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路承周的話,聞健民差點氣得吐血。
剛纔他還在得意洋洋,顧波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結果,顧波不見蹤影,雷成也失蹤了。
雷成的失蹤,也說明一件事,顧波知道了偵緝隊的行動。
路承周提供了準確的情報,是聞健民沒有把握住,於情於理,都怪不到路承周頭上。
聞健民發動偵緝隊所有人,準備將法國公園挖地三尺,直到有人報警,驚動了巡捕,他們纔不得不離開。
路承周則提前離開,偵緝隊的行動失敗,他的任務,則順利完成了。
路承周並沒有直接回英租界,而是去了趟憲兵隊,向川崎弘彙報了晚上的行動。
“老師,聞健民能力有限,對**沒有足夠的重視,是導致此次失敗的直接原因。如果交給情報一室,肯定不會讓顧波逃脫。”路承周鄭重其事的說。
“此事有些蹊蹺,你估計雷成怎麼樣了?”川崎弘問。
此時再說這種話於事無補,他對聞健民原本是很信任的,在偵緝隊也幹得不錯。
然而,與**幾次交手,除了抓到雷成和樑磊外,其他行動都以失敗收場。
明知道**會除掉雷成,卻沒有準備足夠的人手,讓**全身而退。
好不容易有了顧波的線索,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凶多吉少。”路承周嘆息着說。
這是明擺着的,如果雷成沒出事,肯定會呼喊。
只要雷成出聲,顧波就跑不掉。
也就是說,雷成根本沒有呼救的機會。
“高橋豐一那邊,也失敗了。”川崎弘嘆了口氣。
高橋豐一與聞健民一樣,都是拿着一手好牌,卻輸得一敗塗地。
“讓劉有軍跑了?”路承周詫異的問。
高橋豐一信心滿滿,孔井存“立功”後,劉有軍轉告,總部給了孔井存發來了嘉獎令。
“劉有軍不但跑了,孔井存也搭進去了。”川崎弘嘆息着說。
“什麼?”路承周“吃驚”的說。
“抓**,讓**跑了,還把雷成搭了進去。抓軍統,連軍統的毛都沒摸到,孔井存卻成了一具屍體。”川崎弘陰陽怪氣的說。
“老師,是不是軍統和**聯手了?”路承周突然說。
“軍統和**貌合神離,他們不可能聯手的。”川崎弘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
他思慮再三,除了巧合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解釋。
畢竟,無論是聞健民抓捕顧波,還是高橋豐一想誘捕劉有軍,都有自身的失誤。
搞情報的人,必須嚴謹而小心。
稍不注意,一個小小的破綻,就能導致滿盤皆輸。
軍統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也是因爲高橋豐一和聞健民太過大意。
總以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對方逃不出手掌心。
結果,人家還有後手,這就是大意失荊州。
或者說,業務水平不夠。
特別是高橋豐一,身爲日本人,竟然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回到憲兵分隊後,路承周才知道,高橋豐一想通過孔井存,抓到劉有軍。
結果,反被軍統打了個伏擊,除了孔井存當場身亡外,高橋豐一也受了傷。
“高橋班長,沒有大礙吧?”路承周看到高橋豐一吊着左臂,關心的問。
“擦破點皮,過兩天就好了。”高橋豐一尷尬的說。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路承周又問。
“多謝,不用了。”高橋豐一哪能在路承周面前失了面子呢。
詳細的情況,路承周還是從中山良一那裡聽到的。
孔井存受到總部表彰,得了嘉獎令,按照軍統慣例,肯定要與劉有軍見一面的。
高橋豐一很早就等着這樣的機會,能抓到劉有軍,等於破獲了整個軍海沽站。
然而,高橋豐一太大意了,他之前雖判斷,孔井存的身份,已經被劉有軍識破。
可是,他被孔井存的總部嘉獎令迷惑了。
沒想到,劉有軍之所以見孔井存,只是爲了除掉他。
劉有軍之前,每次要見孔井存,都是臨時約地方。
這次也不例外,劉有軍約他去特一區見面。
孔井存接到通知後,在街上找了個公用電話,向高橋豐一彙報後,急匆匆的趕過去與劉有軍見面。
孔井存這一去,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音訊。
等高橋豐一趕到孔井存與劉有軍的見面地點後,剛下車,就遭到軍統的伏擊。
幸好高橋豐一軍事素質過硬,否則他就會像特高班的兩名日本特務一樣,被軍統當場擊斃。
等高橋豐一回來時,憲兵分隊突然收到一個大的行禮箱,打開一看,是已經被大卸八塊的孔井存。
“中山隊長,爲何不安排人,暗中保護孔井存呢?”路承周暗暗嘆了口氣,劉有軍的計劃雖好,但如果聽從自己的,效果會更好。
路承周希望,能借軍統之手,將聞健民也除掉。
這個在警察教練所,只知道溜鬚拍馬的同學,現在的行爲,讓他很是擔憂。
“高橋豐一以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結果上了當。”中山良一嘆息着說。
“軍統太囂張了。”路承周恨恨的說。
“你也要注意,軍統很可能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中山良一提醒着說。
劉有軍知道孔井存爲憲兵分隊服務,竟然能隱而不發,通過孔井存向憲兵分隊傳遞假情報。
劉有軍的行爲,顯示出他在情報方面的天賦,一般人是沒有這種膽量的。
路承周暗中爲日本特務機關服務多年,現又是憲兵分隊之情報一室主任,以軍統的情報蒐集能力,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路承周的真實身份。
“我巴不得軍統動手呢,正沒他們的線索。”路承周不以爲然的說。
回到情報一室,看到張思昌很失落,路承周暗暗好笑。
“孔井存的屍體,是不是你掩埋的?”路承周問,軍統將孔井存的屍體送回來,確實讓他覺得很爽。
但是,這也徹底激怒了日本人。
接下來,軍統海沽站,一定會面臨一場血雨腥風。
川崎弘、中山良一和高橋豐一,嘴裡都沒說什麼,但他們個個目露兇光。
只要給他們機會,絕對會將軍統斬草除根。
“這叫屍體麼?全是屍塊了。”張思昌回想起當時的情形,還心有餘悸。
到憲兵分隊後,沒幹什麼大事,但掩埋屍體,已經有三回了。
第一次是白恩,那是個英國人,張思昌還能接受。
洋人的死活,他並不怎麼關心。
然而,第二次的何賀,讓他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何賀當時已經投降,與張思昌一樣,都是情報一室的副主任。
然而,何賀位子都沒坐熱,就被軍統收拾了。
這次的孔井存,更是被剁成了幾塊,裝在箱子裡。
他看了一眼後,到現在只要閉上眼睛,全是孔井存的屍塊。
“我以爲,後面埋的,應該都是那些反日分子。沒想到,唉……”路承周重重嘆了口氣。
他倒沒有張思昌這樣的感慨,心裡在想,如果有機會,真想看一眼孔井存的悲慘下場呢。
作爲一名漢奸,無論孔井存死得怎麼慘,都是應該的。
相比樑磊,孔井存已經很好了。
樑磊被碾成肉泥,被日本人扔到海河餵魚,相比之下,孔井存已經算得善終了。
“主任,明天我得請天假,要去抓副藥,安安神才行。”張思昌感覺,自己現在渾身無力。
埋了孔井存後,他吐了,吐得一塌糊塗,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你請假?有事找你怎麼辦?日雜店關門?”路承周詫異的說。
“日雜店有張廣林嘛,我覺得這小子很機靈,主任,要不要把他安排進一室?”張思昌已經問清了張廣林的來路。
身世清白,能寫會算,也還算機靈。
最重要的人,他對路承周有一種報恩的想法。
“你是不是覺得手下沒人,這個副主任當得不過癮?”路承周說。
事實上,情報一室的工作,確實不好開展,連個內勤人員都沒有。
“我是覺得,張廣林很合適到一室。”張思昌笑了笑,他也確實想手下能有人。
至少,像掩埋屍體這種事,不能再由他親自動手了吧。
“再考察一段時間吧。”路承周沒有馬上同意。
正因爲張廣林身家清白,他纔不想讓他進憲兵分隊。
英租界現在是海沽的世外桃源,張廣林能在大興日雜店混口飯吃,不用看到日本兵,就行九十度的鞠躬禮,不用隨時被人搜身,打罵,還能吃飽飯,對市區的老百姓來說,他過的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如果讓張廣林加入情報一室,路承周不能保證,張廣林以後的生活還能像現在這樣。
路承周的內心,其實很羨慕張廣林的日子。
不用與人勾心鬥角,生活中沒有爾虞我詐,每天想說什麼就能說什麼,想做什麼事,馬上就能去做。
“我已經考察過他,完全適合我們的條件。只要主任簽字,他馬上就是自己人了。”張思昌笑吟吟的說。
“過段時間再說。”路承周突然發現,自己可能給張廣林選了一條異常艱難的道路,甚至是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