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道而行,燕語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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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燕語擔憂的搖頭:“菡姐兒太小了,而且往前走會經過災區,如果走得晚了,我怕會有瘟疫擴散。你還是帶着孩子儘早走。”

“那我們還不如回去!”寧氏一聽說會有瘟疫,立刻急了,“從這裡回江寧城不過三日的路程,我們先回去,等水災過了再去京城。”

姚燕語沉默了。

寧氏帶着女兒可以回去,可自己是不能的。她必須去雲都城,那裡還有許多事情等着她,皇上要的藥,和姚延意的生意,以及她的未來……和衛章的未來。

眼看着一包包藥材從船上卸下來裝上了馬車,姚延意心裡的煩躁並沒有少一分。

“馬車不夠,你還有什麼辦法嗎?”這種時候姚延意跟衛章也不再繞彎子了。

衛章皺眉說道:“沂州的災情雖然不重,但也有幾個村子被淹了,顏秉光不在縣衙,我的人已經把他府上的馬車都徵用了。”這還是唐蕭逸軟硬兼施的結果。

姚延意擡頭看見那邊一身白袍的唐蕭逸帶着人趕着十來輛馬車過來,緊皺的眉頭一鬆。不管怎麼樣,先把藥材都裝上車再說。

天空漸漸暗下來,晚霞變成瑰麗的玫紅色。

姚燕語坐在船艙臨窗的位置往外看,此刻正是夕陽最輝煌的謝幕,天頂是冰潤的暗藍色,那些過分明亮的星辰已經在閃個不停。而不遠處黛色的青山上漂浮着一層嚴厲的光霧,比火光更豔麗,比血色更明亮,這似是不在人間的美麗。

安詳靜謐,博大從容。

碼頭上上百口子人還在忙碌着,姚延意和衛章踩着最後一縷夕陽踏上了大船。兩個男人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寧氏忙叫小丫鬟倒了茶送上去,自己則端着兩樣點心送了上來。

“二妹妹呢?”姚延意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問。

“在上面。”寧氏看了一眼衛章,衛章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寧氏轉頭看着姚延意的臉,說道:“如果馬車不夠的話,我跟菡兒先留下來,等水路通了我們再走。你跟衛將軍還有妹妹先送藥材進京。”

姚延意很是意外的看着寧氏,又輕輕地嘆了口氣:“二妹也受不了那個苦。前面有洪災,水淹沒了村莊,路肯定不好走,而且有很多災民……搞不好他們會搶吃的。”說完,姚延意又重重的嘆了口氣,補充了一句:“說不定還會有瘟疫。”

“那怎麼辦?”寧氏此刻也是柔腸百轉。

“這只是頭一場大雨,接下來誰也不能保證再也沒雨了。”衛章沉聲說道:“水路不知道幾時能通,不能等。不如讓唐蕭逸帶着人護送藥材先走,把那些裝藥材的舟船都遣回去,只留這兩艘大船。然後去下一個碼頭桃花壩再僱車。如果能僱到車的話,我們或許能在桃花壩匯合,一起北上。”

“唐將軍一個人能行嗎?”姚延意是真不放心這些藥材,這可是他第一次爲皇上辦差,若是砸了,還有以後嗎?

“蕭逸跟着我南征北戰,頭腦也靈活。不會有事的。”衛章轉頭看了一眼碼頭上的那一襲白衫。

“我跟着藥材走。”姚延意說着,轉頭看了一眼寧氏。

寧氏臉上一怔,似有不捨的看着姚延意。

姚延意又對衛章說道:“船上的女眷都交給你了。”

“這……”衛章有些猶豫。

姚延意已經做了最終的決定:“事急從權。現在顧不得這麼多了。如果你跟唐將軍都跟着藥材走,如果水路出了什麼事我也會抱憾終生的。你留下你的幾個親兵護送這兩艘大船去桃花壩,我跟唐將軍帶着家丁和你大部分的親兵走陸路。你們快的話明日晚上可到桃花壩,我們日夜趕路的話,最早後日下午到。你們正好先去僱車,裝行李,到時候我們一起北上。”

衛章也不是扭捏之人,於是抱拳道:“定不負姚兄所託。”

事情議定後,姚延意吩咐趕緊的上晚飯,吃了飯還得上碼頭盯着人卸貨裝車,這一折騰差不多要到半夜,然後不休息,直接趕路。

寧氏忙起身去照看飯菜,姚燕語則躲在船艙裡斟酌藥方。剛剛甲板上姚延意的話她已經聽清楚了,也覺得這樣的安排是最合適的,她沒有異議。此時姚姑娘正忙着配治療痢疾的最佳藥方,並吩咐翠微等人把自己這次帶來的相關藥材都找了出來。

翠微和翠萍二人去了另一艘裝行李的船上,叫人抗了二十來包草藥出來。

姚延意見了,納悶的問:“你們這是弄得什麼?”

“回二爺,姑娘讓把這些藥材都找出來,說要連夜趕製丸藥。”

“制什麼丸藥?”姚延意皺眉問,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忙這個?

翠萍回道:“回二爺,是配製治痢疾的丸藥。姑娘說,水災毀了乾淨的水源,天氣炎熱,人們又不能離了水。喝了不乾淨的水十有*會得痢疾,所以她要趕製一些治療痢疾的丸藥來給二爺和唐軍門帶在身上備用。”

原來是這樣。姚延意點了點頭不得不佩服自家二妹慮事周全,於是說道:“你們快去忙吧。”

翠微和翠萍兩個帶着幾個婆子擡着草藥離開。

唐蕭逸恰好在旁邊,聽了這話笑道:“二姑娘心思細膩,慮事周到,我們家將軍有福了。”

“知道就好。”姚延意笑了笑,“若不是看着你家將軍對我二妹是真心實意的好,我說什麼也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唐蕭逸哈哈一笑,說道:“姚大人放心,我們家將軍是個死心眼兒,認準了誰那是一輩子的事兒。”

姚延意也笑了,現在公事不順,也就這樁婚事想起來還能讓他欣慰些了。

當晚,姚燕語連夜趕製了一些茶包,本來是想做丸藥的,但時間根本來不及,她只好改了想法,把配藥碾成粉末,用細紗布料縫成小包,按照劑量把藥末裝到包裡,如有生病者,用此藥包煮水喝,功效比丸藥不差。

黎明時分,唐蕭逸和姚延意二人帶着三十多名衛章手下的精兵,姚家四十多名家丁一起護送三十多輛馬車上路。姚燕語把藥包交給姚延意並告訴他用法。

姚延意看着姚燕語一臉的疲憊,拍拍她的肩膀,重重的點頭:“你自己也注意身體。”

車隊離開碼頭後,兩艘大船也開始繼續前行。

寧氏幾乎一夜沒睡,這會兒實在撐不住了,姚燕語讓金環扶着她進去休息。

衛章把兩艘船檢查了一遍,回來看見姚燕語披着一件茄紫色的披風站在船頭,因勸道:“別看了,趕緊的回去睡一會兒,等到了桃花壩換車,恐怕再也睡不舒服了。”

姚燕語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沒關係,人沒有受不了的苦。”

她穿越到這裡來過了十年衣食無憂的深閨生活,的確是沒怎麼吃過苦。但上輩子做實驗,拿數據什麼的,連着熬通宵那是常事。如今她深諳醫理,用心保養身體十來年,偶爾一夜不睡也不算什麼。

衛章聽了這話不由得皺眉。

他從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水裡來泥裡去,在沙場上你死我活的拼殺,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卻就是聽不得她說這話。於是沉聲道:“身體要緊,快回去睡。”

姚燕語一怔,繼而笑了:“好,你也睡一會兒吧。”

衛章點頭看着她進了船艙後,微微一笑,心想守在你身邊,我如何能睡?

姚燕語回去後也只睡了一個多時辰。清晨,一串笑聲把她從夢中喚醒,細聽,是姚萃菡小姑娘在外邊玩鬧。再細聽,居然聽見她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姑父。”

姚燕語一陣臉紅,心裡暗罵衛將軍不知用什麼手段收買了小丫頭。

起身後,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姚燕語只好自己拿了衣衫穿好慢慢地下去。拐過樓梯便聞見一股草藥的味道,再往下走,便見一屋子的女眷三五成羣的湊在一起,把剪刀,小玉磨,石蒜臼等工具都找了出來,一個個都專心致志的研磨藥粉。而寧氏正在人羣中來回走動,逐個監督。

姚燕語輕笑,怪不得小侄女在跟衛章玩,連她的奶媽子都在這裡忙着。

寧氏聽見笑聲轉頭看過來,因道:“妹妹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已經睡足了。”姚燕語下了樓梯,感慨道:“二嫂子真是賢惠。”

寧氏嘆道:“我這也是爲了咱們自己着想。等到了桃花壩我們也得下船,穿過那些災區,少不得要喝外邊的水,若是染了病,又要打多少饑荒?再說,這藥材什麼的都是你備下的,我也不過是監督一下罷了。還是你的功勞。”

姚燕語忙笑道:“我一個人也成不了什麼事的。還是大家的力量大。”

外邊,衛章正拿着五彩棉球逗小丫頭玩,他手段極快,棉球被他忽的藏起來,又忽的拿出來,跟變戲法一樣,逗得姚萃菡小姑娘哈哈大笑。姚燕語看了一眼,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船上幾十個丫頭婆子們都動手忙碌,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把剩下的藥材磨成粉末,按照比例調好,來不及縫製小包的,大家便把空出來的茶葉罐子,花瓶等容器拿出來,把藥粉裝進去,把瓶口塞好。

忙到天黑的時候,船伕彙報:“前面停了好多官船堵住了去路。”

衛章便命船伕先停下,自己飛身過去查問情況。

原來前面的堤壩有些鬆垮,雖然還沒決堤,但也十分危險,河務總督劉吉著派了官船在此一來是攔截南方過來的船隻,禁止通過,二來正打算修理堤壩,加固河堤。

衛章過去跟爲首的官差交涉,知道前面五里路之外便是桃花壩,而船行至此處的確不能再往前走了。於是只得回來,跟寧氏和姚燕語商議船先靠岸,他去桃花壩僱車。

劉吉著的下屬倒是很識趣,知道這是兩江總督府的家眷,衛章又是天子近臣,便滿口答應保護這一船女眷,讓衛章放心去僱車。

姚燕語想了想,說道:“我換男裝跟你去僱車。”

寧氏驚訝的看了姚燕語一眼,沒有說話。

“把你的兩個人留下來保護二嫂。”姚燕語又補充了一句。

“好。”衛章點頭答應。

杜三娘子本來也要跟着,姚燕語把她留在了寧氏身邊,吩咐:“你留下來近身保護嫂子和菡兒,不能使她們有任何閃失。”

寧氏因道:“這裡有河務總督的人在,又有衛將軍的兩名親隨,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還是讓她跟着妹妹去。”

姚燕語看了衛章一眼,說道:“事急從權,河務總督的人不可完全相信。天色已經快黑了,那兩名親隨是男人,這一船幾十名女眷,而且菡兒太小,我不放心。再說我們只是去僱車,衛將軍——應該能護我周全。”

寧氏原本覺得讓姚燕語一個姑娘家跟衛章單獨離開會影響閨譽,但又想皇上的賜婚聖旨已經下了,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什麼變化,而且燕語換男裝,此處人生地不熟的,想來也沒什麼關係,便應了。

衛章讓人從另一艘船上把自己的‘黑狼’牽了出來,先扶姚燕語上馬,然後自己也飛身上去。

姚燕語對衛章上馬與自己同乘一騎的事兒感到十分的詫然,忍不住回頭:“哎?”

“只有這一匹馬,湊合一下。”衛章的手臂繞到她的前面拉住了馬繮繩,催馬疾馳。

姚燕語這纔想起來的時候姚延意是有準備幾匹馬弄上了船,但在沂州的時候那幾匹馬應該給他們牽走了。感受到身後的一團熱氣,姚姑娘悄悄地扭了扭腰,想離身後的人遠一點。

“別亂動。”衛將軍一手握住懷裡的纖腰,聲音低沉而冷硬。

“呃……”好吧,不動。姚燕語認命的閉上了眼睛,暗罵自己多什麼事,乖乖等在船上多好,幹嘛要陪他去僱車?

黑狼是跟它的主人一樣彪悍的存在,馱着兩個人依然疾馳如飛,踏着薄薄的暮色直奔桃花壩小鎮。

正是晚飯的時候,小鎮似乎沒有受大雨的影響,依然很熱鬧。白天被官府抓去幹活的漢子們已經回來,一個個光着膀子赤着腳踩在青石路面上,留下一個個溼漉漉的腳印。

終於可以下馬了!再晚一會兒怕是要瘋了!

姚燕語扶着衛章的手跳下馬,爲了掩飾內心的慌亂,不得已環顧四周,忽然皺起了眉頭,說道:“這裡正在修堤壩,男人們都在官府掛了號不能私自外出,我們的事情怕是不好辦。”

“只能多花銀子了。”這一點衛章早就料到了,又說:“車伕的話,五十到六十歲之間的老漢也能辦。”

“嗯,先去吃點東西,我要餓死了。”姚燕語點頭,二人牽着馬走到一家小飯館跟前,就在大街旁邊坐下來。

衛章有點爲難的問:“你吃什麼?”

“什麼都行。”這種時候姚燕語自然不會計較什麼吃喝。

衛章便叫了小二過來要了兩大份炒麪。

姚燕語回頭看了一眼鄰桌某個漢子正大口吃着的一大份炒麪,那比自己腦袋還大三圈的瓷盆真的很恐怖啊!

衛章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說道:“沒關係,吃不了有我。”

“嗯。”經過剛剛那四五里路的策馬奔馳,這樣的話已經驚不起姚姑娘心裡的波瀾了。

兩大盆炒麪端上來,有青菜和肉絲,嘗一口味道也不錯。

姚燕語忙把自己的那碗推到衛章面前:“給你一半兒。”

“你先吃。”衛章擡手給她推了回來,“剩下再說。”

姚燕語嘟了嘟嘴巴,心想是你要吃剩下的,別怪我不客氣。於是拿起筷子挑了炒麪,大口的吃。

衛章吃了幾口,忽然擡頭看她。

姚燕語被這灼熱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努力嚥下麪條,問:“看什麼?”

“想不到你還挺有男人樣兒的。”衛章輕笑着,擡起手來在姚燕語的臉蛋兒上一抹。

一點炒麪的醬漬抹在他粗糙的手指上,在姚姑娘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被他吮到了嘴裡。

呃……姚燕語的兩頰又燒了起來。幸虧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小鋪子門前的燈籠也不夠亮,沒有人發現這位穿着一身綢緞衣衫的小公子哥兒臉上的緋紅。

接下來姚燕語一句話也不說了,低着頭老老實實地吃麪。一大碗麪只吃了三分之一就飽了,於是擡手把麪碗推到了對面。

衛章已經解決完了他自己那一碗,剛好接過姚燕語的這晚來,看也不看,大口的吃。看着他吃得那麼香,姚燕語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默默地嘆了口氣,唔,好像沒怎麼吃飽啊!

當然,兩個人騎馬跑到桃花壩來吃飯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僱車。

結賬的時候,衛章從懷裡拿出幾個銅板放在桌子上,喊了掌櫃的一聲。掌櫃的肩膀上搭着個白手巾笑臉跑過來,欠了欠身子:“二位吃好了?”

衛章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說道:“掌櫃的,跟你打聽個事兒,你知道這鎮子上誰家有馬車往外僱的嗎?”

掌櫃的擡頭悄悄地看了衛章一眼,被衛將軍一身的凜然正氣給逼得又趕緊的收回了目光,欠身笑道:“原來是有不少,咱們這兒大小是個碼頭,接個人運個貨的事兒天天都有。可是現在……這位爺您也看見了,官府這不是在修堤壩嘛,鎮子上村子裡的男子們都不準外出。馬車怕是……不好僱了……”

衛章這個人天生氣場太強,臉色太冷,眼神太犀利,掌櫃的一邊說話一邊看他的臉色,說到後來都沒聲音了。

姚燕語在旁邊看着,便忍不住插嘴:“這位掌櫃的,我們也知道修堤壩這事兒,不過我們的確需要馬車,而且還不少。大概二十輛左右。”說着,姚姑娘從荷包裡拿出一錠五兩的銀子來放在桌子上,微笑道:“如果你能幫我們的話,這銀子是謝錢。僱車的錢也好商量。”

“這是給我的謝錢?”掌櫃的看着銀子眼都綠了。五兩啊!他辛辛苦苦一個月也賺不到這些銀子。

姚燕語微笑點頭:“當然。不過我們要車很着急,而且我們是走遠路的,車要過慶州和濟州。”

“啊?”掌櫃的有些爲難,“慶州和濟州兩縣發了大水,金河決堤了,那邊都是難民,路也沒得走了。你們要過那裡,怕是很難啊!”

姚燕語依然面帶微笑,說道:“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們也不瞞你,我們本來就是乘船北上的,現在水道不通,我們只好轉陸路。所以纔來僱馬車,而且用的也着急,車錢嘛好商量。”

“哎呦這位小公子哥兒,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啊!你們要去發水災的地方,那邊的村子都被水衝了,吃的喝的都沒有,誰肯去啊?”

姚燕語忙道:“吃的喝的不會有問題,我們有帶糧米。”

“這個麼,我可以幫你問問。但不能保證給你趕車的是青壯年……”

衛章冷聲道:“小的不要低於十五歲,老的不要超過六十五。都可以。”

掌櫃的被冷不防出聲的衛章又給嚇了一跳,剛剛被粉團兒小公子哥兒給激發出來的那股勁兒頭頓時散了大半兒。

“行了,掌櫃的,你趕緊的去幫我們問問。能有大車最好,我們還有女眷。”

“成,二位請稍等,小的這就去幫您問問。”掌櫃的在五兩銀子的驅動下,一甩白手巾轉身出了飯鋪。

姚燕語看着人走遠了,才嗔怪衛章:“我算是明白爲什麼唐軍門有舌燦蓮花的本事了。”

“嗯?”衛章看着姚燕語小臉上精彩的表情,頓時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不再多問。

姚姑娘纖細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憤憤然說道:“你冷着臉把人家快嚇死了,誰敢幫你辦事啊?”

衛章咳嗽了兩聲,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不說這事兒呢,我還沒想起來,以後不許你隨隨便便就對誰笑。尤其是那些粗野村夫!”

“什麼?”姚燕語瞪眼,“現在說的是你的問題。”

“你不知道你笑成那個樣子又多吸引人注目嗎?你是不是想惹得全鎮子上的人都來圍觀你這個富家小公子?回頭再招一羣強盜跟上?”

“你!”姚燕語氣結,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看着她氣鼓鼓的小臉,沉悶了許久的衛將軍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飯鋪的掌櫃的看在五兩銀子的份上辦事很賣力,他先回去找了他的老爹和老丈人,然後這兩位老爺子又各自找人,老帶小,小連老,居然一口氣湊了十六輛車。

還差四輛!掌櫃的恨不得把鎮上姓柳的地主老財家的門給撬了,把他們家的大馬車給弄出來。

忽然有人從身後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叫嚷:“閃開!快閃開!”

掌櫃的往一旁一閃,但見一個小廝提着一盞燈籠匆匆的往前跑。於是不樂意的哼道:“哎?這不是柳老財家的門童嗎?這大晚上的,撞喪呢?”

“不是,柳老財病了!聽說快不行了。”跟在旁邊一個半大小子說道。

“是嘛?”掌櫃的聽了這話又嘆了口氣:“這老傢伙連個兒子都沒有,你說他兩腿一蹬,這萬貫家財可要給誰呢!”

“不管給了誰,反正咱們都沒份兒!”半大小子嘿嘿笑道。這小夥子是掌櫃的內侄兒,還不滿十五歲,不過長得黝黑結實,趕車的技術也不錯,掌櫃的爲了湊數便把他給叫上了。

“你小子是沒份兒了!”掌櫃的笑着擼了一把小夥子的後腦勺,“柳老財的女兒今年都十九了。而且人家要倒插門,他願意你爹孃也不願意。”

不管怎麼樣,有錢賺總是高興的。

掌櫃的帶着人有說有笑的回到自己的鋪子裡,見那個高個子黑衣黑臉的男子和那個粉團一樣的小公子哥兒,便高興的上前來邀功。

出遠門就怕走單。這回的生意雖然遠,但整個鎮子上能出動的馬車基本都出動了,這些人親戚連着親戚,算來算去都是沾親帶故的,大家一起出門賺錢就算走遠路也不怕被欺負。

衛章和姚燕語起身看外邊這十五六個老老小小,再看已經牽來的那幾輛馬車,不由得皺眉。

人老的老小的小就不說了,馬車實在太簡陋了,拉行李還成,坐人就太不行了,怕是姚家那些粗使的婆子們坐的車也比這些車舒服。讓寧氏和姚燕語坐這樣的車……怕是不成。

掌櫃的一看黑臉公子的眼神心就涼了半截,忙解釋:“這位爺,咱們這裡是小地方,比不得州縣。鎮上也就這些車馬。您若是不滿意,小的也沒什麼辦法了。”

“沒有更好的了?”姚燕語也有些爲難,讓寧氏帶着兩歲的小娃娃坐這種車……實在是不行。

掌櫃的很願意跟這位粉團兒公子哥兒說話,於是忙轉過身來說道:“這位公子,那些奢華的大馬車都是有錢人家自己用的,你給人家錢人家也不往外僱不是?”

衛章冷聲插嘴:“你們這兒有幾家有錢人?”

“有錢人麼,倒是有幾家。不過最有錢的柳員外前兒下雨的時候摔了一下,已經偏癱了,就剛剛,他們家的下人還一溜煙兒的跑去找郎中呢。怕是活不了幾天了。剩下的幾家跟柳員外多少沾點親,他們家若是出了白事兒,這些人家的馬車是絕不會往外僱的。”

“你說什麼?”姚燕語眼前一亮,“他們家正在找郎中?”

“是啊!”掌櫃的嘆了口氣,搖頭道:“哎呦,就看那個心急火燎的樣子,還不知道他們家老爺能不能見到明兒的日頭呢。”

“他們家在哪兒?你帶我們去。”姚燕語興奮的說道。

“哎呦,這位公子,人家家裡出了這種事兒,你去湊什麼熱鬧?”

“這話說的,我去救人啊!而且我保證他能看到明兒的日頭。”姚燕語催促道,“快,說不定你還能拿到賞錢呢。”

“那,這些人和車……”掌櫃的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一羣人。

“都用了!明兒一早在這兒聚齊,先說好了,各自把各自的車收拾乾淨了!防水的油布得備好,有車棚的和沒車棚的兩個價兒,回頭咱們再細細的商議。”姚姑娘乾脆利索的伸手把那錠銀子丟道掌櫃的懷裡,“這個給你的。”

“好!”掌櫃的一聽這話立刻眉開眼笑的接了銀子,轉身去交代那些人幾句話,讓大家各自回去收拾馬車,準備行李,明兒一早聚齊。

這邊衛章轉頭盯着姚燕語看,臉色更是陰沉的能滴出水來。這丫頭,也太招人了吧?!看她跟那些粗人說說笑笑的樣子,衛將軍就恨不得拔劍砍人。真後悔讓她跟了來。

掌櫃的把車伕們都打發回去,轉過身來笑眯眯的問:“公子,可以走了吧?”

“走吧。大哥?”姚燕語朝着衛章一擺頭,故意把‘大哥’兩個字咬的很重。

衛章終於忍不住擡手癢,擡手揉了一把姚姑娘的後腦勺:“走。”

像柳員外這種病,對姚燕語來說不要太簡單。

而且姚燕語也不想拖沓,施針的時候不惜把自己身體裡的那股氣通過銀針輸入到對方的身體裡去,她甚至可以控制那股氣流順着穴道在柳員外的身體裡走了一週。

半癱高熱到昏迷的柳員外不到一刻鐘及醒了,嘴巴雖然還有點歪斜,但張嘴就能說話了,而且說話很清楚:“茶……要茶。”

柳員外的夫人和女兒喜出望外,看着柳員外喝了半碗白開水之後都能坐起來了,這母女倆轉身就給姚姑娘跪下了。

尤其是柳姑娘,面對一身天青色流雲暗紋長衫面如美玉的神醫公子,兩頰飛起紅雲,二話不說就表了芳心:“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爲報,願以身相許,服侍終生。”

“唔?噗——”姚燕語剛喝了一口茶,當時就噴了。

幸好她轉身轉的及時,那口茶纔沒噴了人家柳姑娘一頭,倒是站在旁邊的掌櫃的倒了黴,被噴了一身。

“哎呦喂!”掌櫃的咧着嘴巴牽着袖子抹了把臉,“這茶還真香……”

“鳳兒?”柳員外已經被夫人扶着靠在枕頭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兒,顫顫巍巍的伸出了手。

“爹!”柳喜鳳姑娘轉過身去,面向牀上的老爹。

“是這位公子爺救了老夫?請問公子貴姓?”

姚燕語終於咳夠了,喘了一口順溜氣兒,點頭應道:“免貴姓姚。”

柳員外也很是激動,顫顫的說道:“姚公子救了老朽的命,就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女兒……自願嫁給你,老朽……絕……絕無二話。老朽就這一個女兒,公子若能好好待她,我願把這一份家產全部……送給公子。”

姚燕語趕緊的拒絕:“可是,在下的終身大事已經定下了。”

“老朽一看姚公子,便知非富即貴。我的女兒雖然也是嬌生慣養,但比起公子來只能算是小門小戶,我們也不敢奢望正妻之位。只要能在公子身邊,妾侍也無妨。”不得不說柳老財的確是個有眼力的人,雖然剛纔差點死了,這會兒眼神也相當的好。

姚燕語心虛的看了一旁幸災樂禍的衛將軍一眼,又咳嗽了兩聲,說道:“治病救人是在下的夙願,而且……實不相瞞,我曾經給我的‘未婚妻’許諾過,此生只愛‘他’一個,絕不納‘姬妾’。所以……柳姑娘剛纔的話實在是叫在下爲難。”

柳姑娘一聽這話,忙道:“是小女冒昧了!公子對尊夫人一片癡情,真真叫小女子敬佩!只是父親的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倒是讓小女子不知所措了。”

姚燕語立刻笑彎了眉眼:“其實很簡單,我們是從南邊來的商人,要北上進京。熟料水路阻斷,船隻擱淺。我們行程又十分的緊張,所以想僱幾輛馬車載着貨物北行。無奈有隨行的女眷,需要幾輛好一點的馬車。這鎮子上……實在又沒有像樣的車,不知柳員外能不能行個方便,把府上的馬車賣給我們。”

柳員外死裡逃生,對姚燕語感激萬分,當即便拍着牀鋪搖頭說道:“說什麼賣不賣的話!這不是臊着我老頭子嘛!公子若是需要,家裡的馬車儘管都拿去!”

員外夫人又笑道:“北面正鬧災荒,公子北去怕是沒地方買糧米,我們家裡還有點餘糧,一併送給公子吧!”

飯鋪掌櫃的見好事已成,立刻笑道:“兩位公子真是咱們桃花壩的貴人!”

“這話不差!”柳員外跟着嘆息,又看了掌櫃的一眼,說道:“人是你幫我引來的,也要好好地謝謝你!”

掌櫃的忙道:“老員外客氣了,是這兩位公子心善嘛!”

柳老財很闊綽,家裡居然有三輛大車,按照大雲朝的例制,平民百姓不得使用雙駟,他便用雙牛拉車,雖然不及馬車快,但車大又穩,裡面佈置的也很舒服。

姚燕語嫌牛太慢,柳老財便叫人牽了幾匹騾子出來,並無奈的說道:“平民百姓之家養不得馬,我家裡只有這幾匹騾子。幸好一直不缺吃喝,養的還算可以。公子不嫌棄,就牽去用吧。”

姚燕語忙拱手道謝,又說自己可以留下銀兩,然後被柳員外瞪了一眼:難道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小人?公子也太小瞧人了!

於是只好作罷,又約好明天一早由柳員外的人帶着鎮子上的老老少少趕着車去五里路以外的河邊接人。姚燕語纔跟黑臉衛將軍離開柳家回小飯鋪取了馬,上馬回船上去。

因爲事情辦妥了,姚燕語很高興,一時也忘了同乘一騎的尷尬,只顧着跟衛章說話。

“哎,那個柳老頭兒還蠻大方的哈?”

“他若是死了,家產,妻女,都是別人的了。這點東西對他來說算什麼?”

“哎,你這人說話怎麼就這麼不好聽呢?人要懂得感恩,嗯?”

衛將軍不悅的哼了一聲,放在懷裡纖腰上的手加重了些力度。

“你哼什麼哼啊?”姚姑娘還沒感覺到腰上的力量,擡起手臂用手肘碰了身後的某人一下,“不服氣啊?搞清楚咯,今晚若不是本公子在,衛將軍你可弄不到大馬車哈!”

“何止。”衛章氣哼哼的說道,“姚公子你不但弄到了白送的大馬車,還差點納一小妾!”

“噗——哈哈哈……”姚姑娘再次笑噴了!

衛章皺着眉頭忍着懷裡左右搖擺的小纖腰,一聲不響。

姚姑娘終於笑夠了,嘆道:“真是可惜,你說如果我真的是個男人,只要多娶幾房妻妾,便可以萬貫家財了哈?何必這麼辛苦。”

衛將軍覺得自家未婚妻今晚是有些不正常,怕是讓柳老財那蠢老頭兒的醜女兒給刺激壞了,而且就她這樣在自己懷裡扭來扭去的說笑,還真是莫大的折磨,於是衛將軍決定岔開這個話題,問道:“你想不想學騎馬?”

“啊?”姚燕語一愣,暫時沒跟上將軍的跳躍思維。

衛章把馬繮繩塞到姚燕語手裡,說道:“你來。”

“怎……怎麼來?”姚姑娘的腦袋還是有點跟不上趟兒。

“你控制着馬的方向……這樣,往左,這樣,往右……”衛章把基本的知識和動作都跟姚燕語講了一遍,然後把馬鐙讓出來,讓姚燕語的腳踩進去,方雙手握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說道:“好了,可以開始了。”

“你捏我的腰幹嘛?”姚姑娘覺得腰上的兩片溫熱倏地一下遍及全身,一時間滿腦子漿糊,早把衛將軍講的那些忘得一乾二淨了。

“嘖!我不這樣,萬一你一個失手把縱馬疾馳,把我摔下去怎麼辦?”衛章大義凜然的說道,“快點,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學騎馬可就不容易了。回京後我會很忙的。”

“噢!”姚燕語點點頭,又問:“怎樣是讓馬跑來着?”

“你剛纔都聽什麼了?”

“我忘了嘛!”

“就那麼幾句話還忘了?笨。”

“我笨?”姚姑娘立刻毛了。

“……”衛將軍無語。

“好吧,你嫌我笨,我不學了!”姚姑娘生氣了,手裡的馬繮繩一撂,哼了一聲,抱起了雙臂。

“好了,我說錯了。你最伶俐了!”衛將軍伸手拉過馬繮繩,再次塞進姚姑娘的手裡,重新開始當騎馬教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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