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心顏道:“公主殿下,臣婦相信小荷不會這麼做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本宮撒謊了?”楊才人咄咄逼人。
“楊才人多心了,臣婦不是這個意思。”陸心顏垂下頭,後退一步。
楊才人逼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武婉跟着逼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臣婦相信小荷。”陸心顏再後退一步,卻仍只是這句話。
小荷見兩人將陸心顏逼得不斷後退,忍不住哭了起來,都是因爲她蠢,纔會上了別人的當,連累小姐,“嗚嗚,小姐,你不要管我了,是我蠢被人利用,你就由得她們罰我好了…”
“小荷,別胡說,有陳妃娘娘在,怎會讓你白白受冤?”陸心顏再退一步,腳已靠近花壇邊。
陳妃爲難道:“宮少夫人,本宮不會讓人白白受冤,但本宮也不能放過殘害皇后最愛的扶桑花的人,若你沒有別的證據,本宮只能認爲是你的丫鬟摘了花,必須按宮規處置!”
武婉和楊才人得意地看向陸心顏,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陸心顏再後退兩步,擡眼看到遠處來的一抹高瘦身影時,脣角快速勾了勾,“陳妃娘娘,公主,楊才人,臣婦有證據。”
陳妃楞了楞,“什麼證據?”
“扶桑花雖然在小荷懷裡,但花在她手上,不代表就是她摘下來的,可能是別人給的,或者是撿的!”陸心顏道:“只要查明是誰用‘手’摘下來的,就能知道是誰摘的。”
“這不是廢話嗎?”武婉不耐煩道,“別拖延時間了,再拖下去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陸心顏微笑道:“陳妃娘娘,請您命令小荷和葉桑伸出手來,檢查檢查她們的手指頭,便知誰在說謊了。”
這一明說,陳妃娘娘明白了,“葉桑,小荷,將手伸出來!手心朝上。”
小荷立馬伸出手,她的手掌因爲剛剛撐在地上,擦傷嚴重,但整個手指只有傷口、鮮血和混着的泥土。
這時青桐來到,將披風輕輕披到小荷身上。
陳妃看向葉桑,葉桑的臉色早在陸心顏說伸出手的時候,就變得一片慘白,如今陳妃眼神一移過來,她便嚇得渾透明體顫抖,忍不住悄悄看向楊才人。
楊才人移開眼,根本不看她。
葉桑只好顫抖着伸出手,只見那手指上沾着綠色,正是折斷扶桑花莖杆時染上的。
陳妃面色一沉,“公主,楊才人,請上前看清楚!”
武婉和楊才人不自覺擡腳上前,腳剛擡起,突然感覺有一滑溜溜的東西,順着自己的腳往裙子裡爬。
“啊!”兩聲尖叫,響徹雲霄,御花園裡的花都隨之顫抖。
“是什麼東西爬到本宮的裙子裡了?來人,快來幫本宮抓出來!”武婉尖叫道。
宮女連忙上前,替她抖動裙子,竟抖出一條三指粗的綠蛇,“啊啊啊!”接連十幾聲尖叫,響遍整個御花園上空。
這邊楊才人遠不只如此,“啊!我被它咬了!”
原來那蛇從裙子裡抖出來的時候,還順便咬了她一口。
楊才人小腿一痛,看着那頗眼熟的綠蛇,差點暈過去!
這蛇是她找個會捉蛇的小太監弄到百花宮的,小太監跟她說毒性極強,被咬之後,若不及時救治,半個時辰內便會毒發全身而亡。
萬一被咬了之後,要儘量一動不動,讓毒性蔓延慢些,並快速讓人找大夫來醫治。
“不要動我!不要動我!快請太醫!”楊才人瘋狂吼道。
那邊武婉則尖叫,“快找人弄走它們!”
兩人聲音又尖又高亢,宮女們只覺耳膜發刺,一時竟亂了方寸。
陸心顏道:“陳妃娘娘,臣婦建議您先派兩個人去找太醫,再派兩個人去找幾個會捉蛇的太監來,免得這蛇跑到別處誤傷了他人!”
陳妃亦被這突來的變故弄得方寸大亂,聽陸心顏如此說,立馬道:“宮少夫人說得對!來人,去請太醫,就說公主和楊才人被毒蛇攻擊,情況緊急!玲瓏,你去召集宮中會捉蛇的太監,務必在今晚天黑之前捉到那兩條蛇。”
幾個宮女匆匆離去。
“陳妃娘娘,那這扶桑花之事…”
陳妃此時哪有心情管此事,“來人,將葉桑押下去關起來,本宮明日再作處置!”
“陳妃娘娘,饒命啊!楊才人,救命啊!”葉桑被拖走前,不斷呼救,卻沒人理她。
武婉全身汗毛都豎着,那與蛇親密接觸過的滑膩感,如附骨之蛆,總覺得似乎她的裙子裡,還藏着無數條蛇。
武婉被自己的想像嚇得幾乎崩潰,她不由自主地扯自己的衣裳。
“公主!”她的大宮女寒梅急忙按住她的手,“請您注意您的儀容!”
“什麼狗屁儀容?本宮都快沒命了,還要什麼儀容?”武婉氣得口不擇言。
寒梅是皇后派給武婉的,主要是提點她言行規矩,平時武婉看在皇后面子上,對她很客氣,不過現在這種時候,誰勸誰被罵!“擺駕回宮!”
“恭送公主!”
武婉又慌又怒地走了,早將她來此的目的忘了。
“楊才人,奴婢送您回去。”陳妃娘娘身邊的宮女上前道。
“別碰我!”楊才人尖叫道:“我被毒蛇咬了,不能動!”
陸心顏肯定地點點頭,“楊才人言之有理,陳妃娘娘,還是莫讓人動她的好!臣婦瞧那蛇的樣子,似乎極毒,被咬之處,先是痛,後是沒有知覺,想必是毒液已經順着傷口進入血液,神經被毒液破壞,開始變得麻木,然後那麻木的感覺,會從被咬處,慢慢向上,經過小腿,膝蓋,大腿…整個下半身都麻了之後,再到腹部,腰部,胸部…一旦毒液流到胸部,造成心臟麻痹,就會開始感覺呼吸困難,心跳不整…”
隨着陸心顏的講述,楊才人覺得自己開始喘不過氣來,“我下半身麻了,我腰麻了,我開始喘不過氣了!”
想着自己即將死亡,楊才人雙腿抖得如篩糠,緊接着,裙子一熱,一股騷味蔓延開來。
“哇…”楊才人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她怎麼這麼倒黴,先是被毒蛇咬,接着又害怕嚇得當場尿失禁,這麼丟人,還不如死了的好!
可真要讓她死,楊才人又捨不得,站在那一動不動,任由眼淚鼻涕一臉,再噁心也不敢擦。
陳妃忍不住用帕子掩住鼻子別開臉。
不一會太醫匆匆來了,“見過陳妃娘娘,見過楊才人!”
陳妃連忙道:“張太醫不必多禮,事急從權,不要顧慮太多,快幫楊妹妹看看。”
“是,陳妃娘娘!”張太醫顧不上男女大防,拿了塊手絹搭在楊才人手腕上,兩根手指輕輕搭上去。
過了片刻,張太醫收過手指,“啓稟陳妃娘娘,楊才人無事。”
“無事?可楊妹妹剛纔一直說她全身都麻了,還不受控制地…”後面失禁兩個字陳妃實在說不出口。
不過氣味那麼濃烈,張太醫肯定聞到了,“陳妃娘娘,臣確定楊妃娘娘無事,或許陳妃娘娘自己心理暗示過重,心生恐懼,纔會有全身發麻的感覺!”
張太醫醫術高明,不會連中不中蛇毒這種事都診治不出來,可那條綠蛇明明是有毒的,怎麼會沒事嗎?楊才人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陳妃娘娘還不信,請派人檢查一下楊才人的傷口,若傷口處沒有發黑,證明無毒。”張太醫道。
“快替楊才人檢查一下。”陳妃吩咐道。
幾個宮女上前掀開楊才人的裙子,太醫識趣地轉過身。
裙子裡的褻褲都溼透了,宮女們忍着噁心,按照楊才人的指示,看向她左邊小腿處。
看了後,幾人對望兩眼,默默無語地放下楊才人的裙子。
“傷口處如何?”陳妃問道。
其中一個領頭的宮女道:“回娘娘的話,楊才人小腿上只有兩個紅印,並無傷口。”
這下不止陳妃娘娘驚訝,連楊才人都驚訝了,“怎麼可能?我明明感覺那蛇咬了我的腿!”
宮女道:“回楊才人,奴婢判斷那蛇應該是被拔了牙,所以雖然咬了您一口,但沒有咬傷,也沒有中毒!”
拔了牙?楊才人整個思緒這才重回腦子裡,想到剛纔張太醫所說的心理暗示過重,這下頓時全明白了。
楊才人氣狠狠地看向陸心顏,心裡肯定除了她沒有別人了!毒蛇是她讓人放在陸心顏院子裡的,結果陸心顏沒事,肯定是識破了她的計劃,將蛇抓起來拔了牙,故意用來嚇唬她!
等蛇咬了她之後,陸心顏又故意說什麼被毒蛇咬了之後,傷口發麻,小腿發麻,直到心臟發麻…
居然敢這樣戲弄她?楊才人想起當衆失禁的屈辱,氣得顫抖不停,“宮少夫人,剛纔你說什麼中毒後全身發麻,你怎麼知道這蛇有毒?你是故意暗示本宮,讓本宮當衆出醜的是不是?”
陸心顏喊冤,“楊才人,您可要講點道理!是您說那蛇有劇毒,不肯讓別人移動您,臣婦怕她們不理解,才說了一些中毒後的症狀,讓她們聽從您的意見別移動您,怎麼反過來成了臣婦的不是了?”
陳妃那個氣啊,可陸心顏說得一點沒錯,她根本揪不到任何把柄,只好生生嚥下被人白白耍了的這口怨氣。
“楊妹妹,先回宮換身衣裳。”陳妃提點道,穿成這樣在宮中,成何體統?
楊才人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狠狠瞪了陸心顏一眼後,行禮離開了。
一直站在遠處的李琴萱和楊柳兒此時才走上來,楊柳兒心裡氣得半死,本來想看陸心顏倒黴,結果卻看到她如何扭轉乾坤,真是氣死人了!
“見過陳妃娘娘!”兩人齊齊行禮。
“不必多禮,你們兩位是華衣祭上的李小姐和楊小姐嗎?”陳妃問。
“陳妃娘娘好眼力好記憶。”楊柳兒搶着道:“小女楊柳兒,家父是青州鹽運司副使。”
“原來是陳大人的千金,果然教養有方。”陳妃客氣道。
楊柳兒高興道:“謝娘娘誇獎!”
陸心顏忍不住抿脣輕笑,這楊柳兒可真夠天真的,一個外放的從五品,陳妃怎麼可能知道是誰,不過是這麼客套一說,她還真當真了!
陳妃的眼光若有似無地掃向楊柳兒缺了一半的袖子,李琴萱忙道:“陳妃娘娘,方纔小女幾人在景淵宮試宮少夫人的鞋子,小女不小心扯爛了楊妹妹的袖子,正要陪她回去換件衣裳,小女二人先行告退。”
楊柳兒還不想走,李琴萱暗中拉拉她,她纔不情不願地道:“陳妃娘娘,小女告退。”
陸心顏道:“陳妃娘娘,臣婦…”
她正想告退離開,陳妃打斷道:“宮少夫人,聽聞你祖母宮老夫人近來身子好了些,本宮準備了一些補品送給她,你陪本宮一起回長秀宮取如何?”
封氏與陳妃可素無往來,最多以往太后打賞的時候,她會象徵性地跟着添點東西,如此這般說,只怕是有別的事情要跟她說了。
“是,陳妃娘娘。”陸心顏應下後,扭頭吩咐:“青桐,先帶小荷回去上藥。”
“是,小姐。”青桐和小荷行禮,“陳妃娘娘慢走。”
兩人先行往百花宮方向離去,接着陸心顏陪着陳妃,往長秀宮方向走去。
楊柳兒氣得跺腳,“這宮裡有人,果然不一樣!陳妃娘娘爲了巴結太后,居然撇下咱們,就帶她陸心顏一人走,肯定是去提點她了,真是氣死人了!憑什麼這些好事都落在她一個頭上?”
李琴萱道:“楊妹妹彆氣了,或許陳妃娘娘真的只是送禮而已。”
“李姐姐,你可真天真!就算陳妃娘娘不說,這麼好的機會,難道陸心顏不會問?”楊柳兒冷哼一聲,“這次能替二公主制華服的人,我敢打賭,最後一定是她!”
“事情未到最後一刻,現在說什麼都言之過早。”李琴萱笑笑,“楊妹妹,快回去換衣裳吧。”
“不!我偏不回去!我就要這樣在這御花園裡轉上半天,誰管得着?”楊柳兒脾氣上來,使起小性子不肯回去,李琴萱左勸右勸勸不動,最後只好陪她在御花園裡逛起來。
楊柳兒哪有什麼心情賞花,她一心想在明日的表演中出頭,結果卻因爲陸心顏在宮中有關係很可能讓她的願望落空,氣都氣飽了。
她一邊走一邊心裡想,既然陸心顏認識宮中貴人,以後陸心顏去哪裡,定要盯得實實的,說不定她也有機會得到貴人青眼,就像剛纔一樣,倘若她有機會與陳妃娘娘多聊上幾句,定能得到她的歡心。
說來說去都是這袖子惹的禍,楊柳兒忍不住抱怨道:“李姐姐,都是你害的我!”若不是她扯爛了自己的袖子,陳妃怎會嫌她儀容不整?
李琴萱無辜道:“楊妹妹,我哪裡害你了?”
楊柳兒扁扁嘴,將腹誹咽回肚子裡。
青桐帶着小荷走了沒多久,小荷見到前面有個眼熟的身影,忙對青桐道:“青桐姐姐,你等我一下。”
青桐看了那人一眼,擰起眉頭,“小荷,你想幹什麼?”
“我去打個招呼就回來。”小荷邊說邊跑,“青桐姐姐你在這裡等我。”
青桐無語:小丫頭,大皇子雖然救過你一命,只怕早將你忘了,你打什麼招呼?
小荷哪管她想什麼,高興地朝武轅跑過去,“大皇子,又見面了!”
武轅正在跟一個小太監說話,見到奔過來的小荷,溫和地笑了笑,揮手讓小太監走了,“小荷,我聽說御花園出了點意外,過來看看。”
他見小荷滿身紅色汁液,“這是…扶桑花的花汁?你有沒有受傷?”
“是的,我就摔了一跤,沒有受傷。”小荷笑容滿面,隱在披風下的手,突然伸向武轅,面上帶着邀功的神情,“大皇子,你看,你剛剛送給我的竹蜻蜓,我保護的好好的。”
竹蜻蜓像活的一般,停在她小巧纖細的掌心,武轅的目光,落在她劃出道道血痕的手指上,已經幹了的鮮血混着泥土,看起來髒兮兮的,他眸光復雜地道:“你就是因爲這個竹蜻蜓,手才傷得這麼嚴重?”
“噓~”小荷作了個小聲的動作,悄聲道:“小聲點,別讓青桐姐姐聽到了,她要是告訴小姐白芷姐姐她們,我會被罵得很慘的。”
“是該罵,一個竹蜻蜓而已,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再送你。”武轅又看了看她的手,“何必弄傷自己?”
“這是你送我的生辰禮物,第一次收的生辰禮物當然不一樣了,以後就算有千千萬萬個竹蜻蜓,也不是這一個。”
武轅胸口突然如被重物擊了一下,竟有些悶得慌,他勉強扯開笑容,“快回去擦藥,不然你家小姐該擔心了。”
“那我先走了,大皇子再見。”小荷笑嘻嘻地揮手,蹦蹦跳跳地朝青桐跑去。
她迎着陽光的方向奔去,披風隨風舞動,整個人好像會發光一樣。
明明剛剛纔經歷過一場驚險,可那快樂無邪的笑容,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像只是在御花園裡賞花,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後發現一朵美麗新奇的花,便將摔跤帶來的疼痛忘得一乾二淨,繼續沉浸在花朵帶來的美妙感覺裡。
爲什麼有人能這麼快就忘掉傷痛?爲什麼有人的世界裡,總有那麼多光明?武轅怔怔想道。
“青桐姐姐,我回來了,我們走吧。”
青桐本想說說她,但看到她乾淨的笑容,又將話嚥了回去,“走吧。”
白芷早已準備好了藥,梳雲掠月聽說小荷受了傷又被欺負,急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我回來了!”隨着小荷一聲歡呼,幾人立馬圍住她。
掠月擔心道:“小荷,你哪裡受傷了,痛不痛?”
“我沒事呢,掠月姐姐,你不用擔心。”小荷笑眯眯道。
梳雲氣道:“平時不是很有規矩又機靈的嗎?怎麼一來就被人陷害犯了宮規,還差點被打板子?是誰欺負的你,欺負回去沒?”
小荷笑嘻嘻地摟住梳雲的手臂,將頭靠在她肩上,“梳雲姐姐,你別擔心,我就受了一點小傷,那個欺負我的人,小姐都幫我教訓了。”
“誰擔心你了?”梳雲白了她一眼,卻沒有推開她,半嫉妒道:“小姐這麼疼你,你卻總是給她惹麻煩,不讓她省心。”
小荷眨眨眼睛,“梳雲姐姐要是出了事,小姐也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這倒是!看看掠月的事,梳雲便知這點是毋庸置疑的,“那你不能仗着小姐本事,就總是惹事吧?”
“梳雲姐姐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聽梳雲姐姐的話,一定不惹事。”小荷立馬乖巧道。
“你這張小嘴啊,真是…”梳雲瞪着她,本想做出認真的表情,最後卻忍不住笑了,捏捏她的臉,“行了,讓白芷給你上藥。”
“是,梳雲姐姐。”小荷嘻嘻一笑,站起身子,伸出手,讓白芷給她清洗抹藥。
掠月問道:“青桐姐姐,這到底怎麼回事?小姐是怎麼幫小荷報仇的?”
“早上咱們院子裡出現毒蛇,小姐猜想跟負責安排院子楊才人脫不了干係,這宮中對小姐有意見的,只有長平公主一人,她便推測是長平公主指使楊才人在咱們院子裡放毒蛇。後來在景淵宮,楊才人故意指派幾個貌醜的宮女給小姐,說是宮中規矩,這些宮女明日穿着小姐設計的衣裳表演,沒多久,有人來報說小荷摘了皇后娘娘最喜歡的扶桑花,我和白芷陪着小姐去到御花園,正好碰到長平公主要掌小荷的嘴。
那時小姐就更肯定了,她朝我和白芷使了個眼色,以替小荷拿披風爲由讓我們回來,我悄悄將白芷給的專門引蛇的藥,還有早上拔了牙的兩條毒蛇帶上,去到的時候將蛇放到花叢裡,再將藥偷偷灑在長平公主和楊才人身上,結果那兩條蛇跑到兩人裙子裡,其中一條還咬了楊才人一口,嚇得兩人放聲尖叫,長平公主當衆脫衣,楊才人被小姐一暗示,嚇得當場尿了褲子…”
“尿了褲子?”梳雲震驚道:“大庭廣衆之下?哈哈哈,活該,誰叫她欺負咱們!”
掠月也驚得張大嘴,“那後來小荷的事情是怎麼解決的?”
青桐道:“小姐建議陳妃娘娘查看手指,摘過花的人,手指肯定有痕跡,那個叫葉桑的宮女…”
“葉桑姐姐最後會怎樣?”小荷突然插嘴。
“你傻不傻?”梳雲點點她額頭,怒其不爭,“人家這樣害你,你還喊姐姐,還擔心?”
梳雲和掠月兩人剛來的時候,表面都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的,不過時間一長,這性格就展露出來了。
掠月性子溫和,有什麼事都藏在心裡,做事瞻前顧後,細心體貼。
梳雲性格熱烈,敢想敢做敢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會努力去爭取。
小荷扁扁嘴,“人家只是好奇嘛。”
“這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咱們不管是擔心她還是巴不得她得到重罰,都於事無補。”白芷替小荷上完藥後,最後吹了吹,“好了,這幾天別沾水。”
“謝謝白芷姐姐。”小荷甜甜道。
——
武婉氣呼呼地回到昭陽宮,還未進到宮內,身上便只脫得剩下里衣褲,寒梅勸阻不得,只得道:“公主,小心着涼。”
“將這衣裳都拿去燒了!”武婉大聲吩咐,“準備沐浴!”
昭陽宮內有一個池子,名玉華池,裡面池水常年溫暖如春,即溫泉,自入秋後,武婉隔兩天便要泡上小半個時辰。
今日被蛇鑽到了裙子裡,她覺得既恐懼又噁心,回到宮內,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到玉華池,將全身從頭到腳好好清洗一遍。
玉華池冒着氤氳熱氣,四周垂掛着丁香色紗帳,輕薄如煙,人輕輕經過時帶起的風,也能讓其飄飛不停。
武婉裹着一件淺白的紗衣,伸出白嫩玉足,延着浸在水中的石階,緩緩走下水。
靠近池邊的水下,置了幾張玉凳,武婉坐在上面,雙臂攤開放在池邊,仰着已被溫泉水浸得紅潤的臉,舒服地嘆口氣。
突然,她覺得全身汗毛一豎,水流緩緩而動,沖刷着武婉的肌膚,像極了剛纔蛇貼着皮膚滑行的那種溼濡感。
難道這水裡也有蛇?武婉尖叫一聲,迅速跑出玉華池,“來人!這池子裡有蛇!”
寒梅帶着宮女迅速跑進來,“公主,你沒事吧?”
“這池子裡有蛇!快找人來抓蛇!”武婉全身溼噠噠,白色紗衣因爲浸水全部貼在身上,一清二楚,她根本顧不上自己的儀態,只不停驚慌地重複那兩句話。
寒梅替她披上一件衣裳,安撫道:“公主,奴婢馬上派人去抓,奴婢先帶您回殿。”
武婉面色同身上紗衣一樣白,“抓到了一定要碎屍萬段!”
“你們聽到了嗎?”寒梅提高音量,問其他宮女。
“聽到了。”
武婉回到殿後,喝了兩杯紅棗薑茶,整個人暖了之後,情緒也穩定了下來。
“一定是陸心顏!”武婉咬牙道:“本宮吩咐楊才人抓幾條毒放到百花宮,她就反過來放毒蛇來咬本宮和楊才人,這個賤人真是命大,居然毒蛇也咬不死她!”
寒梅道:“公主莫生氣,宮少夫人這次進宮帶了五個人來,剛纔陪她出來的只有三人,或者是有丫鬟替她擋了災而已。不過奴婢覺得幸好沒咬到宮少夫人,一進宮就搞出人命,皇后娘娘也不好向太后皇上交待,若只是死個無足輕重的丫鬟,這事輕易就能這去了。”
武婉這才覺得氣消了些,哼了一聲,“算她這次好睬!晚上的事情準備得如何了?”
“公主,您真的要這麼做嗎?”寒梅道:“要是宮少夫人真是被嚇得一病不起,明晚表演不了,太后皇后都會失望的。”
武婉冷笑道:“本宮不只要她出不了風頭,還要她沒命!”
寒梅道:“但是公主,奴婢瞧宮少夫人膽子挺大,只怕這裝神弄鬼之事,嚇不到她,又白忙活了一場。”
“本宮沒指望裝神弄鬼能嚇到她,本宮另有連環妙計!”武婉說完後,脣邊滑過一抹詭異的笑,“你不必多說,照辦就是了!”
寒梅只好道:“是,公主。”
——
長秀宮,陳妃令人送上點心及兩壺好茶,只口不提要送禮給封氏的話,看樣子是要長談了。
既來之,則安之,陸心顏淡定坐下。
陳妃頷首示意,“宮少夫人,請用茶。”
“謝陳妃娘娘。”
陸心顏端起茶盞,飲了一小口,放下後卻見陳妃直楞楞看着她。
“可是臣婦有不妥之處?”她問道。
陳妃溫和一笑,面上露出追憶,“你跟你娘生得可真像。”
“陳妃娘娘認識臣婦阿孃?”陸心顏不動聲色問道。
陳妃道:“說來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歲數小,想必不知道本宮孃家和你孃家安康伯府,祖上是有些親戚關係的,不過關係久遠,兩家早已不往來,甚少被人提起。你孃親當年嫁入安康伯府時,本宮那時年歲小,曾和一閨中密友偷偷混進去安康伯府瞧過。當時覺得你娘真是美若天仙,仙女下凡也不外如是,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щшш_ тt kán_ c○
“原來還有這等淵源,臣婦倒真是不知!”陸心顏順着話道。
“過了兩年,你爹安康伯無意中得罪了一個大貴人,本宮父親便完全與安康伯府劃清界限,在家裡連提都不許提,所以現在知道的人更少了。”陳妃道:“宮少夫人,你可知當年安康伯得罪的是何許人也?”
“何人?”
陳妃道:“安康伯得罪的,是皇上的親弟弟,太后的親兒子,如今遠在北州封地的三王爺瑞王!聽說當年瑞王喬裝打扮上青樓,與安康伯同時看上一名女子,安康伯沒有認出瑞王身份,雙方大打出手,安康伯府的下人不小心傷了瑞王,太后震怒,你娘便求到宮老夫人面前,請她出面向太后求情,因爲此事瑞王亦有錯,傳出去於瑞王名聲不好,加上那時皇上登基沒幾年,朝中不穩,前太子黨以及前朝餘孽蠢蠢欲動,太后不想多生事端,看在宮老夫人面子上,放過了安康伯府。”
陸心顏心想,怪不得太后對祖母和四姑親善,對她這個祖母的孫媳婦卻明顯不善,初初以爲是武婉在太后耳邊吹了風,現在看來太后是對安康伯府有成見,所以連帶她這個已經出嫁的安康伯府大小姐也看不順眼。
“謝陳妃娘娘提點!”陸心顏頷首致謝,心裡卻對陳妃故意將這個秘密告訴她感到奇怪。
兩家雖說是祖上是親戚,但早已斷絕來往,太后對她不喜,武婉對她不喜,皇后對她也不會好到哪去,後宮最尊貴的幾人都對她沒有好感,陳妃爲什麼要示好拉攏她?
陳妃似乎對陸心顏所想一無所知,繼續道:“自此之後,當年知情的人家雖少,但都下意識同安康伯府保持距離,其他人家不明原由,卻紛紛效仿,於是安康伯府在京中便成了一個微妙的存在,一些層次高的宴會,很少會邀請安康伯府的人蔘加!不過這件事情即使宮中很多老人,包括孔淑妃蕭貴妃在內都不知情,所以華衣祭上,你會成爲最後的勝出者,否則…”
她頓了頓,“這次太后有意選出一人爲長安公主製作生辰當日穿的華服,宮少夫人倘若不另闢蹊蹺,這最後的人選,只怕與宮少夫人無緣了。”
長安公主便是二公主武蓁的封號。
陸心顏剛剛在御花園對陳妃積攢的那一點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了,什麼另闢蹊蹺,這分明是暗示她使些手段對付李琴萱與楊柳兒,讓自己獨佔鰲頭!
但是這麼做對陳妃有什麼好處?負責的人是楊妃,難道是想利用表演出錯一事,打擊楊妃嗎?
“謝陳妃娘娘提點。”陸心顏再次道謝。
陳妃笑了笑,“長安公主喜歡在蘭林那邊走動,宮少夫人有空的話,可以去那邊看看,那邊風景不錯。”
這話是在暗示陸心顏去結交長安公主,倘若長安公主看上了她,看在長安公主是壽星的份上,太后或許會選中她。
陸心顏暗中皺眉,懷疑自己先前的懷疑,是不是多心了。
“對了,本宮看你對被毒蛇咬後,毒性發作時的症狀瞭如指掌,莫非宮少夫人也習醫?”
“回陳妃娘娘,臣妾對醫術一竅不通,不過臣婦身邊有一個略懂醫理的丫鬟白芷,聽她說得多了,便懂了些皮毛,不足掛齒!”
陳妃突然有些痛苦地揉揉太陽穴,然後放下手羨慕道:“你運氣可真好,有個懂醫理的丫鬟在身邊,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可以快速醫治,少受好些罪。”
陸心顏道:“陳妃娘娘過獎了,宮中太醫醫術高明,若您身有不適,定能快速診治,藥到病除。”
陳妃又按按太陽穴,嘆息道:“世人都是如此認爲,可實際如何,也只有宮中人才最知曉,就拿本宮這頭痛來說,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時不時就會痛上一陣,有時整晚整晚睡不着,本宮多想從外面找個大夫瞧瞧,但宮中禁止外男進出,大夫也一樣,本宮也只好作罷,由得太醫院的太醫瞎折騰。”
陳妃話裡的意圖如此明顯,看在先前小荷一事上陳妃並非偏幫、依據處理的份上,陸心顏道:“如果陳妃娘娘不嫌棄的話,臣婦讓白芷來替您把把脈可好?”
“真的嗎?那太好了!”陳妃面上一喜,“那本宮現在派人去將她接來可方便?”
“方便。”
陳妃立馬喚來身邊的大宮女玲瓏,讓她去百花宮將白芷請過來,然後不好意思笑道:“瞧本宮急的,讓宮少夫人笑話了。”
陸心顏微笑道:“這頭疼的病疼起來真的很要命,臣婦理解陳妃娘娘的心情!”
“宮少夫人,本宮這長秀宮景緻一般,本宮讓宮人帶你去蘭林那邊轉轉如何?運氣好,或許能碰上想碰上的人。”陳妃意有所指。
“謝陳妃娘娘好意,不過臣婦進宮的時候,祖母特意交待過不可隨便走動,臣婦不敢違她老人家的意思。”
能否爲長安公主設計生辰華裳,先前陸心顏還有些在意,不過在聽了陳妃剛纔一翻話,她心底徹底隨緣了。
既然太后不喜歡,何必自討沒趣?而且讓白芷一個人留在這裡,她也不放心。
“宮少夫人如此坦然,本宮深感佩服。”陳妃一番好意被拒,面上神情卻無絲毫不悅,彷彿先前那些話,她就是隨口提提罷了。
這種自然隨意的神情,讓陸心顏覺得,或許陳妃是因爲知道白芷的存在,想白芷替她看病,先前纔會告訴她那些秘聞,向她示好。
不一會,白芷來了,“白芷見過陳妃娘娘。”
“快起來。”陳妃和顏悅色道,又仔細將白芷瞧了瞧,笑眯眯道:“宮少夫人,本宮先前在御花園沒瞧清楚,現在仔細一瞧,發覺竟是個美人兒呢。”
“謝陳妃娘娘誇獎。”陸心顏道:“白芷,陳妃娘娘頭疼多年,想請你幫她把把脈。”
“是,小姐。”白芷上前,兩指搭上陳妃腕間,垂眸沉思片刻後收回手,“回陳妃娘娘,您這頭痛的毛病,應是年輕時撞到頭,沒有及時調理,淤血堆在頭部,日積月累所致。”
陳妃驚奇地睜大眼,迫切道:“有兩位太醫也是這麼說,白芷你好厲害!可有緩解的方法?”
白芷不卑不亢道:“陳妃娘娘過獎!可用艾灸之法,即用艾條燻烤頭部關鍵穴位,疏筋活絡,助淤血化開,時間一長,頭疼便可緩解。”
“太好了!”陳妃雙眼放光,“可否現在就爲本宮艾灸一次?”
“陳妃娘娘宮中可有艾條?”白芷問。
“有的!”陳妃立馬吩咐宮女去取,“本宮因爲頭疼症嚴重,加上請太醫來回麻煩,便備了些尋常藥材在長秀宮。”
宮女取來艾條,白芷道:“艾灸時不能吹風,否則風寒入體,會有反效果,艾條點燃後,味道有些重,還請陳妃娘娘忍耐一下。”
“本宮明白的,只要能緩解這頭疼,一點小小味道算得了什麼!”陳妃站起身,“你隨本宮來,宮少夫人…”
“臣婦在這裡喝喝茶,吃點點心,若陳妃娘娘不介意,臣婦便在您這小花園裡走走。”
“那宮少夫人自便,本宮失陪了。”陳妃喚來宮女,叮囑要好好招待陸心顏後,帶着白芷去了寢宮。
陸心顏在長秀宮小花園裡隨便轉了一會,喝了幾杯茶,吃了些點心,小半個時辰後,白芷和陳妃出來了。
兩人身上帶着淡淡的艾條香,陳妃容光煥發,看起來對艾灸後的效果十分滿意。
“宮少夫人,白芷姑娘,實在太感謝你們了,本宮會盡微薄之力幫助宮少夫人,希望還有機會能讓白芷姑娘能替本宮艾灸。”
陸心顏道:“陳妃娘娘不用客氣,天色不早,臣婦先行告退了。”
陳妃道:“可惜宮中規矩嚴,不然本宮定會留你們在長秀宮一同進膳。宮少夫人,白芷姑娘,慢走不送。”
兩人回到百花宮,正好宮人剛送來膳食,有了中午的教訓,這次的晚膳份量很足,菜式雖比不中午太后的賞賜,也相當精緻。
陸心顏幾人吃了個大飽,在院中走動消食,後梳洗一番後,都上牀休息了。
剛睡着沒多久,青桐忽然驚醒。
她悄悄起身,悄無聲息地將耳朵貼在門上,外面有些不尋常的聲音傳來。
青桐輕輕喚醒梳雲掠月,“梳雲掠月,外面有動靜,你們不要驚慌,穿上衣服隨我一起去小姐房間。”有危險的時候,聚在一起才能照顧周全。
天黑後,御林軍開始交接,右郎將盧平傑來換班,“蕭世子,辛苦了。”
蕭逸宸道:“盧兄,前些日子蕭某生病請假,多得你替我值夜,這幾日蕭某替你值夜。”
盧平傑道:“蕭世子,你病癒沒多久,長此吃不消,過些日子再還我就好。”
“嫂夫人快生了吧?”
盧平傑去年年底新婚,沒幾月小盧夫人便懷了,一說起自己的嬌妻,他便滿臉止不住的幸福,“嘿嘿,蕭世子好記性,下個月便要生了。”
“先恭喜盧兄了,聽說嫂夫人今天差點摔倒,受了驚嚇,女人生產本如鬼門關走一遭,嫂夫人現在心裡肯定擔心得很,盧兄回家多陪陪嫂夫人,讓她寬寬心,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這…”盧平傑心動了,今天他來的時候,嬌妻淚眼汪汪的一臉不捨,害得他差點就不想來了,蕭逸宸這一提,正好戳中了他的死穴。
“如此,有勞蕭世子了,感激不盡!”
今晚無月,院子裡面沒有燈,百花宮裡的燈也不知何時熄了,黑漆漆一片。
兩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聽青桐一臉嚴肅,害怕地瑟瑟發抖,點點頭披上衣裳,手牽着手跟着青桐一起,摸黑去了陸心顏房間。
陸心顏幾人很快被喚醒,青桐道:“白芷,你守着小姐幾人,我出去看看。”
白芷帶來的藥很多,有迷藥也有毒藥,以備不時之需。
陸心顏道:“青桐,你小心點。”
“放心,小姐。”青桐悄悄溜出去,很快就回來了。
黑暗中她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她的聲音很無語,“小姐,有人裝神弄鬼想嚇咱們,正在院子外面,估計很快就進來了。”
“裝神弄鬼?”不用猜,肯定是武婉了。
扮鬼怪來嚇人,聽起來很幼稚,效果往往出乎意料的好,因爲不管任何時代的人,心中對鬼神都有敬畏恐懼之心。
陸心顏低聲道:“你們誰不怕鬼的?”
青桐道:“真鬼我怕,假的我不怕。”
梳雲道:“我也是。”
小荷道:“我從沒見過,假的我也想瞧瞧。”
白芷道:“我是大夫,不忌。”
只有掠月小聲道:“我…我怕,我跟在你們後面。”
“都靠過來,聽我說…”
院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打開,因爲無燈無月無星,黑得嚇人。
幾個白影兒從外面飄進來,在這樣的夜裡,見者無不瘮得慌。
那幾個白影剛移到屋前檐下,房門突然打開,同時亮起了燈,接着一陣驚天的鑼鼓聲,“咣咣咣”。
有人開始大喊:“鬧鬼啦!快來抓鬼啊!鬧鬼啦!”
幾個白影完全懵了,帶頭一人往院外逃去,其餘白影見狀,迅速跟在後面。
青桐梳雲小荷拿着鑼,陸心顏白芷掠月舉着燈籠,一路敲着鑼,一路高喊“鬧鬼啦!”
幾人追在白影后面,也不慌,因爲那白影不敢往光亮處跑,專找黑漆漆的地方,跑得並不快,還不時被東西絆到,發出悶哼聲。
跑到一個分岔路時,帶頭的白影楞住了。
原本計劃她們是要向左邊跑,那邊有個隱蔽的巖洞,躲在裡面一般人找不着。
可現在左邊燈火通明,根本不能往那邊跑。
“抓鬼啊!”
身後傳來幾聲急促地鑼響,附近一些院子裡的宮女太監們已經被驚動,隱約聽到很多腳步聲。
帶頭的白影牙一咬,朝右邊跑去。
右邊一路都是黑的,鑼聲催命似的,一直尾隨其後。
有個白影慌不擇路地跑進一間宮殿,睡不着正在散步的一名宮裝麗人,聽到外面的鼓聲,還有隱約的聲音,好奇地望向宮殿入口。
“啊!”麗人看清突然闖進她宮的東西之後,一聲尖叫,暈倒在地。
離麗人不遠處的屋子裡,正好有個宮女打開門,見狀驚呼道:“蘇昭儀!快來人啊,蘇昭儀暈倒了!”
那白影往前跑不得,後面又傳來鑼聲和“抓鬼”的聲音,一時不知往哪逃躥。
又聽到人喊蘇昭儀,整個人嚇傻了。
蘇昭儀,剛剛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若腹中皇子出了什麼意外,皇上盛怒之下…
白影打了個寒顫,腿一軟,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陸心顏和白芷幾人進來的時候,便見到裡面的宮人驚慌失措,幾人擡着蘇昭儀,其中一位大宮女菡萏道:“手腳快些,都別慌,快去請太醫,蘇昭儀腹中皇子不容有失,只要保住了,咱們都不會有事!”
“可是,可是蘇昭儀已經見紅了…”有位小宮女害怕地哭道。
“你胡說什麼?快去燒熱水!”菡萏斥責道。
陸心顏走上前,“這位姐姐,我家丫鬟懂些醫理,在太醫沒來之前,讓我家丫鬟瞧瞧!”
地上白影將她們帶到此處,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倘若蘇昭儀腹中皇子出了事,今晚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們是誰?爲什麼來這合歡宮?”菡萏警惕道。
“我是廣平侯府世子夫人,華衣祭勝出者,此次進宮來獻藝,所住百花宮半夜鬧鬼,怕鬼到別處嚇到宮中貴人,故帶丫鬟追趕,其中一鬼進了這裡。”陸心顏一指地上,“就是這個。”
方纔所有人只顧着蘇昭儀,哪有人關心別的?陸心顏這一說,菡萏纔看到地上那個白影,雖然披散着頭髮,看不到樣子,但一看就是人,哪是什麼鬼?
菡萏走近,讓兩個小宮女撥開那人臉上頭髮,剛一撥開,小宮女嚇得尖叫逃開。
原來那人面色慘白如麪粉,眼睛底下掛着血淚,一條長長的紅“舌頭”伸在外,直到胸口。
那模樣,跟傳說中的‘吊死鬼’一模一樣!
菡萏也嚇了一跳,白芷上前扯下那人‘舌頭’,舉在手中,小宮女們四處逃竄,“大家別怕!這是用紅布縫成的長布條!”
小宮女們這才慢慢靠攏,菡萏臉一沉,“將她押下去洗乾淨臉,我倒想瞧瞧,是誰想害蘇昭儀腹中皇子!”
裡面傳來蘇昭儀一聲慘叫,“我的孩子!”
陸心顏心中一驚,“快進去看看蘇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