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的時候,馮翔翼被一陣寒潮驚醒。揉了揉痠痛的臂膀。甩了甩頭,清醒了一下自己的頭腦。
一定要趕上最早的那班船。不一會兒,他看見了河面一團白色的帆船正緩緩向自己行駛而來。內心涌動着百般喜悅與萬般激動。
他努力的揮了揮手,撐船的老伯看見他的召喚,速度加快了一些。不一會兒,船就靠到了離馮翔翼最接近的位置。他一刻也不停緩的說,“叔叔,渡我去對面的河岸,您就別先等人了,我給全價。好嗎?我趕時間。”馮翔翼着急的懇求道。
“好嘞。”撐船的老伯開心地吆喝一聲,迅速將船隻調移了方向。向對面的岸邊行進。
“老伯,這裡的河道只有您這一艘船嗎?”馮翔翼,看着周圍的一切,好奇的問道。從小到大自己都是生長在孤兒院裡的,雖說不是錦衣玉食,可稱得上是豐衣足食。過的是安樂的生活。對外界的一切尤爲陌生。
“是啊。一年四季只有我這一艘船。來往的人很少,所以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在這裡撐船。”老伯樸實的回答道。
“那你昨天有沒有看見一個女孩坐你的船,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很文靜的。”馮翔翼緊張的問道。既然有一搜船,那心兒必須要坐這隻船,才能到對岸,他不想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默默祈求着那個安然的答案。
“昨天是有個小女孩,滿臉煩憂的,一下船就匆忙進山去了。我當時還在想,這女孩的膽子可真大,一個人就向山裡走去了。關於這座山的傳言很多,說山上有猛獸,經常在半夜的時候嚎叫,有一次有個夜行路過的男人,聽見後,回到家就一病不起,不久就死了。所以這山很少有人出入。”老伯的話,讓坐在船上的馮翔翼聽得一半歡喜一半憂的。歡喜的是,他確定心兒是去了山上。擔憂的是,心兒會出事。
昨天晚上我什麼時候睡着的?我又是怎麼回到房間的?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只記得,昨天在他走後,我就託着下巴對着那顆高大的梧桐樹發呆。早上起來,爲什麼會在房間裡?好奇怪。
我一骨碌下了牀,看着窗外,天亮了。對於這個像迷宮的樓房,我什麼時候這麼清楚,我徑直走到樓下。正看見小星在開滿小花的梧桐樹下的石階上疊紙鶴。怎麼沒看見那個人?他是不忍心分別的場面嗎?
“小星,你的塵飛哥哥呢?”不知是好奇,還是遺留了一絲的幻想。幻想他能送送我們。我發現我開始有些依賴他,他冷漠的身影總能給我一種安全感。
“塵飛哥哥說讓我們自己先走,他待會兒會去送我們。”小星朗聲說道。話裡滿是喜悅。
“那小星捨得塵飛哥哥嗎?”這孩子,我相信捨不得吧。
“當然啦,可是塵飛哥哥說要聽話,也要聽心姐姐的話。”小星糾結的回道。捨不得也沒有辦法,爲什麼這麼富足的他不要求小星留下來?
“真是好孩子。”我柔了柔小星柔軟的黑髮,誇獎道。他真的對小星說要聽我的話嗎?心裡小小的竊喜在舞動。爲什麼這句話讓我這麼開心,滿足。這代表他不是那麼討厭我吧。
“那小星我們先走吧。”我攬過小星的肩膀向昨天來時的路走去。回頭看了一眼這棟似宮殿般的樓房,心中充滿了不捨,還有淡淡的憂傷。有時候你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讓你無所適從,即便如此,在你離開的那刻,你會眷戀不捨,也許是因爲那陌生地方的怡人風景。又或許是那美妙風景下讓你如癡如醉的人兒……而這次,風景也是。人兒也是。
這一切都盡收塵飛的眼底。他一直站在樓梯的轉角處,看着門外的落心兒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最後的那抹帶着落寞笑意,讓他久久不能忘懷,放佛是對死去的如心兒根深蒂固的感情,一種寄託。不,她怎麼會是他的心兒,他們只是同樣的名字,可樣貌卻差異甚大。何況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紀的人。他不會愛上她。塵飛在心裡狠狠的告訴自己。
可是他卻不能做到完全的置之不理,還是向那個消失的背影追去。
馮翔翼終於在一陣與時間對抗中完成了對這座山的爬行。他氣喘噓噓的看着周圍陌生的一切。不知往哪個方向走去,直到一聲,“心姐姐,你說回去後我和你,還有小美,小雨住在一起嗎?”這不是小星的聲音嗎?
“當然了,以後我們住在一起,永遠住在一起。”這個讓馮翔翼牽絆的聲音,他怎能聽錯?內心的喜悅無以言表。高心的歡呼了一聲,“心兒,小星,是你們嗎?”
我和小星聽到一聲吶喊彼此回望了一眼,再向不遠處的對面望去。那不是翼嗎?可是現在我卻說不出那句讓我引以爲豪的那句話。那不是我的翼嗎?我想以後我再也說不出來了。小星雀躍的撲進翼的懷裡,嬌嗔的說道:“翼哥哥,我以爲你再也不會要我了。”小星,小雨,小美,是缺少愛護和安全感的孩子,只要對她們好的人,他們即會丟掉防備。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一如從前的自己。
“翼哥哥怎麼會不要我們小星呢?小星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天使。”翼收回對小星寵溺的目光,深情萬分的盯着我,我回視着他。眼眸裡找不到一絲情緒,可是我在那雙飽含情深的眼裡讀到了他的疲倦,他的擔憂,他的心疼,還有,那難以掩蓋的喜悅。可是,這一秒,我好想逃,躲避他的深情,躲避他的擔憂,躲避他的心疼。我怕下一刻他的喜悅會被憂傷掩蓋。我已經不能如此前那樣深愛,且無法自拔。他見我久久不語,擔憂的涌我入懷,用低沉哀傷的語調,心疼的說:“心兒,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你走後,我心裡一直在坐鬥爭,我才知道我犯的錯有多深,有多嚴重。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不相信你,不會讓你生氣……”多動聽的語句,可是我卻如在吞沒一口難以下嚥的肥皂,無法消化,只能遺留在嘴邊,不敢吞食。如果是以前我會感動的流淚,幸福的還以一個吻,我會說我如心兒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可這一刻,我卻任其自己僵硬的讓他擁抱。我在等待陽光將我身上的冰晶消融。可是塵飛曾說過,這山上一年四季只有這種天,根本等不到太陽。我嘴角掠過一絲苦澀。我忘不了他說的每一句話。
“塵飛哥哥!”隨着小星的一聲歡叫。我推開翼的懷抱,心驚的轉過頭看着平靜如水的他。我爲什麼會期許他是什麼樣的神情,不用想也知道啊。可是,我還是不想錯過任何一點可能。只可惜,可能就是沒有希望的奢望。
翼錯愕的看着我波動的情緒。不知所措的問:“心兒,怎麼了?”我牽強的笑了笑,搖了搖頭。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翼,這是塵飛,你應該記得就是上次你接小美他們來孤兒院的時候……”翼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塵飛,最後把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我目光不受阻礙的定格在了塵飛身上。
我沙啞的說了聲:“我要走了……”心裡充滿了萬般不捨,可我卻只有一種選擇,跟翼回去,回去過既定的生活,守着既定的結果。從此彼此是路人。
他始終沒有回答,只是點了下頭。末了對小星說了一句,卻是充滿深意的話,在後來的一段時間我都琢磨不透。“小星,你要聽話,告訴小美,小雨,她不會回來了。”那個他/她又是誰呢?
“塵飛,我能和你說一句話嗎?”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先前那麼平靜,眼裡有些期許。
“小星,我們去一旁等姐姐。”小心懂事的跟着翼走開了。我看着翼的背影,竟有些說不出的壓抑。
“說吧。”他看着我,目光沒有閃躲一下。
“我喜歡你家的梧桐,喜歡你家的一切,我不知道爲什麼從昨天到今天,這裡給我的一切那麼的熟悉,熟悉的讓我想哭,我看着你沒有笑顏的臉,我會心疼。你對我冷漠,我會難過。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我要走了,也許一輩子都不能再見了,我只希望你一個人要開心一點,不要將自己僞裝,封閉起來。我喜歡你,可是我只有將它埋葬。因爲我在梧桐樹下許下了對翼一生的承諾。同生同老,同生同死。”
“心兒……”我一臉驚詫,他叫我心兒?隨即一個厚重的懷抱將我包圍,我難以確信這個溫暖的懷抱是這個冷漠的他傳遞給我的。我不是在做夢吧?
“心兒,你是心兒嗎?你是我的心兒嗎?你離開好久了,梧桐花 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我一等就是一個世紀……一寸一寸剝奪着我,直到肝腸寸斷,你爲什麼那麼狠心,都不願回來。”我掙脫他的懷抱,他的心兒不是我。但我明白,那個人,他很愛,愛到骨髓,超越了生死,如我的許諾一樣。
“我走了,謝謝你爲我煮的面,是我今生吃到的最感動的東西。再見!”我說完。轉身過後,淚流不止,我們的愛沒有生死的許諾,卻被生死斬斷,因爲我對別人許下了生死愛戀。如果,我們能早點遇見,會不會就不會只是一個散場的擁抱?
這一句再見,痛了我好久。。。。。。你呢?在我轉身的那一剎那,會莫名的心痛嗎?如果有,你是因爲愛我嗎?可是,我好像愛上你了,很深很深的那種。不光是不能自拔,還是愛到骨髓。可是,愛你卻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