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庭宇置若罔聞,似乎已將身後的兩女遺忘。
陸心婉顧忌形象,不敢撩起裙子跑,只得在後面狠狠跺腳。
陸心晗冷冷一笑,陸心婉,你故意說出我庶女的身份又如何,孔公子還不是一樣看不上你!
嚴卿若被陸心顏武蓁抓住後,連連求饒,三人鬧了好一陣,個個小臉緋紅,頭冒細汗。
嚴卿若籲口氣,“這下總算感覺沒那麼冷了!珠珠姐,今天要不是因爲你,我壓根不會來這什麼賞花宴。”
“因爲我?”陸心顏不解。
“長安姐姐想給你個驚喜!聽說孔小姐邀請了你,非拉着我一起過來。”嚴卿若想想還覺委屈,“大清早的,冷死我了。”
武蓁瞅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我從宮中出來去嚴府找你,你倒好,在牀上拖拖拉拉的不願起來,說什麼實在太冷了,不想動,要不然也不會最後纔來,讓珠珠差點被那些人欺負。”
嚴卿若吐吐舌頭,“你知道我最怕冷了,整個冬天我就只想像動物一樣冬眠起來,到了春天再醒來。”
“你呀你,最冷的日子還沒到,到時候你可咋辦?”武蓁發愁道:“現在沒出嫁表姨母慣着你,以後你出嫁了,難不成還指望你婆婆會慣着你?難怪表姨母一說到你就憂心仲仲的。”
嚴卿若可憐兮兮道:“我也不想的嘛,可是外面真的好冷。”
以陸心顏前世走遍全球的經歷看來,天武的天氣類似於現代湖南與廣東之間的溫度,實在稱不上冷,不過不同地區的人因爲習慣了當地氣候,對寒冷的承受力不同,所以同樣是十度,對北方人來說是很舒服的溫度,可能對於南方人來說就很冷了。
陸心顏在前世去過中國最冷的東北,去過北極,所以天武這種溫度對她來說完全受得住,不過嚴卿若的話,倒是提醒了她。“卿若,這京中小姐們都很怕冷嗎?”
“都怕冷,不過像我這麼怕冷到不願出門的,倒是沒多少。”嚴卿若老實道。
陸心顏道:“今天認識你很高興,先前不知道沒有準備禮物,過幾天我送份大禮給你,讓你大冬天也愛上出門!”
嚴卿若瞪大眼,“什麼禮物這麼神奇?真的假的?能不能明天就送給我?”
武蓁也一臉好奇。
“我需要時間製作出來。”陸心顏想了想,“十天左右,見者有份。”
“那好吧。”嚴卿若有些失望,轉而又笑眯眯地道謝:“謝謝珠珠姐。”
“那我就不客氣了。”武蓁笑道。
這時宋昭走過來,“公主,時候不早,該回宮了。”
武蓁戀戀不捨道:“珠珠,我要回去了,下次再見。”
“恭送公主,下次再見。”
嚴卿若是坐着武蓁的馬車來的,聞言也只好隨着武蓁一起走了,“珠珠姐再見!”她揮舞着手。
“卿若再見。”陸心顏微笑道。
孔庭宇眼見佳人終於落了單,高興地走上前,“陸大小姐。”
“孔公子。”陸心顏微微頷首,只當是恰好遇到打個招呼,也沒放在心上,擡腳朝涼亭走去,準備禮貌性的向孔羽兮告別。
孔庭宇見她徑直從眼前走過,楞了兩秒,趕緊追上去,“陸大小姐,這別院裡別處景緻也很美,我帶陸大小姐到處轉轉。”
陸心顏道:“多謝孔公子,我方纔想起還有些事沒處理,正打算向孔小姐告辭。”
“這就要走了嗎?”孔庭宇露出失望的神情,很快又熱情道:“你一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若是在現代,這樣的話倒是尋常,但在這古代,怎麼聽也覺得古怪。
“孔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不必了。”陸心顏直接拒絕。
“陸大小姐,是我失禮了,方纔一見,被你風姿傾倒,想與你多相處片刻,並無他意。”孔庭宇癡情道。
陸心顏惡寒了一下,孔庭宇本人她雖是第一次見,不過關於他愛上青樓喜好女色的傳聞,倒是聽過不少。
她隨意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眼裡露出愛慕神情,透着些許曖昧之意,倒不算淫邪下流之輩。
“謝孔公子擡愛,再見。”
孔庭宇楞了楞,在後面喊道:“倘若陸大小姐願意,我願意上門提親!”
先前沈青竹讓他以提親之名玩弄陸心顏,但當見到本人後,孔庭宇卻有了想將其珍藏之的想法。
“正妻嗎?”陸心顏站住,似笑非笑地問。
她是和離女子,三品伯府任職六品官員的嫡長女,他是未婚公子,一品戶部尚書的嫡孫,四皇子的表哥,未來戶部尚書的重點培養對象,他可能會娶她爲正妻嗎?
孔庭宇頓了頓,“我保證在你進門之後,心中只有你一人!”兩人身份懸殊,納入府爲妾都需要他費心爭取,正妻?當然不可能了。
陸心顏微微一笑,“那對不起了,孔公子,我不爲妾!”同時在心中收回方纔覺得他不是下流之輩的評價。
孔庭宇被直接拒絕,一時下不了臺,“陸大小姐,你想想你的身份…”
“陸大小姐說得很清楚了,她不爲妾!孔公子,請莫再糾纏,失了身份!”一道懶懶的聲音傳來,公孫墨白妖孽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附近。
他雙眼半眯,桃花眼裡波光盪漾,好似很淺,又好似深不可測。
“公孫公子,”孔庭宇勉強將想說出口的話收住沒直接說出來,但仍是忍不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我是和離了,我是出身不高,但我就沒有不爲妾的權力了嗎?”陸心顏冷眼看向孔庭宇,聲音薄涼,方纔覺得這人不算太差,現在則覺得這人簡直渣到極點了。
孔庭宇被那鄙夷的眼光激怒了,“以你的身份,你以爲還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嗎?”
“不勞你費心!”公孫墨白冷冷打斷,“孔公子,不要用你世俗的標準來衡量!倘若陸大小姐願意下嫁,我願以正妻之位許之!”
“你?”孔庭宇冷哼一聲,終於還是說出口,“雲陽大長公主會允許你娶一個和離過的女人?這等謊話騙騙別人可以!騙我,免了吧!”
“孔公子,我陸心顏的婚事,不勞您費心!告辭!”這孔家兄妹,最好以後都別見了。
陸心顏擡腳向外走去,公孫墨白跟在她身後,“陸大小姐,我送你出門,免得又有什麼阿貓阿狗粘上來,一個不慎就張嘴咬人!”
被諷爲阿貓阿狗的孔庭宇,氣得渾身顫抖,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也要弄到手!
與小荷匯合後,陸心顏幾人很快走到門外安康伯府馬車停留的地方,她轉身對公孫墨白道:“公孫公子,方纔多謝你出言相幫。”
“我也沒幫到你什麼,以陸大小姐的能力,我出不出現你都讓孔庭宇知難而退!”公孫墨白曖昧眨眨眼,半真半假道:“不過方纔我說的話,並非隨口一說。”
陸心顏挑挑眉,學他半真半假道:“如果你能說服雲陽大長公主的話,我願意紆尊降貴考慮一下。”
公孫墨白忍不住氣餒,“你這個女人,難道不知道害羞兩個字怎麼寫嗎?”
“方纔公孫公子,不是已經親自告訴我怎麼寫了嗎?”見公孫墨白沒反應過來,陸心顏勾脣邪邪一笑,“就是那個童…”
“咳咳!”公孫墨白大力咳嗽兩聲,大聲道:“陸大小姐,再見!”
不等陸心顏反應過來,已一溜煙地跑了。
陸心婉和陸心晗出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公孫墨白離開,還來不及驚豔,嫉妒已如水般蔓延開來。
在裡面,孔庭宇爲了她置她們於不顧,剛出來,又見一貴公子獻殷勤,真是氣死人了!那些人眼睛都瞎了嗎?爲什麼都對一個和離的女子另眼相看?
陸心婉狠狠瞪了一眼陸心顏,氣呼呼地上了馬車。
陸心晗則垂着眼,不讓人看到她眼裡的嫉妒。
這時,有節奏的馬蹄聲傳來,陸子儀跳下馬,“大妹妹,二妹妹,三妹妹,阿孃讓我來接你們回去。”
陸心顏微一頷首,上了馬車。
“大哥,快走吧。”陸心婉掀開簾子喊道:“少跟無謂之人廢話。”
陸子儀皺起眉,想說什麼終是忍了下來。
“駕~”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安康伯府,陸心顏跳下車後,田叔迎了上來。
他在大門處等着,說明是有緊急事,陸心顏輕點一下頭,示意他去歡喜院。
到了歡喜院,田叔道:“負責皮貨店的張大掌櫃家裡也出事了,他要請假一段時間!”
“先是王大掌櫃家裡出事,再來是張大掌櫃,這兩人是咱們皮貨店裡唯一與尤伯客接觸的人,看來對方是想逼我親自出面!”陸心顏輕勾脣角,“田叔,我知道了,讓張大掌櫃安心處理家裡的事情,有什麼難處儘管提出來,店裡的一切,我會親自看着!”
“小姐,這是張大掌櫃寫的關於與尤伯客接觸的一些注意事項,”田叔道:“我看字跡潦草,估計他家裡的事情對他打擊有點大,所以這裡的注意事項,我猜測應該沒能寫全。”
陸心顏接過,“咱們的人查得如何?”
“最遲後天會有信息傳來。”
“辛苦你了,田叔。”陸心顏道:“這幾天我會外出,如果有緊急情況,可讓人去素衣坊找我。”
“知道了,小姐。”
——
同一天,蕭逸宸帶領的八萬徵西軍,終於到達祈雲山五十里開外。
經過了十幾天的連綿陰雨,在到達的這天,天氣終於見了睛。
衆將士士氣大振,認爲這是勝利的吉兆,紮營的時候個個哼着走音的小調。
主帥營裡,蕭逸宸和幾位副將,面色沉重地討論着作戰計劃。
老將俞戰憂心道:“我軍八萬,李老將軍手中能戰的兵,我預估最多還有七萬,瓦刺軍在祈雲山腳二十五萬,百里開外的太中還有駐軍十五萬,若我軍先解李老將軍之危,十五萬對二十五萬,沒有勝算,而若對方拖到援兵到來,則是十五萬對四十萬軍,我軍只有全軍被碾壓的份;若我軍先襲對方駐軍地的總糧倉,八萬對十五萬,同樣沒有勝算,倘若祈雲山腳的瓦刺軍再派十萬支援,我軍又是全軍覆沒的份!李老將軍開口要二十萬,若有二十萬,以他的經驗加上將軍您的謀略,尚有一戰之力!但現在…”
這次戰役的兇險,這裡每個人都清楚,個個出發前已經寫好遺書,與家中妻兒交待完畢後事。
但真正來到戰場之後,面對實際情況,仍不勝唏噓,畢竟即便安排好了後事,誰又真的想死?
副將邵新一道:“末將認爲先襲瓦刺駐地太中不妥,李老將軍被困祈雲山已有月餘,糧草必定早已不足,瓦刺軍封鎖消息已久,現在祈雲山內真實情況如何,咱們一概不知,以李老將軍的威望和能力,可以暫時壓住惶恐不安的軍心,祈雲山內,在現在這一刻應該暫且無憂!但末將認爲,祈雲山內的兄弟們,此刻已是窮途末路,心理承受能力已到極限,稍有不慎,必發內亂,所以當務之急,應是先與李老將軍匯合,弄清楚祈雲山內實際可戰的兵力,再定後策!”
軍師範英道:“邵副將說得沒錯,若抽出部分兵力拖住瓦刺太中駐軍,剩下兵力暗中與李老將軍匯合,突發進攻,攻祈雲山腳瓦刺軍一個措手不急,若能一舉殲滅大半祈雲山瓦刺軍,即使他們兩軍匯合,我軍仍有勝利的希望。”
俞戰道:“範軍師,道理是這麼說,但是,一來,我軍只有八萬,能抽出多少拖住對方十五萬?二來,去往祈雲山的唯一一條路已經被瓦刺軍封死,他們二十五萬大軍都不敢攀山進入祈雲山,而在山腳死守,說明山勢之險峻,我軍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翻過去,與李老將軍匯合?”
“這…”範英一時語塞。
營帳內陷入沉靜,幾人齊齊望向坐在上首一直未出聲的男人。
連夜趕路,蕭逸宸的下巴上冒出一圈鬍渣,臉龐瘦了些也黑了些,越發襯得那雙明亮的琉璃色眸子,銳利如鷹。
他全身放鬆地靠在椅子上,頭盔放在桌上,反射着清冷的光,手放在扶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
這樣自在放鬆的姿勢,突然讓俞戰等人生出希望。
若說這場死亡戰役中,唯一渺茫的一線生機,便系在蕭逸宸身上。
蕭逸宸坐直身體,聲音微啞,“邵副將,前幾天派出的五百先行軍,可有消息傳回?”
那五百士兵是在五天前派出的,目的是打探太中瓦刺駐軍的情況。
邵新一慚愧地低下頭,“末將正要報告此事,派出去的五百士兵,沒人回來也沒消息傳來,末將估計已盡數被瓦刺軍捕獲。”
連敵方丁點消息都探不到,這對本就毫無勝算的西征軍而言,無異雪上加霜。
營帳內的氣氛更加沉重,蕭逸宸道:“再派五百士兵,等多三日。”
“將軍,接下來您有什麼計劃?”俞戰急道。
“三日過後自會知曉!”
“若五百士兵,依然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呢?”
蕭逸宸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如王者降臨,“三日後再議。”他說。
俞戰幾人被那氣勢一壓,頓覺矮了七分,“是,將軍!”
回到自己帳內後,蕭逸宸收到齊飛來信,信裡面寫了沈青竹上門提親,被陸心顏拒絕一事,並激得沈青竹改爲求娶陸心婉,陸心婉要陸心晗代嫁,陸心晗設計讓陸心芸與沈青竹相遇,最後沈青竹改爲與陸心芸結親。
蕭逸宸面色沉下來,沈青竹,算你識相!你若真敢強娶她,老子上次能廢了你,下次就敢殺了你!讓你沈家都無法替你出頭!
隨即薄脣勾成優美的弧度,那個女人,也不知現在在做什麼?
——
接下來兩天,陸心顏在劉氏酒樓、素衣坊、以及各家皮貨店間來回奔波。
去酒樓,是讓酒樓收集一些東西,去素衣坊,是跟葉霜商量她的新想法,去皮貨店,則是瞭解一下現在店內的運作。
二十七,田叔帶來了關於尤伯客的具體信息:“尤伯客,四十一歲,家有一妻七妾,五子八女三孫,出身綠林,作風豪放狠辣,行蹤不定,手下掌櫃夥計,八成是曾經的綠林兄弟!十年前,尤伯客深感做山賊無前途,主動投降爲良民,走起經商的路子,十年的時間發展成北方最大的皮貨批發商,因爲吞併打壓對手無所不用其極,很多同行忌憚他的出身,紛紛改行,咱們商行與之接觸有五年時間,王大掌櫃與張大掌櫃之前對此人的評價是:盜亦有道,雖然出身綠林,行商手段霸道,但未發生殺人性命奪取財產的山賊手段,在不觸及他底線的原則下,算是個有信用的商人!”
田叔頓了頓,“不過我們的人查到的消息,卻有些出入,尤伯客在剛經商的前三年裡,爲了搶奪貨源和客源,暗中殘害了不少同行,他的第一桶金,便是用這種方法得來的!不過後來因爲生意越做越大,與權貴接觸得多了,這種犯法的事情便做得少了,但做得少不是沒做,而是更加隱密!比如一年前…兩年前…”
田叔陸續舉了幾個例子,這些案子中的死者因爲被官府斷定爲意外身亡,跟普通案件一樣無聲無地就過了,陸心顏聽都沒聽過。
“尤伯客喜烈酒,喜…美人,喜與性情豪爽甚至粗魯之人結交,講義氣,但若爲了性命和錢財,什麼都可以不顧!”喜什麼樣的美人,田叔含糊帶過,陸心顏猜想像尤伯客這種男人,喜歡的自然是凹凸有致的性感尤物類型。
田叔繼續道:“我們的人查到他到京的時間,大約在後天,落腳地,暫時無法確定,因爲尤伯客在京中有五處房產,而且按以往他的行蹤來看,他未必會入住自己府中,可能會宿在青樓酒樓或賭坊,甚至是某個朋友或皮貨店掌櫃爲他準備的住所!”
“這個人行蹤如此莫測,看來我們的人查到的信息是對的!一個人只有虧心事做多了,怕被人報復,纔會狡兔三窟。”陸心顏道:“他在京中可有外室?”
“有五個!”田叔拿出五張圖像,“這是尤伯客的五位外室畫像。”
“做得不錯!這次負責調查的人,有賞!”陸心顏滿意地接過畫像,“按尤伯客包養的先後順序給我瞧瞧。”
田叔將五張畫像重新排序,最上面的是最先包養的,最下面的是最後包養的。
畫上的女子果然個個生得嬌豔無比。
陸心顏看完後,秀眉一挑,脣角一勾,一抹壞笑逸出,“田叔,從男人的角度來看,如果你長途跋涉來到京城後,最想去哪個外室那裡?”
田叔嘴角抽搐,“小姐,即便都是男人,眼光卻是各有不同的。”
“這點我倒不認同,男人可是這世上最癡情的動物了,十八少年郎愛的是十六歲鮮嫩的小姑娘,六十八的老太爺們,依然最愛十六歲鮮嫩的小姑娘!就像你家掠月,也是十六啊…”陸心顏意味深長地調侃一句。
田叔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想到那個兔子般惹人憐愛的少女,雙眸暗下來,低聲道:“如果掠月願意,我一輩子都不會變心的。”
“好吧,你深情,你贏了!”陸心顏聳聳肩,“那你猜測尤伯客如果要去一個外室那裡,會去誰那裡?”
以田叔對陸心顏的瞭解,知道這個問題是個坑,死也不肯往裡面跳,“這個我無法猜測。”
陸心顏見他不跳坑,只好指着最後一張畫像道:“我猜是這個金鳳。”
“爲什麼?”
“一,新鮮,尤伯客每年來京的次數不多,金鳳是去年才包養的,新鮮勁還在;二、這五個外室裡,只有金鳳的妝扮最鮮豔華麗,眉目間含情,雙眼含着喜悅,一副即將要見到情郎的樣子,而其他四人,妝扮雖然也華麗,但雙眸無神,了無生趣,一臉深閨怨婦樣。”
田叔將五張畫像仔細瞧了瞧,“小姐說的有道理!”
“明日,我去會會這個金鳳。”
田叔猶豫道:“小姐,這金鳳出身青樓,又是外室的身份,您現在是伯府小姐,去見她…”
陸心顏眨着眼,“如果我不去,田叔你去與她談可好?”
田叔麪皮一抽,拱手道:“小姐早些休息,我先下去了。”
——
金鳳住在城西一條僻靜的巷子裡,那裡風景極好,佈局巧妙,造型獨特精緻,京中不少官員都在那裡置了別院,供閒暇時去遊玩。
陸心顏登門拜訪時,用的是尤伯客客人的名字,下人沒有多問,直接放她進去了。
看來近來有不少人來拜訪過,金鳳本着誰都不得罪的原則,通通接待。
負責接待陸心顏幾人的,是一個姓金的嬤嬤,“哎喲,不巧了,夫人還在休息,各位請稍等一會,奴婢馬上去喊夫人起來。”
這一喊醒,加妝扮什麼的,不知道會拖到什麼時候,陸心顏喊住金嬤嬤,“這位嬤嬤,請等一下。”
她向青桐一使眼色,青桐走上前,往金嬤嬤手裡塞了一塊碎銀,又抽出一張紙,“麻煩嬤嬤將這張紙交與你家夫人。”
那塊碎銀份量不輕,金嬤嬤估摸着能有一兩左右,當下喜笑顏開,“奴婢一定親自交到夫人手上!”
剛喝完一杯茶,外面響起環佩叮噹的聲音,看來是那位金鳳夫人來了。
陸心顏放下茶盞,站起身,正對着門外。
很快,一位身形豐腴高挑的女子走進來,烏髮梳成拋家髻,斜插兩支金累絲紅寶石步搖,妝容豔麗嫵媚,眼角一顆小痣,更添勾魂奪魄之美。
一身高腰的桃紅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襦裙,勾勒出豐滿的身形,纖腰肥臀,膚白貌美,看身高必有一雙大長腿,果然是人間尤物!
“見過金鳳夫人!”陸心顏微笑道。
“你是代表王大掌櫃和張大掌櫃的陸小姐?”金鳳眼裡閃過一絲嫉妒,那是一種面對出色過自己的同類一種本能的嫉妒,不過她很快就將情緒掩藏起來。
“確切地說,之前是他們代表我,現在他們家裡出了事,各店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我才逼不得以出來親自洽談皮貨供應之事。”
陸心顏主動挑明身份,不爲別的,站在金鳳的角度想,一個要找自己金主談生意的人,派了一名年輕且貌美的女子來負責,換誰都覺得對方是要施展美人計,金鳳怎麼會傻得爲自己找個情敵?所以陸心顏主動說明自己是真正的老闆,打消金鳳以爲她會爲了銀子,而對尤伯客投懷送抱的顧慮。
話音一落,金鳳警惕的神情果然輕鬆不少,“看不出陸小姐年紀輕輕,居然擁有這麼多產業。”
“家中祖傳,生意多,我根本顧不過來,所以這些年來都是讓王張二位大掌櫃負責皮貨店的一切事宜,讓夫人見笑了。”
陸心顏這話仍是要打消金鳳最後一絲顧慮,皮貨店與尤伯客打交道五年,她從不管事從不出面,說明她財產很多,十幾間皮貨店的虧損,根本不放在眼裡,對尤伯客這樣一個可以做她阿爹有妻有子的男人,更不會放在眼裡。
金鳳笑出聲,笑聲沙沙的,很媚人,“陸小姐真是個實在人!剛剛你讓金嬤嬤交給我的畫,上在的衣裳是陸小姐親自畫的嗎?”
陸心顏道:“聽說尤大當家最愛夫人,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成車成車地送,一般的珠釵想必入不了夫人的眼,所以我別出心裁,按夫人的氣質身型,給夫人畫了幾身衣裳,希望夫人喜歡。”
“我非常喜歡!”金鳳並不掩飾自己的喜歡,否則她也不會這麼快出來,“不過我這人不喜歡跟別人穿一樣的。”
“夫人放心,這衣裳全京城乃至全天武,只夫人一人擁有,不信夫人可以去打聽打聽。”陸心顏婉轉告訴金鳳,她沒有將尤伯客的其他四位外室放在眼裡,只看中了她一人,只來了她這裡,只給她畫了衣裳。
同爲外室,自然爭的是誰第一受寵,陸心顏這種特別對待她的感覺,金鳳十分受用,“這畫我就收下了,過幾日老爺來京城後,我會在他面前提提,不過他願不願意見你,這個我可不敢保證。”
“多謝夫人,只要夫人願意牽這個線已足夠!”
陸心顏幾人離開後,金嬤嬤問道:“夫人,您真的要幫那位陸小姐牽線嗎?”
“怎麼可能?”金鳳笑容收起,滿臉冷意,“我瘋了纔會親自爲大當家介紹女人!”
金嬤嬤不解,“那您爲什麼要答應她?”
金鳳道:“我若不表面答應她,她肯定會去找其他四個狐狸精,萬一哪個蠢的,收了她的銀子或衣裳畫稿,腦子一熱,真的就答應了呢?這不是白白將我的寵愛分走一份?”
金嬤嬤道:“奴婢覺得大當家喜歡的不是陸小姐那種類型,至於陸小姐,她那麼有錢,不會看上大當家,夫人是不是想多了?”
金鳳問道:“你知道這個陸小姐是哪個陸小姐嗎?”
“奴婢不知。”
“是前廣平侯府世子夫人,如今和離回府的安康伯府陸大小姐!倘若她是未嫁之身,或許我就信了,但她已嫁過一次,這種身份想要嫁得好根本不可能!所以我不能保證她會不會投入大當家的懷抱!”
“夫人怎麼會認識她?”像她們這種青樓出身的女子,哪有機會接觸到官家小姐夫人?
“我雖沒機會認識她,但京中近來發生的事情我都有關注,華衣祭上一戰成名的宮少夫人陸心顏,進宮爲長安公主製作生辰華服的宮少夫人陸心顏,以其別具匠心的設計贏得所有人的關注!剛纔她送我的兩件衣裳畫稿,款式聞所未聞,加之又恰好姓陸,所以我猜測一定是她!”
“還好夫人細心,否則差點被人鑽了空子了。”
“大當家早上派人傳話,說明天晚上就到了,金嬤嬤,你去好好準備,多準備些大當家愛喝的酒,愛吃的菜。”
“是,夫人。”
陸心顏幾人出來後,坐上馬車回安康伯府,青桐問道:“小姐,那金鳳夫人會不會幫忙牽線?”
“六七成的機會。”
“才六七成?”白芷問。
這次出來,陸心顏只帶了青桐白芷。
“女人心海底針,我方纔雖然打消了金鳳的顧慮,但蔫知她會不會下一刻變卦?”
“那小姐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青桐道:“要不讓琳琅閣派個人來監視?尤伯客一到,馬上通知小姐。”
陸心顏搖搖頭,“尤伯客身上背的人命不少,他又是個怕死的人,身邊肯定請了高手護航,萬一被對方發覺不對,轉身就走,到時候都不知去哪找人!”
青桐道:“那正好,讓琳琅閣的人出動找人,正好測測他們的能力。”
“一個怕死的人,怎麼會在原地等你?如果我是他,發現有人跟蹤我或查我,必定立馬將手頭皮貨賤賣,拿着銀子走人!”陸心顏道:“最後損失的是我們!”
“那就只能乾等了?”
“派人跟着金鳳身這的下人,尤伯客要來,這酒肉需求肯定比以前多了,什麼時候金鳳府中買得多了,說明尤伯客到了。”
白芷點點頭,“小姐說得沒錯,旁敲側擊也是一樣,沒必要對着幹。”
——
西南祈雲山,徵西軍營地。
寒風獵獵,吹得營帳哇嗚哇嗚響,狼哭鬼嚎般,讓在此駐紮三天,不知下步計劃的徵西軍,心裡越發焦躁。
主帥帳內,邵新一慚愧道:“將軍,再次派出的五百士兵,沒有消息傳回。”
俞戰、範英皆驚,“這次派出的可是五百精兵!”
邵新一挫敗道:“是,五百精兵,個個精挑細選,一個抵三個!可是三天過去了,一點消息也沒有!說明對方早已預料到有人去探消息,佈下陷阱,讓我軍有去無回!”
俞戰急道:“將軍,這可如何是好?”
本就是九死一生的戰事,如今連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難道真的是連一絲勝算機會都沒有了嗎?
蕭逸宸命人取出一份輿圖,“這是一份祈雲山詳細的輿圖,大家請看。”
數顆腦袋迅速聚到一起。
蕭逸宸手指輕點,“這個地方,是衆所周知的進山入口,瓦刺二十五萬大軍就駐紮在這入口不遠處,整座祈雲山山勢陡峭,除了飛鳥或功夫極高之人,沒人能越過此山!這也是瓦刺大軍守在山腳只守不攻的原因,他們打算將李老將軍等人餓死山中!”
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不過他們相信,蕭逸宸跟他們說這些,絕不是爲了跟他們說廢話!
人人屏息,等着蕭逸宸的作戰計劃!
蕭逸宸淡淡道:“不過,本將軍恰好知道另一條進入祈雲山的路!”
“還有路能入祈雲山?”俞戰驚呼。
“在這裡!”蕭逸宸手指一移,“這裡有一條路,是一條三十年前的老路,以前老獵人上山打獵的一條路,在祈雲山東邊一個村莊不遠處,因爲從這條路繞進山裡去幾乎要花一晚上的時間,後來慢慢廢棄了,時間一長,被雜草綠樹一遮掩,再也無人知曉。”
“太好了!”俞戰大喜,“若能繞開瓦刺軍進山與李老將軍匯合,我軍便多了一分勝利的機會!”
其餘人等亦大喜,範英忍不住問:“將軍你是如何知曉的?”
蕭家歷代耗時耗力畫下的輿圖!當初齊飛告知李老將軍戰敗,朝廷可能要派援軍的消息時,蕭逸宸拿出輿圖看了又看,發現前幾年繪製的祈雲山入口,與以前祖父繪製的祈雲山入口不一致,他當時猜想可能是有兩個入口,只是有一個入口年代久遠,無人知曉。
天武國輿圖是蕭家的秘密,蕭逸宸不願讓人知曉,擔心傳出去惹來皇家猜忌,“以前有位戰友家在祈雲山附近,聽他偶爾提起過。”
邵新一問:“那接下來將軍打算直接進山與李老將軍匯合,還是先派人查路?”
蕭逸宸沒有直接回答,對着外面喊了一聲,“無涯,進來。”
秋無涯走進來,“見過大將軍,俞將軍,邵副將,範軍師,各位將軍。”
幾人不解地看着蕭逸宸,不明白他叫個小兵進來做什麼。
“無涯,將你這三天來查探的消息跟各位將軍彙報一下。”
“是,大將軍!”秋無涯道:“各位將軍,末將奉大將軍之命,三天前和另外一名戰友前往大將軍所說的入口,經過仔細查探,果然發現有一條隱密小道可以進入祈雲山。那條道被雜草遮住,兩旁是叢林巨石,十分適合佈置機關,若將敵軍引入,我軍兩旁埋伏,定能一舉殲滅。”
秋無涯是個路癡,和他一起去的士兵是他的指南針,專門辯路,以防他有去無回。
“太好了!”範英擊掌高呼。
原來這三天來,大將軍按兵不動,是爲了先查探路況。
邵新一喜不自禁,“如此一來,我軍有希望了!”
俞戰面上神情放鬆了些,“敵我懸殊過大,即便能與李老將軍匯合,我軍亦未必有勝算!大家先別激動,聽聽大將軍的作戰計劃!”
原本面露喜悅的衆人,聽俞戰一說,想起瓦刺軍那龐大的四十萬大軍,頓時泄了氣。
蕭逸宸冷靜道:“雙方兵力差距過大,必須奇襲取勝!我軍兵分兩路,一路從這條路進入祈雲山,沿途佈下機關,同時將這條進山的路告知瓦刺大軍,引誘對方來此,以陣誅之…”
“萬一對方不來怎麼辦?”俞戰謹慎道:“駐守祈雲山腳的瓦刺大軍只需再等半月,便可將李老將軍及數萬李家軍餓死山中,完全可以不冒這個險!”
蕭逸宸道:“瓦刺軍表面勝券在握,但他們的大將軍貝赤哈定會猜想到,以西南之重要性,我天武必派援軍救之!倘若援軍數量過大,他們便完全喪失優勢!按以往行軍速度估算,我軍應在最遲五天後到達西南,所以如果有個機會,能讓貝赤哈在這五天內攻下祈雲山,他一定不會放過。”
“將軍言之有理!”俞戰激動道:“那另一路呢?”
“第一路人馬今晚連夜出發,用三天的時間在祈雲山進山小道上沿途佈下機關,待瓦刺軍進入小道後,三天內擊殺對方大半人馬,然後返回與另一路人馬匯合。”蕭逸宸頓了頓,面色沉重,“另一路人馬須拖住百里外十五萬瓦刺軍八天,用各種方法擾亂對方視線,讓其無法與祈雲山的瓦刺軍匯合!同時,等待大部隊的援救!”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現有八萬兵力,加上李老將軍手下不知幾萬的兵力,最多十幾萬,要分開對付對方十五萬和二十五萬,怎麼分都難打!
“按本將軍的估算,李老將軍手下現在能用的兵最多五萬,要用三天的時間佈置好所有的機關,最少需要十萬以上兵力。”蕭逸宸沉着聲音,說出最後的決定,“六萬進山,兩萬拖住瓦刺駐軍!六萬進山將士由本將軍親自帶領,這剩下的兩萬,誰自願領兵?”
同樣是兇險,但負責以兩萬將士拖住十五萬瓦刺軍,明顯難度更高,戰敗送死的機率更大!可以說是死路一條!
俞戰站出單膝下跪,“末將願意!”
邵新一亦站出,“末將願意!”
還有幾位有經驗的將軍亦紛紛站出,表示願意。
俞戰瞪了那些人一眼,朗聲道:“各位兄弟們,都別同我爭了!這裡我年紀最大,經驗最豐富!家中孫子都有了,你們這些個,有些家中兒女還小,還有的年紀一大把了,連媳婦的滋味是啥都不知道,跟我爭什麼?都別爭了!將軍,就末將了!”
幾個年紀一大把的,被嘲笑得迅速紅了臉,小聲嘀咕:媳婦是沒說上,可女人的滋味俺可是嘗過了的。
蕭逸宸拱手,聲音沉痛,擲地有聲,“俞將軍,本將軍承諾,八天後,定會帶着徵西軍、李家軍,與你們匯合!”
請無論如何,堅持到最後!
俞戰豪邁大笑,“末將等着與將軍,痛飲勝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