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氏哪料到,自己一句幫腔,居然就將火給引到陸心婉身上了!
先前的提親,她還有藉口推託做不了陸心顏的主,可陸心婉是自己的女兒,她怎會做不了主?
但她怎麼可能,眼睜睜將自己的女兒推入火坑,守一輩子活寡?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小高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高姨娘,沈大公子還等着您回覆呢?您想這麼久,是看不上沈家門弟,還是覺得沈大公子…不行,所以看不上?”陸心顏在一旁添油加醋。
“安康伯夫人!我沈青竹今日將話撂在這,倘若貴府不答應我沈家提親,便是與我沈家爲敵,與士林爲敵,與天下學子爲敵!您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三天後,我再上門時,希望能聽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沈青竹撂下一句狠話後,甩袖離去。
小高氏兩眼一翻,直直暈過去了。
劉媒婆見狀,生怕出什麼人命,惹上事非官司,不敢久留,訕笑兩聲告了辭,麻利地走了。
陸心顏看了一眼正被焦急的凌嬤嬤扶起來的小高氏,搖搖頭走了,沒想到小高氏這麼不經嚇!說暈就暈!
沈青竹怒髮衝冠地離開安康伯府,讓車伕繞道去倚萃樓,打算找個人泄泄心頭火。
下了馬車剛走到門口還沒進去,便與一人撞上,撞得肩膀生疼。
兩人同時大吼,“哪個王八羔子,走路不長眼睛?”
吼完後發覺對方聲音有些耳熟,正眼一瞧,同時驚呼出聲,“沈大哥?”“庭宇?”
與沈青竹撞上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郎,一身紫色華服,襯得眉目俊朗,是戶部尚書孔知人的嫡長孫孔庭宇,孔淑妃的侄子,四皇子武昀的表哥,剛隨其父戶部左侍郎孔信文從沿西賑災回來。
孔家子弟多數任職戶部,孔庭宇年紀輕輕,已是六品戶部主事,歷練豐富,行事老練,被孔知人當成未來的戶部尚書培養,在京城年輕一代中,稱得上是年輕有爲的佼佼者!
仕途上有其祖父其父保駕護航,其前途不可限量,年輕的孔庭宇志得滿滿,意所風發,因爲尚未娶妻,免不得喜愛流連煙花之地,與同樣喜歡獵豔、年長几歲的沈青竹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孔庭宇喜道:“沈大哥,你也上青樓啊,走,咱們一起!聽說這倚萃樓新來了一批姑娘,個個姿色不俗,沈大哥見識多眼光好,幫小弟我掌掌眼,挑個合心意的,小弟作東!”
他昨日剛回來,關於京中最近的傳聞還沒聽說,並不知道沈青竹被人廢了之事。
沈青竹面容一僵,很快恢復自然,“庭宇你剛剛從沿西回來,一路辛苦,自是大哥我來作東纔是!”
孔庭宇爽朗一笑,“哈哈哈,既然如此,小弟便不客氣了,今日沈大哥作東,改日小弟作東!沈大哥,請!”
“庭宇,請!”
兩人相攜進去,倚萃樓的媽媽笑得嘴都合不攏,不等吩咐立馬安排上房,並親自挑了幾個最出色的新來的姑娘。
新來的姑娘個個千嬌百媚,姿色不俗,見媽媽如此看中,知道必是京中出身高貴的世家公子,個個使出渾身解數。
姑娘們是新來,沒見識過沈青竹變態的手段,見他生得俊雅如竹,風姿卓越,幾個心生愛慕的,倚在他身邊嬌聲軟語,媚眼橫飛。
另外幾個見孔庭宇翩翩少年郎,說話風趣有趣,都心中歡喜,爭相獻媚。
沈青竹被撩得身心火熱,想起以前的所向披靡,對比現在的有心無力,這讓他心中的暴戾之氣越來越重,若孔庭宇不在,他已經隨便點中兩個姑娘,開始發泄他心中的戾氣了。
可現在孔庭宇在,他只能一忍再忍,露出謙和笑容,與那些姑娘們周旋。
心思,卻飄到害他如此的罪魁禍首陸心顏身上了。
這一想,又想到了方纔求親的事情,此時他已明白過來,他被陸心顏擺了一道。
不過求娶陸二小姐的話已經放出,他不會改變自打嘴巴,至於陸心顏,他也不會放過,定要另想辦法對付!
“沈公子,來,妾身喂您喝一杯。”懷中妖豔的女子,露出半截皓腕,擡起纖纖玉手,將一盞酒送到他脣邊。
沈青竹微微一笑,順着她的手喝下杯中酒,還輕佻的用舌舔了一下她的手指。
女子咯咯嬌笑,聲音又酥又媚,“討厭~”
別具風情的聲音,惹得對面的孔庭宇不由望過來。
沈青竹突然心念一動,淡淡道:“都先出去。”
幾個女子不明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叫她們出去,不過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人,紛紛起身,一言不發地輕輕離開房間,並順手掩上了門。
孔庭宇望着那些遠去的窈窕身姿,頻咽口水,“沈大哥,方纔那些小弟覺得挺好的,沈大哥一個都看不上嗎?沿西那邊青樓的女子比起這京城,實在差得太遠,弄得小弟一點興致都沒有,加上阿爹管得嚴,小弟可是許久沒嘗過女人滋味了。”
沈青竹神秘一笑,“庭宇,你相信沈大哥的品味吧?”
孔庭宇嘿嘿笑出聲,其中深意只有男人才明白,“自然是信的,以前沈大哥介紹的,個個都是極品。”
“若說到極品,這天下最極品的,不是青樓女子,而是…”沈青竹故意賣個關子。
孔庭宇急道:“沈大哥別賣關子,快說!”
沈青竹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自然是深閨中,那些無法得到滿足的婦人們。”
孔庭宇有些失望地跨下肩,“沈大哥,不是小弟不信你,只是小弟如今還未成親,如果被祖父阿爹知道小弟現在與那些婦人們不清不楚,影響了小弟聯姻,祖父阿爹還有淑妃娘娘,不會放過小弟的!”
高門子弟看着風光無限,實則亦受到誅多限制。
好比孔庭宇,孔知人與孔信文爲了能與京城世家聯姻,對他管教甚嚴,家中只得一通房。
孔庭宇正是對女人感興趣的年紀,那通房雖說也曾入過他的眼,但再好吃的紅燒肉吃多了也會膩,家中又不許他收通房,逼得他不得不外出尋求發展。
雖然名聲也會受損,但這個時代的人的思想是:男人偶爾上青樓是風花雪月,無傷大雅,因爲不會留下後遺症!但若未婚前家中通房無數,一來容易正妻沒上門,就有庶子庶女出世,二來容易處出感情,對將來夫妻感情有影響。
因此許多大戶人家替女兒選婿時,男方在成婚前家中通房的數量,是重要考量標準之一,完全沒有也不行,會擔心男方那方面有問題,女兒嫁過去守活寡,所以未婚男子房中有一到兩個通房,是最讓人放心的。
至於跟已婚婦人糾纏不清,那可是比家中通房無數還要讓人不屑的!因爲那已觸及到道德底線!
沈青竹同樣是世家子弟出身,明白孔庭宇的擔憂和顧慮,“庭宇,你的難處我怎會不明白?不過我既然說出來,自然是有不會影響你聯姻的人選。”
孔庭宇聽他這麼一說,來了興致,“是誰?”
“前天和離回府的安康伯府大小姐陸心顏。”沈青竹面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你不在京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聽說這陸大小姐之所以和離,是因爲和三皇子、蕭世子、公孫公子等人不清不楚,廣平侯府本想休了她,礙於三人身份,最後以和離收場。”
“三皇子、蕭世子、公孫公子!?”孔庭宇瞪大眼,“那女子到底何方神聖,居然能同時讓三人心動?”
沈青竹於是將陸心顏的樣貌風情狠狠誇了一番,末了道:“庭宇,以你的樣貌家世,只要願意拋出橄欖枝,陸大小姐肯定會投懷送抱!她曾經是已婚婦人,如今是待嫁之身,你若與其成了好事,玩了是白玩,又不用擔心惹禍上身。”
孔庭宇聽得心動不已,又有些不解,“沈大哥,這麼好的人選,你爲何自己…”
在他的印象中,沈青竹喜好漁色的程度,比之他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那些已婚婦人,沈青竹最愛之,如今有這麼好的尤物擺在那,沈青竹爲何不心動?
沈青竹長嘆一聲,“庭宇,你外出幾月,有些事你不知道。”
孔庭宇道:“願聞其詳。”
“我與你沈大嫂因爲性情不合,前些日子已經和離了,加之先前有個小廝伺候我時,不小心將熱水倒到我大腿上,於是外界不懷好意之人,紛紛說我已經沒了男性之雄風,所以你大嫂纔會離開我!對這一切,我又不能辯解,只好默認。但祖父阿爹不忍我受委屈,便命我去安康伯府求娶陸二小姐,萬一事成,那陸大小姐成了我大姨子,現在我怎麼好意思向她示好?”
孔庭宇聽後,不無同情道:“這都怪沈大哥過於優秀,惹人嫉妒,纔會傳出這等謠言!沈大哥你放心,小弟不是那等人,不會信那些無稽之談!若有人當着小弟的面說,小弟定會大加斥責!”
沈青竹心中暗喜,面上感激道:“多謝庭宇信任!”
孔庭宇道:“沈大哥,那陸大小姐現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弟如何能與她見面?”
沈青竹道:“這個簡單,讓孔小姐辦個賞花宴,邀請各家小姐參加,到時候來個偶遇不就成了?”
孔庭宇嘿嘿一笑,“還是沈大哥有主意,小弟回去後就讓妹妹寫帖子!不過剛纔那些美人…”
“有兩個我覺得不錯,”沈青竹大概說了個衣裳面容。
“就依沈大哥所言,你一個我一個。”他猴急地就要喊人進來,沈青竹道:“我今日是奉祖父之命出來,得回去向祖父覆命了。”
“那沈大哥慢走,小弟不阻你辦正事。”孔庭宇心急着與美人辦事,也不挽留。
沈青竹心滿意足地走了。
等孔庭宇看到陸心顏,被她美貌所吸引,他再慫恿孔庭宇假意上安康伯府提親,以孔庭宇的身份,安康伯府斷無再拒婚的道理,到時候讓孔庭宇想辦法將陸心顏弄到手,他趁此機會抓住陸心顏與孔庭宇私相授受的把柄,到時候還怕她不任自己爲所欲爲?
沈青竹惡毒地想道:陸心顏你等着,老子不玩死你跟你姓!
安康伯府裡,小高氏一醒,便跑到高氏面前哭哭啼啼,“姑母,您可要爲心婉作主啊!”
高氏已經知曉了此事,剛開始還惱怒不已,在車嬤嬤的勸說下,慢慢回覆了平靜。
車嬤嬤說,“老夫人,這沈家可不是一般的世家,沈老爺子那可是當代文豪,士林首領,整個天武國學子都以其馬首是瞻!說句難聽的,搭上了皇家,萬一站錯隊,以後新皇登基,弄不好就是滿門抄斬,這歷朝歷代哪個不是如此?可若是搭上這沈家,將來不管哪位皇子繼位,都得對沈家尊尊敬敬的,連帶沈家姻親都會受到新皇重視,所以這沈家,可是一張極好的保命符啊!”
高氏一聽,深覺有理,可陸心婉畢竟是自己疼愛的孫女,送她去守活寡,多少有些於心不忍!“但那沈大公子聽說已經不能人道,要我親手將心婉推進火坑…”
車嬤嬤道:“老夫人,沈家德高望重,指不定是有些人在暗中胡亂編造沈大公子的謠言,以打擊沈家威望!再說了,萬一沈大公子真是有暗疾,二小姐嫁過去後,沈家心裡對二小姐有愧,定會想辦法補償到咱們安康伯府身上,那伯爺的位置說不定能升上一升,這伯爺的封號,搞不好還能再襲三代!雖說是有些委屈了二小姐,但二小姐身爲伯府小姐,享伯府富貴,就得爲伯府的前程犧牲一些!除了那方面之事,奴婢相信二小姐嫁過去後,會過得比任何人都好!”
陸叢遠的官職升一升,伯爺的封號再襲三代,這是高氏做夢都想的事情!車嬤嬤這一說,高氏越發聽得心動,“這事我與阿寧商量一下。”
高氏在安康伯府向來說一不二,她說與小高氏商量,實則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車嬤嬤心中冷笑,夫人,你不是想除掉我嗎?那我就先讓你嚐嚐女兒守活寡的滋味!
高氏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因此當小高氏跑來訴苦,請求高氏作主時,高氏皺眉訓道:“阿寧,沈家願意娶心婉爲長房長孫媳,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哭什麼哭?”
小高氏難以置信地看着高氏,“姑母,難道你沒聽說沈大公子被廢的事情嗎?若是心婉嫁過去,那可是要守一輩子活寡啊!”
“沈大公子若是完好,這等好事會降到咱們安康伯府嗎?”這一點高氏還是很有自知之名的,“若心婉嫁過去,叢遠的官職可以升,伯爺的封號可以再襲三代!無論將來誰做皇帝,咱們安康伯府都無後顧之憂!而心婉除了不能生兒育女,將永享榮華富貴,你說說看,這哪點不好?”
“姑母!”小高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這是要將心婉推到火坑,來換取安康伯府的富貴?心婉不光是您的親孫女,也是您的侄孫女啊!您怎能這樣狠心?”
“住口!”高氏怒道:“心婉身爲伯府女兒,從小錦衣玉食地嬌養着,難道不該爲伯府的前程出分力嗎?”
小高氏意識到方纔的口不擇言,立馬低聲下氣,“姑母,侄女方纔一時激動,說錯了話,您別往心裡去!侄女不是這個意思,侄女盡心想爲心婉挑戶好人家,就是爲了讓她盡伯府女兒的責任,讓她的夫家能成爲伯府的助力!但心婉是侄女肚子裡出來的,侄女不希望她下半輩子守寡。”
高氏見她態度低下,語氣也好了些,“我何嘗不是你這般想法?希望心婉能嫁到個有權有勢的好人家!可這兩年下來,你也看到了,三品以上的人家,或者權貴世家,根本沒有人願意搭理咱們安康伯府!到時候心婉最多嫁到個不上不下的四品,於咱們安康伯府能有何益處?如今沈家拋出橄欖枝,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心婉,到時候她的嫁妝,我一定少不了!”
小高氏見自己苦苦哀求無用,把心一橫,“姑母,侄女只得心婉一女,侄女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高氏見自己苦勸無效,冷哼一聲,“不同意也得同意,這事,我說了算!”
兩姑侄暗鬥這兩三年來,第一次明着不歡而散。
陸心婉得知因爲陸心顏,自己即將要嫁給沈青竹一個廢人時,拉着陸心晗,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歡喜院找陸心顏算賬。
星羅夏知兩女將其攔在門外,陸心婉在外面叫罵,“陸心顏,你個不要臉的,你自己勾搭回來的廢男人,憑什麼最後要推到我頭上?要嫁你自己嫁,我是堅決不會嫁的,死也不嫁!”
青桐在裡面道:“小姐,我去將她們打發走。”
“不用。”陸心顏攔住她,從屋裡走出來,走到院門口,看着陸心婉似笑非笑道:“我不想嫁,所以推到你頭上,你不想嫁,可以推到別人頭上啊!”
她說完,看了一眼一旁一直看好戲的陸心晗,陸心晗開始一楞,隨即面色大變,“二姐姐,你不要聽她胡說!”
陸心婉則楞楞看着陸心顏,“你什麼意思?”
陸心顏挑挑眉,再看一眼陸心晗。
陸心婉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看到面容嬌麗的陸心晗,猛的明白過來,“對,我不想嫁,可以找人替我嫁!心晗,你替我嫁!”
陸心晗急道:“二姐姐,沈大公子求娶的是陸府嫡出二小姐,我…我怎能替你?”
陸心婉不由自主看向陸心顏,似乎想問問她有什麼辦法,陸心顏悠悠道:“誰是嫡出二小姐,還不是咱們安康伯府說了算!”
“沒錯!”陸心婉大聲道:“我比你大五個月而已,不說別人也不知道誰大誰小!我立馬讓阿孃將你過繼過來成爲嫡女,這樣你就可以替我代嫁了!”
“不,不要,我不要!”陸心晗第一次如此驚慌失措,因爲她知道陸心婉說得出,小高氏就做得出!“二姐姐,我不要,求求你!”
若是以前陸心婉說要讓小高氏將她過繼過來成爲嫡女,陸心晗高興都來不及,可現在這種情況,她寧可一輩子是庶女,也不要成爲代嫁的嫡女,嫁過去守一輩子活寡!
“就這麼說定了!”陸心婉果斷道,“我現在就去找阿孃!”
陸心婉說完提起裙子飛快朝錦瑟院跑去,陸心晗連瞪一眼陸心顏的時間都沒有,飛快地追過去,“不要啊!二姐姐,你停下來,你聽我說…”
眼看陸心婉幾人來去匆匆,青桐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小姐,你這兩招禍水東引真是高明!先激得沈公子改向二小姐提親,再讓二小姐與三小姐狗咬狗!太厲害了!”
陸心顏脣邊露出一抹冷笑,“這次我不會像在侯府裡那般被動,以前我和阿孃吃過的苦,定要一點點討回來!”
——
京城東區,某座隱蔽的宅子裡。
糧商萬金來,收到飛鴿傳書後,圓圓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穿過長廊,來到北邊一處院落,敲響其中一扇門,“主子,在嗎?”
“進來。”溫和的男聲道。
“主子,好消息,林家糧鋪所有鋪頭已經到手了!”隔着屏風,萬金來興奮地揮舞手中的紙條。
“太好了!”男子聲音裡的喜悅顯而易見。
萬金來眉飛色舞道:“主子,對方提出加價一成,屬下爲免夜長夢多,應下了!屬下算過一筆賬,如今南部中部晚稻收割沒多久,收購林家糧鋪後,這天下四分之三的糧鋪都在主子手中,只要從糧農手中買進糧食時,將成本壓低一分,在賣出時,將售價提高一分,這一來二去,那多出的一成,很快就能賺回來,所以屬下沒與您相商,作主同意了!”
“本公子既然將糧食一事交給你全權打理,就是對你的信任,只要你認爲是對的,儘管放手去做!”男子讚許道:“兵貴神速,商場如戰場,機會轉瞬即逝,你能抓住這次的商機,果斷下手,做得很好!”
萬金來喜不自禁,“謝主子誇獎!”
同一時間,陸心顏收到黎先生來信,她看完後,脣角輕勾,將紙條放入燈中,看着它慢慢燃盡。
“小姐,成了?”青桐忍不住問。
“成了,對方用高出一成的價格買下了我所有的糧鋪。”陸心顏眼裡的光芒,比那燈火還要明亮耀眼,“明日,好戲即將上場。”
“對了小姐,昨晚我讓星羅四處查看府裡情況,星羅發現了一件事情。”青桐道。
陸心顏隨意問道:“什麼事情?”
青桐看向陸心顏,眸光深處帶着幾分複雜,她慢慢道:“祠堂裡,沒有夫人的牌位。”
她口中的夫人,是陸心顏的孃親林如月。
陸心顏聞言,忍不住皺起眉,“怎麼會這樣?”
難怪昨天她提出要去祠堂給林如月上香時,陸叢遠的臉色變得那麼難看!
原來不光是安康伯府規矩不允許她進去,更是因爲祠堂里根本沒有林如月的牌位!
林如月是陸叢遠明媒正娶的結髮妻子,小高氏作爲繼室死了可以沒有牌位,林如月都不應該沒有,爲什麼會這樣?
難道高氏竟然恨林如月恨到這種程度?可若是這麼恨她,爲何不乾脆讓陸叢遠休了她?或是像馮姨娘或江氏等人,爲了嫁妝不斷栽贓嫁禍陸心顏,讓宮田予戴綠帽子,想盡辦法休了林如月,奪了她的嫁妝呢?
原主陸心顏離開伯府的時候已經十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很多事情倒是懂的,在她的印象中,高氏和小高氏無論如何欺負林如月,卻從來沒有給林如月冠上過與人私通這頂帽子!
難道是高氏因爲林如月讓自己帶走了所有嫁妝,心生憤恨,讓陸叢遠將林如月的牌位給除掉了?
“會不會是夫人自己不願意?”青桐猜想。
陸心顏搖搖頭,“阿孃出身商戶,雖眼界見識非凡,非一般世俗女子能夠比擬!但她仍然是個傳統的女子,若不然也不會因爲高氏是她婆婆,陸叢遠是她相公,還有因爲顧忌我的未來,在這安康伯府受盡欺辱而不離開。”
“那就只能是老夫人、老爺、高姨娘其中之一了。”青桐恨恨道。
“高姨娘沒這個本事,只能是高氏和陸叢遠!”陸心顏冷笑一聲,“我不稀罕我娘享受這安康伯府的煙火,但我不稀罕、不要是一回事,被人家嫌棄憎惡,不給是另一回事!我一定要想辦法將阿孃的牌位,讓陸叢遠光名正大地迎進去!等有天我能離開的時候,我再將娘帶出這骯髒之地!”
——
全天武國陸心顏名下的糧鋪,在被收購的第二天,所有掌櫃賬房以及骨幹夥計,全部集體請辭。
萬金來的萬氏糧行,各地負責收購的人大驚,紛紛挽留,並表示條件好談。
林家糧鋪的掌櫃苦着臉道:“新東家,您有所不知,十天前,我和舊東家簽了一份協議,倘若糧鋪換了東家,我必須請辭,否則要賠償五十年的月銀!”
對方明顯不信,冷哼道:“這種條約你也會籤?”
“當時如果不籤的話,舊東家讓我另謀高就!但如果我簽了,哪天糧鋪換了東家,我按合約請辭後,舊東家會依照合約條款,重新安排一份不低於現在職位和月銀的工作給我!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不籤?”掌櫃兩手一攤,“新東家,如果您想留我,那就只能先替我賠付五十年的月銀,大約…不是很多,加上每年每月獎金,約二千兩左右!”
二千兩?夠買幾十間糧鋪了!
原林家糧鋪的掌櫃賬房以及骨幹夥計,紛紛拿出十天前簽署的合約,萬氏糧行的人不得不放人。
萬金來收到消息後,面上露出不屑神情,不慌不忙道:“將咱們糧行的夥計,暫時分一半過去林家糧鋪,掌櫃賬房由原來管一家糧鋪,暫時擴大到管兩家糧鋪,同時再緊急招人!咱們萬氏糧行一向運作穩健,只要店上有糧有人,服務上差些也影響不了多少!”
就這點小招數,以爲能將他搞倒?簡直不自量力,太可笑了!以萬金來行商之老練,壓根沒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緊接着當天下午,所有林家糧鋪附近不遠,紛紛出現一間新糧鋪,名字還是原來的名字,如劉氏糧鋪,李氏糧鋪,張氏糧鋪…夥計還是原來的夥計!
同時,新林家糧鋪專門請人大街小巷派傳單,告之糧鋪搬了新地址,老客人一個沒少,還多了許多新客人。
爲何會這樣?因爲新開的糧鋪搞活動:買五送一,買五斤送一斤,買五袋送一袋!
糧食是民之根本,戶部對糧價一直看得很嚴,可以跌價,漲價超過一分,卻要經過嚴密審覈!
但糧食本來利潤不高,所以價格一直很穩定。
萬氏糧行高價收購所有林家糧鋪後,本來打算略略提價彌補損失,結果人家不但當天新開了糧行,還一來就搞個類似於八折降價的活動。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低價!
這一下,全城轟動,瘋狂搶糧!
當然搶的是新林家糧鋪的糧食!
想不到那個黃毛丫頭倒是有兩分能耐,只可惜,薑還是老的辣!萬金來收到消息後,依然處變不驚,冷聲道:“將今年糧農手中所有的餘糧全收了,我看他們沒了糧,拿什麼賣?”
手下哭喪着臉,“大當家,糧農手中的糧,已經全被對方買走了!”
“什麼?”萬金來終於變了臉色,“爲什麼會這樣?”
手下道:“對方糧鋪一開,屬下覺得有些不妥,立馬去跟糧農聯繫,哪知糧農都說已經與人簽了合約,這以後每年的糧都歸對方所有!”
“那就提高進貨價,提高一分不行就提高三分,提高三分不行就提高五分!那些糧農個個都是爲財,我就不信買不來!”萬金來吼道。
在商場上許久未跌過跟頭的他,此時輸給一個被他根本不放在眼裡的黃毛丫頭,如何能服氣?不管花多少冤枉銀子,他都要扳回一城!
“大當家,對方用高出一分的價格同糧農簽了協議,並且答應倘若兩個月內他們不將糧提走,糧農便可自行處置手中的糧,否則…否則要三倍賠償!”
“三倍?!噗!”萬金來當場噴出一口老血,昏了過去。
屬下急忙道:“大當家!大當家!這個時候您可不能暈啊,咱們現在買了這麼多糧鋪,手上又沒有多的糧食,這日日一開門就是開銷,每天都是虧損,幾百家的鋪子合起來每天最少幾百兩虧虧損,該怎麼辦您要先給個說法啊!大當家…大當家…”
萬金來被大夫緊急救醒後,拖着殘病的身軀,來到那間宅子裡。
屏風後的男子,聽說萬金來要見他,立馬放下手頭事務,第一時間將萬金來帶進來。
他親切問道:“金來,可是有什麼好消息要彙報?”
萬金來渾身一抖,雙膝不由自主一軟,跪在地上,痛哭,“對不起,主子!屬下將這件事辦砸了!”
“辦。砸。了?”男子似乎不信,一字一字問得十分緩慢。
萬金來將林家糧鋪發生的事情,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話音落後,屋裡是可怕的寂靜和陰冷。
空氣猶如凝固,燈芯燃燒的聲音,在耳邊噼裡啪啦地響,如地獄之火在焚燒。
萬金來額頭的汗珠,一滴一滴,慢慢滴下來,落到地板上,倒映出他蒼白的臉。
他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逐漸加快再加快,似乎下一秒就會跳出胸腔。
就在萬金來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煎熬時,男子終於開了口,那聲音平靜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說你祖上五代經商,自己行商二十多年,收購過無數糧食鋪子,從無出過一點岔子!你說你保證此次收購萬無一失!你說一個黃毛小丫頭而已,就算是從孃胎裡開始經商,也不過十幾年,你有信心,絕對能拿下這一城!結果呢?”
這時不知哪裡吹來一陣風,燈火一陣晃動,萬金來渾身一抖,一陣冷到骨子裡的冰涼襲捲全身。
他不敢伸手,卻能感覺到脖子那裡,密密麻麻全是冷汗,“主子,對不起,是屬下一時大意,纔會着了那個黃毛丫頭的道!”
“大意?本公子一再提醒你,掌握天武糧鋪的重要性,你居然還敢大意?黃毛丫頭?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敢稱對方爲黃毛丫頭?就是這個你瞧不起的黃毛丫頭,給你重頭一擊,讓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男子的聲音依然波瀾不驚,然而任隨都能聽出他聲音裡的憤怒。
萬金來不敢再反駁,趴低身子,“請主子再給屬下一次挽救的機會!”
“沒機會了。”男子似呢喃地道出這句話後,萬金來還沒來得及反應,不知哪裡出來一條黑影,對着他當胸一劍刺去。
那劍直直穿過心臟,萬金來連叫都沒來得叫,轉瞬倒在地上,鮮血汩汩流出,在他身下妖嬈綻放成花朵的模樣。
男子看着萬金來的屍身,冷冷道:“你可知你輸掉的這一局,輸掉的不只是糧鋪,不只是銀子,而是本公子爭奪天下的資本!本公子耗時數年,才掌握了天武近半數的糧行,結果被你一顆爛棋,弄得滿盤皆輸!不殺你,如保消本公子心頭之怨?”
“公子,接下來怎麼辦?”黑衣男子問。
“迅速將所有糧行賣了!”男子沉聲道。
黑衣男子似有不忍,“公子,這可是您花費了無數心血…”
“棄車保帥!一條手臂中了不解之毒,唯有將它斬斷,讓毒性不能蔓延開!如今處處要用銀子,而現在的糧行已經成爲無底洞,不能讓它影響本公子其它的計劃!既然已經失了先機,那就索性放棄,日後再行圖謀!”
“屬下明白了,屬下馬上去辦!”
“萬金來的家人,全部殺之,一個不留!”男子聲音涼薄,“本公子要讓所有人知道,大意辦事的下場!這次糧行事件,絕不允許再次發生!”
“是!”黑衣男子再次應下。
“召集京中各大當家,明日來此,商議對付林氏商行的辦法!”男子依然溫和的聲音裡透出冷厲,“本公子就不信,這麼多經驗豐富的商界大佬,會對付不了一個區區陸心顏!”
“是,主子!”
第二天,將林家糧鋪收購了一天的萬氏糧行開始賣鋪子,不光賣收購來的,還賣自己本來的糧鋪,以八折起賣。
糧鋪一般門面不大,因爲品種少,主要是倉庫大,適合做的行業不多,因此問的人多,大多沒有下文。
而其他小糧商嗅出這其中的硝煙味,誰敢大着膽子往前湊?
主子只給了三天時間,要不惜一切代價賣出去,負責賣鋪子的人,一降再降,最後降到主子給的五成底價,依然無人光顧。
最後,林家糧鋪的人出來了,表示願意以二成的價格買下來,不是一間,是所有糧鋪,包括萬氏糧行在內的糧鋪!
負責賣鋪子的人一邊緊急請示,一邊逮着人不放,苦苦談價,你來我往數次交鋒,最後以原價三成的價格,將萬氏糧行手上幾百家鋪子全部買下來!
那筆銀子,恰好是當初萬氏糧行收購林家糧行的銀子數目,還有餘!
一場以爲穩贏的收購戰,結果以收購方賠出所有糧鋪爲代價,終於結束了!
這在那位主子的團隊裡,以及整個商界,掀起了軒然大波!
更令人氣憤的是,糧鋪一到手,原林家糧鋪的人,紛紛回到了自己的老店。
原來他們新開的那些糧鋪,並不是按月租下來,而是臨時日租,用比月租分攤下來高一倍的日租租的!
若是長期租賃,光翻倍的租金就會讓林家糧行吃不銷,可若只是短短數日,實在是賺大了!
遠在京城的男子,得知這個消息後,氣得差點吐血。
倘若他忍住虧損,再堅持一個月,到時候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
可一天幾百兩的鉅額虧損,讓他一下子慌了神,立馬決定斷臂止損,這才中了陸心顏的道!
這一來一回不過幾日,陸心顏輕輕鬆鬆賺了幾百間鋪子,更重要的是,如今全國四分之三的糧鋪,已經盡數掌握在她手中!
黎先生激動得在信裡大加讚賞,毫不掩飾對陸心顏經商能力的欣賞。
陸心顏看了看信,沒什麼表情的將信燒了,意料之中的事情,沒什麼好驚喜的!
齊飛亦在同一時間得知了萬氏糧行與林家糧鋪之間,精彩絕綸的收購與反收購大戰,包括陸心顏最後擺了幕後之人一道的經過,心情激盪之下,立馬提筆寫下,用朱雀堂專門的傳信通道,第一時間將信送到了蕭逸宸手中。
此時的蕭逸宸正冒着大雨,帶着八萬將士,剛剛到達西南邊境,距離戰場之地,大約還有三天時間。
看完信後,原本略有疲態的他,一向冰冷的面上,露出一絲笑容。
那個女人,打了場漂亮的仗!接下來,就看他的了!
蕭逸宸激情澎湃,振臂一揮:“衆將士們!李老將軍和兄弟們,正翹首盼着大軍的到來!還有最多三天,衆將士們挺住!全力出發!”
“是,將軍!”齊刷刷響亮地回答,讓天地爲之動搖,驚得兩旁林中準備進入冬眠的野獸四下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