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低下頭,把臉埋入手掌之中,遮住了眼睛,哀傷的說道:“……是,我是小昭姐姐的侍女蕾拉-哈塔米,他們把我搶了來,他們還要搶小昭姐姐。”
一邊孫瑞來聽得不耐煩,不禁上前一步問道:“他們是誰?這些人都是幹什麼的?”
蕾拉擡起頭,眼睛開始睜大,淚汪汪的望着孫瑞來道:“他們……他們是阿薩辛派,他們……”
正當此時,齊御風突然道:“噤聲!”
本來衆人憋了一天的好奇,都恨不得爭先恐後,立刻能問個明白,可是這三人一路之上,對齊御風武功素來信服,知道以他之能,斷然無法聽錯,當即急忙閉嘴,各自凝耳傾聽。
沙真子所學崆峒武學屬於道家一脈,他心思澄澈,已達靜虛玄默、胸無雜慮之境,又得高人照拂,多年打下的根基極爲紮實,內功進境在三人之中算得上最高,他靜聽半晌,卻也只聽得帳篷外面松風陣陣,水波不興,如樂之合,無所不諧,那裡有什麼人聲,當即不由得疑惑的看向齊御風道:“這……?”
齊御風透過帳篷的縫隙看着外面昏黑的夜色,搖頭笑道:“澄江平少岸,幽樹晚多花。此人內功非同一般,你們等着,我去去就來。”
說罷他一縱身,便要走出帳篷,蕾拉看見他手腳被鐵鏈捆着,縛手縛腳,與人交戰顯然極爲不便,便驚道:“可是你……”
齊御風看了看手腳上的鐵鏈,對着她一笑,說道:“沒關係,不礙事。”
說罷他一貓腰,鑽出帳篷,那腳鏈甚短,當即他也不能大踏步而行,只是邁着極快的細碎的七花步法。如同滑行一般,疾步朝他先前所聽聞到呼吸之聲的趕去。
他耳目敏銳,現天下幾乎無幾人能及,只聽得那人呼吸之聲與水聲風聲輕相應和,一時快,一時慢,顯然所練的是一門極爲特異的內功。當即他心中不由得感嘆,天下之大,當真無奇不有,我對中原武學已得概要,卻不知這門奇特的內功,究竟如何練法。
此時殘陽未盡。天色昏黑,那人乍一見帳篷之中飄出一人,身形不動,徑直朝自己所隱蔽之處而來,當即吃了一驚,未及眨眼,那人身影便已經到了近前。當即他來不及驚歎,便擡起一手,一把朝着齊御風胸口抓來。
齊御風足下不停,身形一閃,飄然落在那人身側,他手足被捆縛,不能出力,便以肩頭撞向那人手臂。誰知那人單手一轉,竟然不擋駕,右手徑直奔向他的下陰,而左手一扭,竟然以常人極爲彆扭的姿勢,朝他頭頂抓來。
齊御風眼見他雙手斜刺,又疾又怪。居然又是自己從所未見的怪招,而自己肩頭一撞,足有千鈞之力,居然被他一抹滑開。當即心中好生奇怪,心道,我這肩頭上的功夫雖然毛躁,不能與其他肢體配合,可是若非身負精妙武學之人,又豈能如此容易躲開,莫非這也是“乾坤大挪移”上的功夫麼?
當即他向後稍退半步,避開那人凌厲而巧妙的招數,定眼看他還有怪招使出。
那人一得先手,當即迅如奔雷閃電般使了七八招,招招緊密無間,欲將齊御風置於死地,齊御風左趨右閃,躲避開來,不由得眉頭輕皺,只覺得對方招數似乎全然不遵循武學道理,無法捉摸,現在身處險境,也無法分辨是敵非友,當即他也不費水磨功夫,陡然施展輕功,足踏陰陽,那人只覺得齊御風一閃身,便從他身前消失不見。
齊御風足踏坤位,來到那人身後,與他背靠背而立,臀部一拱,那人立足不穩,立刻在空中劃一條弧線,射入了齊御風等人的大帳篷之中。
齊御風武功雖高,但手足被束縛,也並無太多妙招解脫,只是今日那湖邊一對男女祭司互相對打,白衣飛動,閃爍無常,卻給了齊御風以極大啓迪,他對波斯武學原本無知,但武學上的修爲已比他們均要高上一籌,一經入門,自然而然便能依據其中道理,自行衍化出精妙的絕招來。
那人仰躺在地,急忙手舞足蹈的爬起,正待站起呼喝奔逃,卻見眼前人影一閃,齊御風居然閃進了帳篷之中,那人不由得心中驚訝,心道這人究竟是人是鬼,怎麼行動時幾乎膝不彎曲,而且如此之快,猶如鬼魅一般?
未等他左右手揮舞起來,撐起身子逃跑,齊御風上前一步,彎腰一個頭槌,兩人頭頂相抵,呯一聲輕響,那人便悶哼一聲,翻着白眼仰躺在地,就此暈倒。
衆人上得前來,湊近一看,卻見那人一頭黃髮,眼窩深陷,佈滿陰霾的臉上滿是皺紋,卻是一位老者。
齊御風轉過頭去問道:“這是誰?”
蕾拉驚訝道:“這……這是阿薩辛派山中老人座下的九大使者之一,尼耶迪,他……”蕾拉吞吞吐吐,眼睛瞄着帳篷的縫隙,生怕再有外人偷聽。
齊御風微閉上雙眼,聽了一會兒道:“無妨,你繼續說。”
蕾拉聽到這話,陡然鼓足了勇氣,便續道:“他是山中老人在這裡的代理人,近來聽說他回到鷹巢去了,沒想到今日居然能在這裡出現。”
齊御風微微點了點頭:“山中老人……”
蕾拉得見齊御風武功高明,行動幾若鬼神,便是連波斯明教的總教之中的九位寶樹王,也恐怕無此能耐,不由得大受鼓舞,接着便絮絮叨叨,興高采烈的將自己所知合盤托出。她所習華語,原本爲明教四大法王的紫衫龍王黛綺絲與小昭所傳,原本並不熟練,只是年紀幼小,記心又好,才學得像模像樣,但與四人一問一答,不一會兒,便漸漸流暢了起來。
原來此地名喚內沙布爾,距離波斯大城馬什哈德已不甚遠。
齊御風等人先前所遇見的侏儒,卻叫做俾格米人。是許多年以前遠渡重洋而來,自海島上而來的原始部族,這種人頭大腿短,長得精瘦,人人都腆着大肚子,男人擅長打獵,喜歡集體圍捕;女人在家採野果。挖樹根,至於耕地,織布卻是不會。近年這一支俾格米人盤踞在內沙布爾附近山中,專門在沙漠之中打劫行商,他們以陰毒手段,羣起配合。凡路過商人無不血染黃沙,屍橫大漠,而稍微幸運的未曾被他們殺害,卻被他們賣給了阿薩辛派,以換取椰子。據說俾格米人遠離大海,卻對傳說中先輩所經常提到的椰子時常掛念,情有獨鍾。阿薩辛派便以此爲交換,讓俾格米人爲其帶來奴隸。
而齊御風所處之地,卻是阿薩辛派的一處行營,阿薩辛派爲山中老人霍山所建立,但後世蒙古西侵,“鷲巢”大本營被毀,至今已快有一百年,但蒙古人征戰之能有餘。治國之能則粗陋不堪,這百餘年間,阿薩辛派與明教這等非國教的教派,雖然據守之地被搗毀,但根基尤存,卻也一直未能根除。
眼下天下大亂,“瘸子”帖木爾崛起。原本蒙古帝國首領託雷的三子旭烈兀所建立的伊兒汗國早已奄奄一息,明教也是藉此時機才能出來喘息一二,乃至趕赴中土,尋求中華明教的支持;而阿薩辛派這種恐怖組織原本爲伊兒汗國所絕不能容忍的邪教。此時卻也藉機會重見天日,掠奪財物,佔領地盤,與明教互相爭鬥。
當代“山中老人”自任總傳道師,威信極大,聲稱歷代先知都是多餘,只有他能將信徒從教義的束縛之中解放出來,也能將信徒活着送進真正的主的花園。
他部下共有十二名使者,都是武功精強之輩,率部近十萬人,其中除了波斯人之外,還有有敘利亞,開羅等地之人,更有當年十字軍東征時代遺留的的子民,這位山中老人,將當年西方十字軍的武學與阿薩辛派整合爲一,屢次大破明教,原本明教有十二位寶樹王,能與之相抗,可眼下去已經一連被他們殺了三位,就連聖女教主身邊的侍女,蕾拉,哈塔米,也被他們劫掠了過來,至今已有半年有餘。
蕾拉說起教中慘狀,越來越是悲痛,不禁輕啓朱脣,唱了起來:“困於獸道,獅虎咆哮,深紅天際,彼端幻世,幽囚孤獨,彷徨青春;烈風荒野,蝶花生息,夢幻粉飾,永恆春色,風越荒野,蝶花生息,即便身染渾濁軀,亦望堅信心如錦。淚化草露散不去,思慕歡夢至死、休。”
一言唱罷,淚珠情不自禁一滴一滴的撒落了下來,四人耳聽她歌聲嬌柔清亮,圓轉清澈,卻又包含痛苦,憂憤,不由得面面相窺起來。
好半天,齊御風才問道:“蕾拉,這曲子是你所的麼?”
蕾拉拭淚搖頭道:“小女子粗陋無文,蠢得要命,雖對華文雖然思慕已久,又有小昭姐姐教我,但卻只是會說兩句話而已,那裡能做的了曲子,這曲兒乃是聽小昭姐姐唱得熟了,便把曲子記下來了。”
齊御風輕咳一聲,點了點頭,看了看面前四人,總結道:“現在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咱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這鐵鏈如何解脫,明教之人現在何處,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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