後把波斯進貢的那一架琉璃屏風叫人送到四公主那裡去,說是朕給她的生辰禮。”
四公主,乃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出生週歲便被封爲安平公主。這在皇上現有的四個公主裡是絕無僅有的寵愛。皇上居然把給四公主的狐裘給自己?
姚燕語着實的受寵若驚,忙跪拜道:“皇上隆恩臣本不該不知好歹,只是公主何等尊貴,公主的衣裳,臣萬不敢穿。還請皇上收回聖命。”
“不過是一件衣裳罷了,而且瓊兒還沒穿,也不算是她的。”皇上擺擺手,又笑道:“朕剛纔說了,你醫治了朕的恩師,朕還沒賞你呢。這件衣服就當是賞賜了。”
姚燕語只得再次叩頭:“謝皇上隆恩。”
懷恩辦事不是一般的利索,說話兒的功夫狐裘已經取來了,純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狐毛做裡,外邊是玉白色織錦羽緞,披在身上既輕且柔又暖。
懷恩一擺手,旁邊兩個宮女上前來幫姚燕語把斗篷披上,脖子裡淡紫色的蝴蝶宮絛繫好,一身男兒裝的姚御醫便在這精緻的宮絛中襯出幾分嬌媚來。
“走吧。”皇上說着,率先出門。姚燕語忙緊緊跟上。
姚燕語不認爲自己救了一次蕭帝師便能換來皇上如此相待,先是邀自己一起用膳,然後又把給安平公主的狐裘賞了自己。要知道連蕭帝師這樣的人也只是陪同吃了一頓飯而已,而自己卻多了一件衣裳?!
於是跟在皇上的後面,姚燕語可謂是千般小心,萬分謹慎,一再的告訴自己,待會兒皇上不管問什麼問題,都必須三思之後再開口。
十月底的天氣,菊花等已經敗落,梅花尚未長出花苞,爲了安全防禦,御花園裡又不准許種植高大的樹木,就那麼一小片竹林,還是稀稀落落的,越發的蕭條。
姚燕語陪着皇上慢慢地走在擺了松石盆景的小徑中,小羊羔皮製成的官靴踩在鵝卵石上,微微有些硌,但卻是恰到好處的舒服。
“朕找你來,是覺得,一年的時間好像不夠。”皇上忽然出聲,把姚燕語給嚇了一跳。
一年的時間不夠?姚燕語的思緒飛速旋轉,立刻就明白了皇上說的是蕭帝師,只是,一年不夠,多久纔夠呢?姚燕語不敢輕易地開口。畢竟她只是個醫者,不是閻王爺。其實就這一年的時間,如果蕭帝師保養不當也隨時會掛掉,何況一年以後的事情?
“朕的這幾個皇子,需要有個稱職的老師來教導。朕尋了這麼多年,還是覺得蕭老是最妥當的。”皇上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姚燕語,低聲說道:“其實一年的時間也不算短,只是看恩師這身體狀況,陪着朕說一個時辰的就精神不濟了,恐怕根本無法擔當太傅之職。”
姚燕語聽到這裡,再不明白皇上是什麼意思就白活了,於是她一掀袍角再次跪下去:“臣願竭盡所能,爲皇上分憂。”
“朕想讓你負責蕭老的身體,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只要保證他能給朕的皇子們授課一年,便是頭功一件。”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姚燕語,低聲說道。
這種事情,姚燕語根本不能拒絕,於是叩頭應道:“是,臣領旨。”
皇上擡了擡手,說道:“好,你起來吧。”
姚燕語再次謝恩,然後徐徐站了起來。
皇上又問:“輔國將軍府中可有妥當之處?”
姚燕語不解的問:“不知皇上是安排何事?”
“授課的地點放在宮裡你和蕭老都不方便。所以這地點要麼是靖海侯府,要麼是輔國將軍府。靖海侯府的話……朕還是有點不放心。”
姚燕語覺得家是她跟衛章兩個人的港灣,不想把這些事情弄到家裡去,於是回道:“臣的府中還有夫君的幾位兄弟居住,人多嘴雜,怕是多有不便。如果皇上放心的話,臣覺得國醫館倒是個不錯的地方。飲食用藥都方便。”
“好。”皇上微笑點頭,“這件事情朕就交給你了。”
姚燕語忙躬身應道:“是,臣必定竭盡全力。”
從皇宮裡出來,姚燕語直接吩咐趕車的申姜不用去國醫館了,直接回將軍府。
一路上,姚燕語裹着原本屬於四公主的狐裘靠在馬車裡,想着皇上說過的每一句話,最後不得已苦笑着嘆了口氣,看來不管自己願不願意,終究還是要捲入皇子們之間的爭鬥中去。
好吧,如果不想平庸,那麼這些事情總是在所難免。就算自己什麼也不做,憑着衛章在軍中的地位,將來皇上駕崩之時,也難免會捲入漩渦之中去。而自己與其等在家裡忐忑不安,還不如直接面對。
衛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今日他安排新選上來的六十名烈鷹衛跟着賀熙和趙大風去了鳳城進行實訓。之後又去了一趟北大營,瞭解了一下那位藉着自家夫人官升三級的軍醫現在的狀況。
一回府長矛便把夫人被皇上召進宮並陪皇上一道用膳的事情跟衛將軍說了,衛章一聽這話不禁愣的頓住了腳步,皺起眉頭問長矛:“還有別的事情嗎?知不知道皇上找夫人是什麼事?”
“夫人沒說,不過奴才見夫人身上的那件簇新的貂裘着實不一般,那宮絛像是皇室御用之物。”長矛頗有幾分得瑟的口氣,說道:“肯定是皇上御賜給夫人的。”
“御賜的東西是那麼好拿的麼?”衛章低聲斥責了長矛一句,擡腳往燕安堂去。
長矛嚇得一個激靈,沒敢多說,悄悄地退了下去。
姚燕語已經用過晚飯,正靠在榻上端着一碗湯藥皺眉。看樣子是又想耍賴不喝。
“想什麼呢?對着一碗藥發呆。”衛章進門後徑自走過去,把那碗湯藥從她的手裡接過來,嚐了一下溫度,又遞到她的嘴邊,“剛剛好,快喝吧,不然就涼了。”
“其實我可以不用喝這個了。”姚燕語再次試圖跟衛將軍講道理。
“你自己懂醫術,就可以病了不喝藥嗎?”衛章盯着她看。
“我沒有生病,那天只是累着了。早就恢復過來了。再說,是藥三分毒麼。”
“這不是張院令給你開的補藥?難道你的老師也會害你?”姚燕語嘆了口氣,還想說什麼,衛章又問:“或者,你是想讓爲夫餵你喝?需要爲夫跟你同甘共苦?”
“不用了。”所謂同甘共苦就是吻着喂藥,這種事有一次就夠了,她可沒那個癖好。
接過藥碗,姚燕語憋氣的兩三口喝下去,然後把空碗塞給了衛章。衛章早就捏了一片桃脯送到了她的脣邊。
小丫鬟半夏拿着衛將軍家常的衣裳遞給他,衛章起身,自行把身上那身精煉的武袍脫了下來,拎着家常衣裳說道:“我去洗漱一下。”
姚燕語一怔,咬着嘴裡的那片桃脯怒道:“你沒洗手就給我拿吃的!”
“嗯,你才發現啊。”衛將軍發了個小壞,心情頗好,腳步如飛,直奔了後面的淨室。
姚燕語瞪着衛將軍矯健的背影咬了咬牙,哼了一聲起身去了牀上。
衛章洗浴過後換了衣裳回來,見矮榻上沒了人,便轉頭看向牀上,見帳幔已經放了下來,牀頭的小矮櫃上也沒有燭臺,他家夫人面向裡躺着,卻是已經睡了。於是把屋子裡的丫鬟們都打發出去,關好房門上牀來,掀開被子剛要躺進去,便愣住了。
她居然穿了一件十分清爽的睡衣!
香肩和手臂都露着,衣料是上等的絲綢拼接了繁複華麗重重疊疊的花瓣。那花瓣不是刺繡,卻很像刺繡,像紗一樣清透卻又不是紗,顏色是淡淡的粉紫,清楚的透出裡面的牙白絲綢。
衛章身爲一個武將實在是叫不出這是什麼料子,但卻看得血脈噴張。
回頭看一眼那邊靠山几上的西洋鍾,酉時剛過。雖然按照平日的習慣現在睡的確有點早,不過身爲一家之主想早點睡也不需要什麼理由。
再看看牀上活色生香的佳人正是自己三媒六聘八擡大轎娶回家的結髮之妻。前陣子她身子虛弱,不能太過放肆,可現在已經養了一個月了,用張老院令的話,可以適當的活動活動了。
還等什麼?再等下去,就輪到衛將軍去看太醫了。
……
“可是,我今天身上真的不方便啊。”姚燕語扭着頭躲開,把臉埋在枕頭裡偷笑。
“什麼不方便……”衛將軍懵懂之中漸漸的明白過來,但稍一停頓便立刻反駁:“不可能!”一月一次,一個月之前的今天她好好地!
姚燕語本着給自己男人普及科學知識的精神,耐心的解釋:“本來不是今天的,可這段時間一直吃藥嘛,亂套了。我也沒辦法。”
“吃藥還會讓這個亂套?”衛將軍顯然不信。
姚燕語輕嘆一聲,說道:“我都說了是藥三分毒。人蔘鹿茸靈芝蟲草等東西再好,也不能頓頓吃,明白?”
不明白!衛章默默地嘆了口氣,重新在她身邊躺下來,伸手去拉她的手。
“做什麼?”姚燕語轉過身,看見一張耳尖泛紅的彆扭臉。
“你點的火,你來滅。”他固執的拉過她的手。
身爲一個醫學工作者她太明白如果不能及時紓解會給男人帶來什麼樣的危害,於是……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麼?姚夫人默默地嘆了口氣。
一番折騰之後,衛將軍縱然不能心滿意足,但也聊勝於無。於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把剛纔辛苦勞作的夫人摟進懷裡,長腿長手的控住,開始討論正事。
“今天進宮了?”
“嗯。皇上讓我給蕭帝師診了一次脈。”
“然後呢?”衛章忍不住皺眉,“你又不顧自己的死活去當菩薩了?”
“沒有。”姚燕語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跟衛章說了一遍。
衛章聽完,沉默了許久,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姚燕語往他的懷裡靠了靠,低聲說道:“這事兒躲是躲不過去了。”
“若是在國醫館的話,恐怕你以後沒安靜的日子過了。”衛章擔心的不是躲開這件事情,而是姚燕語即將面臨的狀況。
每個皇子身後都有一股勢力,四個皇子裡面,就算是年紀最小的七皇子,說起來也是安國公的外孫子。他的母親謹貴人是慧貴妃的胞妹。
慧貴妃所出三皇子在大皇子被貶至嶺南之後,便是皇子裡面最長者,皇上十分的看重,今年夏天曾經代天子祭天求雨,朝中大臣幾乎都以爲三皇子便是皇儲的人選。
四皇子乃賢妃所出,賢妃的父親武安侯掌西南兵權,比起那些文官來更是不容小覷。
還有六皇子,就算他母親淑妃許身佛門,他的外祖父乃是當朝正三品御史大夫,御史臺的總領官員,爲天子耳目,不僅“糾察百官善惡”,也有指陳“政治得失”的職責。
所以,如果那些人有個什麼不如意,便只能衝着國醫館去了。張蒼北那老傢伙孤身一人,又是常年跟在皇上身邊的,有皇上在,他自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所以那些人如果衝着國醫館去,便是找姚燕語的麻煩。
現在皇上要對四個皇子進行初步的遴選,蕭旦自然是不怕的,他一個老朽之人,又頂着帝師的名頭,離開京都二十多年了,朝中衆位大臣的臉色他都不必看。
蕭霖現在雖然在朝中爲官,但他是凝華長公主的乘龍快婿,有鎮國公府撐腰,誰敢輕易地得罪?
想到這些,衛章自然爲姚燕語擔心。她這性子看着和軟謹慎,實則最是耿直不過,對上那些人,恐怕只有吃虧的份兒。
姚燕語聽衛章嘆息,便笑道:“嘆什麼氣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皇上現在春秋鼎盛,就算是遴選皇儲,也不會即刻讓位。只要皇上在,我就不會有危險。”
衛章嘆道:“皇上高高在上,整天操心軍國大事,怎麼可能時時刻刻想着國醫館這邊的事情?”
“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姚燕語輕輕地揉了揉衛章的臉,低聲勸道:“國醫館裡再住進個帝師,就有兩個老傢伙坐鎮了。再說,人吃五穀雜糧,誰敢保證自己這輩子不生病?醫者可不是輕易能得罪的人。”
衛章失笑道:“你總是這樣。”看上去謹慎膽小,實際上什麼都不怕。
想當初在鐵匠鋪子裡她見到自己居然往蘇玉蘅背後躲,而自己居然還真的以爲她膽小。現在想起來,她當時恐怕只是把自己當成了麻煩了吧?能躲就躲,躲不過……也就直接面對了。
姚燕語不知道衛章的心思,此時已經快要睡着了。
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絕不會。那些曾經欺負過你的人,我會讓他們加倍的還回來。衛章低頭看着她安靜的容顏,忍不住又把人往懷裡摟了摟,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她香軟的頭髮,合上眼睛,安心睡覺。
第二天,姚燕語醒來的時候衛將軍早就沒了蹤影,不用說,肯定又是練劍去了。
起牀,穿衣,洗漱,梳妝,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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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系列事情忙完之後,姚燕語一身從三品醫官的朝服,再披上一件米白色的銀鼠斗篷準備去國醫館。至於皇上御賜的那件狐裘?開玩笑,那能隨便穿嗎?肯定是高高的掛起來留着瞻仰啊!
國醫館的房子雖然不多,但如果真的想要收拾出一處清淨的地方來還是不難的。
姚燕語和張蒼北一商量,便把醫官後院西廂房給收拾出來,對外明着說是方便蕭帝師養病用。也就是說,蕭帝師會藉着病的由頭,光明正大的住進國醫館。
當然,國醫館只負責打掃收拾房屋,至於屋子裡的一應用具都是靖海侯府打點。
韓明燦第二天便帶着兩大車東西進來,從牀榻櫥櫃到書案桌椅,從帳幔被褥到香爐痰盂,連裝飾用的字畫都是蕭老爺子最喜歡的那幅青綠山水。
第三日一早,蕭老爺子還沒搬過來呢,宰相府的豐老夫人倒是先上門了。
姚燕語聽了下屬的彙報一時有些暈,搞不懂這老太太乾嘛來了。但也要親自出門把老太太迎進了前廳。
落座,奉茶畢,豐老夫人笑眯眯的說道:“我今兒來可不是瞧病的。自從按照姚御醫給的方子一直保養着,我這身子比以前好了許多。之前天一冷,我總犯頭暈眼花的毛病,今年竟然一點都沒犯,說起來真要好好地謝謝姚御醫。”
姚燕語笑着說:“老夫人身體康健就是晚輩們最大的福氣。”心裡卻腹誹着,沒病沒災的您老跑我這裡來幹嘛?純聊天來了?
“我呀,今兒來是跟你提個喜事兒的。”豐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姚燕語,說道。
但凡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對說媒拉縴兒這樣的事情都特別的有興趣,上到尊貴的皇后之母,下到大街上的賣菜的老婆子,一個個都懷着一顆說媒拉縴兒的雄心。
“不知老夫人說的是什麼喜事?”姚燕語此時滿腦子都是蕭帝師要住進來的事情,完全沒更多的精力去猜測這位老太太想要提哪一壺。
“我是爲蘇家那三丫頭來的。”豐老夫人依然是笑眯眯的。
“蘇家?三丫頭?”姚燕語眼前一亮,立刻福至心靈:“老夫人說的是蘅兒?”
“是啊。”豐老夫人笑着點頭。
姚燕語仔細的想了想,終於想起來這位老夫人跟蘇玉蘅什麼關係來了。蘇玉蘅的嫡母是這位老夫人的內侄女,他們倆都姓樑。好像,之前被二哥整下去的那個樑大人是他們的孃家人。
嗯,姚燕語想到這事兒就覺得這老夫人有點可憐,孃家人被整下去了,還能這麼笑眯眯的跟自己說話。這是何等的大度啊。不過其實姚燕語想多了,那位太常寺卿樑大人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牢獄之災是姚家的二爺暗中做的手腳。
“蘅兒的母親看中了你們府上的唐將軍,想把這兩個孩子撮合成一對兒。可唐將軍現在沒有父母做主,又在將軍府住着,所以我老婆子就想到了姚御醫。”
“這可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姚燕語真的是很驚訝,她前幾日還在想該找誰去蘇家提親才能給足定候府二房的臉面,卻想不到定候府這位二太太卻首先出手了。
實在是太好了!
“既然姚御醫也覺得這是喜事,那就是我老婆子沒白來。”豐老夫人笑道。
“我得謝謝您老。”姚燕語說着,站起身來朝着豐老夫人深施一禮,“說心裡話,蘅兒我是拿着當親妹妹看的,蕭逸呢,又是我家夫君的生死兄弟,他們兩個若能喜結連理,那是我最喜歡看到的事情。”
“那既然這樣,等回頭咱們找個時間,正式坐在一起把這事兒商量一下?”
姚燕語自然滿口答應:“行!全聽您老人家的安排。”
“那我們說定了,我選好了日子就派人去告訴你。”
“好。”姚燕語再次點頭。
“那麼,今兒我就不在你這衙門裡說私事兒了。”豐老夫人說着,便拄着柺杖站了起來。
姚燕語忙上前攙扶了,笑道:“您老人家真是辛苦了。”
“我聽你的話,沒事兒就出來走動走動,比悶在家裡強。”豐老夫人說着,已經出了大堂的門口,“你這裡是朝廷衙門,也不能總耽誤功夫兒,你忙去吧,我走了。”
姚燕語把這位老夫人送出了大門口,看着她上了馬車才轉回來。
翠微見她滿臉堆笑,便低聲笑問:“這老太太說了什麼事兒讓夫人這麼高興?”
“她來替蘅兒提親。”姚燕語喜滋滋的說道:“想不到那位二太太還真是慧眼識珠的人。”
翠微笑道:“唐將軍的確不差,而且蘇三姑娘將來嫁給唐將軍,有夫人在,她也絕對虧不了。”
姚燕語點點頭,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哎!這陣子不是這個病就是那個病的,今兒總算是有一件喜事了。晚上好生慶祝一下。”
豐老夫人沒走多久,韓明燦又帶着人帶着東西來收拾蕭老爺子起居的屋子,姚燕語便拉着她把豐老夫人提親的事情說了。
韓明燦笑道:“我倒是忘了這一茬,早想到,該讓我那嫂子去玉成此事。”
“還說呢,當時老夫人一說是爲了喜事來找我,我都懵了。後來她說到了蘅兒,我還老半天沒想明白其中的關係呢。”
韓明燦拍了拍姚燕語的手背,嘆道:“你呀,你滿腦子裡除了你那些藥,就是你的針和刀,哪裡還有工夫想這些交錯的姻親關係。”
“說到這個,我正好想起一事,姐姐務必幫我。”
“什麼事,你只管說。”韓明燦滿口答應。
“蘅兒那邊有父母親友,唐蕭逸這邊卻只有我跟將軍,還有幾個兄弟們。賀夫人懷了身孕,我又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將來他們婚事上那些小定,大定,一應六禮什麼的,只能求姐姐操心了。”
韓明燦笑道:“這個還用你說?都包在我身上。”
姚燕語又笑眯眯的說道:“事成之後,讓他們小兩口謝你。”
“他們謝不謝我的倒無所謂,我只希望唐蕭逸能真心對蘅兒。”
“這個姐姐放心,他現在也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呢。”姚燕語輕笑之間,心思一轉,猶記得自己成婚的第一天的鹿鞭酒,那晚上自己被翻來覆去折騰到天亮,一整天都沒下牀。
這個仇是時候報了吧?
韓明燦跟姚燕語討論了一番關於唐蕭逸和蘇玉蘅的親事,又細細的檢查了一番蕭老爺子的起居室,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才告辭回去。
回府後,姚燕語見到長矛大總管第一句話就是:“唐將軍今日可在家?”
長矛點頭應道:“已經回來了,再南院書房,夫人找將軍有事?”
“無事,晚飯準備了什麼?”
長矛趕緊的報上一串菜名,都是姚燕語喜歡的。姚夫人聽完後說道:“吩咐廚房,加幾個唐將軍喜歡吃的菜,晚上請將軍過來一起小酌兩杯。”
“是。”長矛大總管偷偷地看自家夫人的神秘莫測的臉色,心想不知唐將軍做了什麼事情得罪了夫人,今晚的小酌怕是不尋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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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接孩子,回來發現審覈不過!
好吧修改修改在修改!
再加上寶貝兒子的身體出了點小狀況,所以煩躁鬱悶啊!
強烈需要親們的各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