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只兩個菜,不過飯倒盛了一滿碗。李莊諧那邀功的眼神,又紅果果得明顯。因此,嚴真真比往常更添了半碗飯,吃飽喝足,方帶着李莊諧回行館。不知道孟子惆被叫去了哪裡,也沒現個人影兒。
“王妃,這位是……”螺兒驚異地指着李莊諧問
。
“我新認的弟弟,你看他脣紅齒白的模樣,可是像個女孩子?”嚴真真笑着拉過李莊諧道,“螺兒,你往後有事,多帶他在身邊見識見識。他雖是年紀尚小,不過人還是很機靈的。”
碧柳愕然:“王妃不是想讓他去考春闈麼?讓螺兒帶出去,又是爲的哪一樁?莫不是……王妃只是在哄他玩兒!”
嚴真真瞪了她一眼:“我是這麼壞心的人麼?好歹也是一花樣美男,我也不至於拿着人尋開心罷?考試,自然是要去考的。不過,更重要的,是先學會做人。跟着螺兒在生意場上走上那麼兩圈兒,人情世故便都懂了。我可不想培養出個書呆子出來,言必‘之乎者也’,行必先賢尊師。”
螺兒失笑:“既是要當舉人老爺的,奴婢帶在身邊兒可不像樣子。”
“誰說的?人情練達皆文章,死讀書是沒用的,就得活學活用。”嚴真真畢竟是從現代出來的,可不想培養出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書呆子出來。不識韭菜和小麥倒也罷了,連雞蛋都不會剝的大學生,才更讓人覺得可笑。
看着李莊諧那靈活的眸子,嚴真真搖了搖頭,那可絕不是她的目標。
螺兒笑道:“那奴婢先帶他下去,好好洗漱一番,再讓他到王妃面前來回話。”
嚴真真失笑:“回話倒不用了。只管讓他熟悉一下咱們的這處院子。還得交代兩句,這可不比咱們府裡,千萬莫要亂跑。衝撞了貴人,那可了不得。”
“是。”螺兒答應着去了。李莊諧又回頭看了一眼嚴真真,見她目露鼓勵之意。才一笑隨螺兒去了。
待到晚上孟子惆回來,得知她竟然把李莊諧認作了弟弟帶回行館。甚而至於要帶回京城,頓時啞然。
一場閒事,怎麼演變成了這樣的結果?
“你也沒打聽人家的仔細就帶回王府去,若是因此埋下禍事,那可就悔之晚矣。”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就是不贊同。
“這孩子可愛得緊,王爺若是處得久。一準就知道。”嚴真真自然不肯把李莊諧打發出去。往後若自己有個什麼需要揹着人的行動,李莊諧一定能替她安排得妥妥帖帖
。
“孩子總要自己的纔會用心。”孟子惆不知道爲什麼,忽地有感而發。嚴真真覺得這話不大好接口,因爲不清楚他的真實意圖。
孟子惆看着她並不作僞的驚訝,忍不住覺得自己的話,是不是太含蓄了點。
嚴真真“哦”了一聲,彷彿想通,又彷彿仍然迷糊的樣子,像個孩子。
“那王爺怎麼還沒有孩子呢?齊側妃……倒也罷了,安側妃那裡。月頭月尾總有侍寢的機會。會不會是……兩位側妃沒有問題,卻是王爺自己……”
“胡說八道!”孟子惆笑罵。
嚴真真的話,總讓他啼笑皆非。這麼明白的暗示——簡直可以說是明示了,她居然還會想得岔了?女人啊。若真沒點醋意,還真讓男人有挫敗感。
“安側妃與齊側妃,不正是王爺的女人麼?”嚴真真故作天真。反正以現在的生理年齡來說,倚小賣小,也不算過份。
“你也是本王的女人!”孟子惆瞪了她一眼,“這回帶你南行,你還是什麼都不懂嗎?”
對於這一點,嚴真真倒還真是不懂。也不單單是孟子惆,別的官員大多由正妻帶着一個小妾隨行。除非這位正妻害着病,或吃着素禮佛之類的原因。
“真真,自從我病好以後,我們……”他湊到了她的身前,嚴真真只覺得每一個細胞都警惕地豎了起來。他的眼睛,幽黑如深潭,下面將要說什麼,嚴真真憑着兩世的經驗,哪裡還會不知道?現在還是用嘴,一會兒恐怕得用上別的部位了。
“我要香湯沐浴了。”嚴真真急忙找了一個藉口,乾笑着退後一步。
孟子惆的眸子,更幽深了。他的脣邊,甚至浮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習慣了齊紅鸞的主動,安容雅的順從,對於嚴真真這一點欲迎還拒的小抗議,倒還頗有興趣。
不過,今夜他卻不打算再讓春宵空度。說起來,南巡這一路上,他對嚴真真的“冷遇”,已經讓好事者以訛傳訛得不像樣了。偏偏作爲當事人的嚴真真,卻仍是安之若素
。看她一大早就往外跑,若非自己逮住,恐怕從早到晚她還真就是不見人影了。
聯華超市開業,他是去過的。聽說這兩天緊鑼密鼓地準備在秦淮河邊上也開一間,雖然並不太看好那裡的地理位置,不過這種新型的鋪子形式,倒的確有着非同一般的生命力。真不知道,她那顆腦袋瓜子,是怎麼想出來的。
“好啊,本王也正想用香湯,王妃過來伺候罷。”孟子惆假裝一本正經地說道,看着嚴真真驟然色變的臉,差點爆笑出聲。自家的王妃,實在還是很有趣的。只是好笑之餘,心裡不免有些遺憾。他不由得想,若是那時候,他並沒有放任她離開主院,而選擇了聽風軒,也許現在便是不一樣的結局罷?
能用家傳家的寶貝紫參爲自己續命,加上王太醫也曾懇切地談到嚴真真對於他病情的關切,讓他毫不猶豫地相信,嚴真真對自己的感情是真摯的。只是被自己的那道“命令”,傷透了心,纔會變得冷淡。在他的心裡,女子以夫爲天,本就天經地義,孰知嚴真真雖然一開始對他那副好皮囊動過心,到後來卻漸漸失望,壓根兒沒有再把他放入到自己終身良伴的備選名單裡。
只是他離得這麼近,她又退無可退。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氣息,在鼻端毫無顧忌地鑽進去,有點無所適從。這話,更是讓她的臉,紅成了一片。
她告訴自己,無關風月,她不過是不知道怎麼應對。歷經兩世,她的感情世界,還是純情得一塌糊塗。但凡有些手段,也不至於眼睜睜地看着未婚夫與別的女人談婚論嫁而不自知。
怎麼辦?順從是不甘,不順從似乎又缺少理由。嚴真真在兩難之間,不期然地又想到了龍淵,心頭頓時一片清明。
她不喜歡劈腿,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王爺!”
“王爺!”
嚴真真剛叫了一聲,陡然聽得另有一聲響起來,頓時愣了一愣。
轉頭看時,卻見眼着孟子惆的小廝,在門外探了探腦袋,卻並沒有掀起簾子。
孟子惆悻悻地看了一眼嚴真真,雖是不悅,也知道自己跟着的人向來機靈,非是大事急事,不至於會在這當口兒打斷了自己
。於是,他無奈地笑了笑,對着嚴真真做了個安撫的手勢,便信步往外走去。
“什麼事?”他問話的時候,語氣已經相當平靜。
“是皇上身邊的黃公公,宣了皇上的口諭,請王爺即刻見駕。”小廝低聲道。
“嗯,知道了。”孟子惆嘆了口氣,對着不遠處皇帝的行宮,咬了咬牙齒。真不知道這位皇帝又在打什麼主意,最近頻頻召見自己,在船上的時候,居然還召見了一回嚴真真。
難不成皇帝也知道聯華超市是嚴真真弄出來的?或者,再深想一層,還會以爲是自己的主意吧?若是如此,皇帝面前,倒要好好地應付。
不過,他很快又笑了笑,其實這樣也好,掩飾了自己暗中的那些勾當。相比較而言,聯華超市,倒是一個不錯的煙幕彈。
“王妃,本王面聖,你自個兒先歇着罷。”孟子惆嘆了口氣,回頭低聲吩咐了一句,便跟着黃公公走了。自然,一路上又轉彎抹角地打探了不少事,無奈這位黃公公雖然並非十分得寵,一張嘴卻緊得可以和蚌殼相媲美。
嚴真真看着孟子惆的身影,從花徑盡頭消失,纔算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一側的碧柳猶自憤憤:“皇帝可真會挑時候,今夜王爺明明是要留下的。”
螺兒在一旁掩着脣笑,對着嚴真真遞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退至一旁繼續埋頭撥打算盤了。
碧柳嘆息:“螺兒,你這算盤打得頭不昏麼?我瞧着這些數字,什麼奇奇怪怪的符號,一個都看不懂。若不是路你相處得久了,我還以爲你改學畫符了呢!”
嚴真真和螺兒相顧莞爾。
“這是王妃教奴婢的阿拉伯數字。”螺兒好心地解釋,“你看,這麼畫上一豎,便是數字一;這樣一彎一橫的,就是二,這個像耳朵的,是三……”
碧柳撫額:“我的老天爺啊,這怎麼比咱們的一二三還難呢?”
螺兒提着筆繼續寫了一個“4”:“這是四,這是五,這是六……這些單數字且不論,若是幾十幾百,乃至幾千幾萬的,這麼寫卻容易得多,而且一目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