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吉宗被裹得像個糉子一樣,挪入室內,直到手捧一碗熱紅豆飯,臉色還是沒緩過來。來了葵水證明她成人了,有生育能力了,這個她知道。但是,爲什麼這裡的人把這件事情搞得這麼隆重?看着於須磨連眼睛都在微笑,甚至葵和鏡都明目張膽的說恭喜,好像是很值得慶祝的樣子。
吉宗知道很多地方都有生育崇拜情節,但這件事情,在一個成長在計劃生育氛圍下的她來說,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件事應該是很私人的,甚至有些尷尬,爲什麼的人都掛在臉上和嘴裡。於須磨高興過後,也意識到了她的尷尬,示意鏡和葵退下。鏡恭敬從命,葵的眼睛都放光了,鏡看了他好幾眼,他都按耐不住,藩主大人成人了,真好。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機會伺候藩主大人了。
“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於須磨看着吉宗把紅豆飯吃完,滿意極了。“母親和姐姐說,女子這個時候應該注意保暖,不要着涼。”
吉宗看着他擔心的目光,難爲情的情緒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把空碗遞給於須磨,道“沒什麼不舒服,只是有些難爲情,你的衣服。”
“還管這些做什麼,這是好事。又有什麼難爲情的。”於須磨接過空碗“只是,這紅豆飯你估計還要吃幾天了。”
“我知道紅豆對血虧氣虛好,但就流這麼點兒血,不至於吧!”吉宗每天都吃的簡單,加這頓紅豆飯,她已經很不適應了。
於須磨看了看吉宗,也對她的不瞭解狀況,有些深入理解了,解釋道“不只爲了你的身體,這也是一種慶祝方式,好像過年吃雜煮一樣,這是節日飲食。”
吉宗一下就啞火了,嘴巴微張,這也行?難道和過年吃餃子,過端午吃糉子一樣?嘿,你大姨媽來了麼?來了!那你吃紅豆了麼?當然了,這不理所當然的事兒嘛!你今兒吃了麼?吃什麼了?紅豆飯。哦,你大姨媽來了啊!對啊!值得慶賀,同喜同喜。吉宗強壓下驚奇,好吧,她要習慣這個世界,她對自己說。
“梅,難得看你飲酒。”吉宗聰明的轉移話題,說話間,她想起了剛剛樹下的吻,微辣溫度,帶點兒酒香。
“嗯,今天是我的生辰。”於須磨點點頭,微笑道。
吉宗一愣“我,我不知道,祝你生辰快樂。不,怎麼幫你慶祝一下?”
於須磨伸手幫吉宗攏了攏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微紅着臉說“不用了,我已經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了,終生難忘。”
吉宗再淡定,也紅了臉,她到最後也沒好意思問,於須磨說的,是她的突然到訪還是那個吻,亦或是自己的初潮。幸虧她也沒問,前者兼而有之,但是,於須磨指的,還有被他收藏的是那件染了微紅的衣裳。如果知道的話,她一定覺得難以接受,甚至可能要求銷燬!
吉宗不適應的挪挪身子,幸虧出身好,她現在的衛生用品是絮着棉花的純棉布,並且在她反覆強調下,絕不會重複使用。歪靠在枕頭上,她和於須磨面對面的側臥着,看着於須磨的眼睛,就讓她想起在江戶城的那些日子,四疊半的榻榻米,一轉身的距離,狹窄的空間,讓她們的距離拉近。不過,那時候他們的關係也僅止於此,吉宗甚至帶着些不適。現在,再這麼躺着,她的心裡有些喜悅。於須磨更是如此,他也想起了江戶城,那四疊半的空間,是他經歷過最美的時間。現在,他和吉宗甚至都不在一個院子裡,此時,他是有些羨慕貧民的生活的,至少,見自己的妻子不用等候,還有跨越那麼長的距離。
“你可是在想江戶?”吉宗出聲問道。
於須磨的眼睛一亮,爲兩人的心有靈犀。“嗯,不知何時,能再去江戶,說要去伊豆泡溫泉,也沒去成。”
吉宗有些抱歉的點點頭“都怨我。”她遲疑了一下,接着說“梅。”
“嗯?”於須磨沉浸在回憶中,覺得今晚的夜色的黑都顯得溫柔。
“對不起。”吉宗開口道。
於須磨拉回了意識,見吉宗的眼神,知道她是有事情要說,抿緊了脣,靜候着。
“我不日就要啓程前往江戶,今天,收到了將軍過世的消息。”
於須磨見她停頓,並不出聲打斷,等她把話說完。
“這次,我不能帶你同行了,所以,對不起。”吉宗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今天是於須磨的生日,她卻搞得有些糟糕,被打斷的美好氣氛,不知道他的生日,在他回憶期待美好的江戶之行時,又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於須磨的臉色暗淡下來,眼睛裡的光亮也變灰了,吉宗想自己果然讓他難受了。半晌,於須磨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了口氣,擡起眼睛,堅定的看着吉宗,道“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吉宗想了想,點點頭。
“不要對我說‘對不起’,這句話,比你說的事情更讓我難受。”於須磨堅定的看着吉宗,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吉宗看着於須磨的表情,心裡變得柔軟,但卻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她從被子裡抽出一隻手,伸到於須磨腦後,將他拉近自己,輕輕在他脣上印了一吻,看着於須磨的眼睛鄭重道“我答應你。”見後者的眼裡又重新溢滿了光彩,吉宗心裡也覺得高興。
“你新娶了正室,爲了皇室和將軍的顏面,你也該帶那位去。”於須磨有些彆扭道,說起那位,敢打吉宗的臉,他心裡這口氣就不順。只希望他出門在外,能知道些規矩,不指望他照顧好吉宗,只要別在外人面前給她沒臉就行。他想,自己是不是該再拜會一下真宮理。其實,一般第一個男人的地位也是很高的,而且,他也算是將軍指婚,母親又是老中,本身地位也不低。
吉宗看着他鄭重的表情,知道他肯定又想多了“我不帶他去,所以,就更不能帶你去了。”不能替梅拉仇恨不是,她還想他平安長久的陪自己過日子呢。
“這,這不合適。”於須磨強壓下心裡的喜悅,儘管他知道這喜悅來得猛烈又不合時宜。
“哼,帶他去了,讓他當衆打我臉,就合適了?臉都是自己爭取的,不是別人給的。”吉宗想想那位,搖搖頭,她容忍她並不代表她在被人打了左臉後,還要遞上右臉,她還沒那麼賤。就像她說的,臉面是要自己爭取的,真宮理自己不要臉面,她也沒法舔着臉給他。
於須磨輕輕嘆了口氣,真宮理才十二歲,按說還是個孩子。可是,他生在那樣的環境,又怎麼可能是個單純的。得罪了自己的妻子,那以後他在後院的日子,也就難過了。依着過去,於須磨可能會出言說幾句,畢竟,衆多男人一個女人的時候,男人就得大度些,這樣女人的日子才舒坦平順。可是,他也不是聖人,沒道理真宮理佔了正室的位子,還不珍惜,甚至敢出手傷人,那後果只能真宮理自己承擔了。
於須磨腦子裡思考着問題,耳邊傳來了吉宗勻稱而平穩的呼吸聲,這才一轉眼,她就睡着了。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辛苦,他自然知道,也心疼,好在,在他這裡,她能如此放鬆的入睡。於須磨輕輕擡手,摸了摸吉宗濃密的頭髮,溫柔的笑了。
第二天,吉宗才知道了於須磨說的“要吃幾天紅豆飯”是什麼意思。她看着堆滿了議事廳的各種賀儀,特別是陸陸續續還在搬進來的食盒,吉宗用手支住了腦袋,強忍住捂住臉的衝動。天啊,這還有沒有一點兒**啊,爲什麼她來了初潮,各個藩士、大名都要送賀儀呢?吉宗自此,狠狠吃了幾天紅豆飯,自此以後,不挑食的她,見了紅豆飯嘴裡就泛酸。問她爲什麼不分給旁人吃?她不好意思啊,把慶賀自己初潮的禮物,分賞給別人,讓人沾沾喜氣?和她同樂?快饒了她吧。她寧可悶頭把飯都填進自己的肚子裡,也好過更多的人再來分享慶賀這種私密的事兒。
阿圓見吉宗痛苦的把飯填進嘴裡,遮嘴笑道“主子好胃口。”
吉宗面無表情的看了阿圓一眼,道“這麼**的事,我不想再討論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您就受不了了,您可知道,將軍大人過得是什麼日子?”
吉宗擡起眼,鼓勵的看了阿圓一眼。人就是這麼奇怪的一種生物,儘管以很高的道德標準要求自己,但是,當自己不幸的時候,最好的安慰,莫過於有人告訴她,她並非是最不幸的,有人比她還不幸!
阿圓難得見主子八卦,興致勃勃的說“您不知道,大奧之中,有個職位叫‘御添寢役’,這個職位呢,是專門在將軍大人寵幸男人的時候記錄將軍和對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的!您想想,那場面?”
吉宗腦海裡猛然闖入一副畫面,一對男女在牀上翻滾,旁邊有一人拿着紙筆,認真的觀察着,什麼體位,什麼表情。只是想,她都覺得渾身一陣惡寒,男人在這種情況下,不會不舉麼?好吧,必須承認,阿圓贏了,自己被治癒了。又有了處理事情的心情,這幾天,她吃紅豆飯吃的心情都煩躁了。現在,知道了自己並非世界上最慘的那個,她就有心情安排去江戶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