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北,自從後突厥大隊人馬南下來,這裡非常熱天明牧放牛羊,天晚而歸,牧歌飄蕩,極是吸引人。
牧民的繁忙與默啜的清閒恰成鮮明的對比,自從在這裡紮營以後,默啜無所事事,整日裡與羣臣飲宴爲樂。
“你們說,是我們大突厥好,還是唐人好?”默啜一邊吸着馬**,一邊問詢。
“可汗,這還用問麼?當然是我們大突厥好!”有臣子應聲而答。
“我們好在哪裡?壞在哪裡?”默啜要求回答得詳細些:“咄悉匐,你來說。”
咄悉匐想了想,:“可汗,我以爲唐人和大突厥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
這說法有些新鮮,羣臣不好奇,緊盯着咄悉匐。只聽他道:“唐人有聖賢之書,聖人之言,我們大突厥沒有。唐人有先進的科技,我們沒有。唐人有豐富的財富,他們有柔軟的絲綢、漂亮的瓷器,我們沒有。”
這些都是遊民族所缺乏的,羣臣雖然有些瞧不起唐朝,仍是不得不同意。
“大突厥有什麼呢?”默啜:問自答:“我們有良馬勁兵,寬闊的草原任由我們馳騁。在這之外,我們還有清~,沒事時,可以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唐人就不行,就連唐人的皇帝也是忙得團團轉,一天到晚都要處理國政,我們大突厥就不需要,我還有清閒!”
遊民族沒有良好地組織紀律性,政治事務也很少,可汗要處理的大事就那麼一點,要他不閒都不行。和他比起來,唐朝皇帝的確是夠可憐了。
“哈哈!”這說法逗人地。羣臣不由得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賽因進來了。略一見禮。問道:“可汗。我不明白。你們千辛萬苦地南下。到了這裡又不向唐人進攻。整天在這裡飲宴。這是爲何?”
“侯賽因兄弟。快請坐。”默啜依然熱情。一點也沒有把侯賽因當人質看待:“快。給侯賽因兄弟上酒上肉。侯賽因兄弟。你先坐下。我們一邊吃肉喝酒。一邊細說。”
侯賽因也不拒絕。坐了下來。抓起馬**吸起來。眼睛卻是盯着默啜。是要他給個合適地理由。
默啜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舉例子:“侯賽因兄弟。你從大食來。要經過沙漠。你是否見過眼鏡蛇?”
“見過地。有劇毒。一旦給它咬中。不論人畜。都會死亡。”侯賽因點點頭。
默啜卻搖頭:“我說的關不是它的毒性,而且是眼鏡蛇的攻擊方式。眼鏡蛇在攻擊之前,會把自身盤起來,頭高高昂起,死盯着對手,等到時機成熟時,快如閃電攻擊對手。”
“這……”侯賽因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汗,這和目前的情勢有什麼關係?”
默啜點出正題:“侯賽因兄弟,你也知道,我們現在雖然在這裡飲宴,可我們也沒有閒着,我們正緊緊的盯着唐人,就等機會出現。機會一出現,我們就會發起進攻。”
“可汗,我還是不明白,你要等什麼樣的機會呢?”侯賽因進逼一步。
“當然是利於我們出擊~會!”默啜回答得有些含糊。
他等地就是一個確定,確定他的進軍沒有危險,不會給唐軍吃掉。當然,這種擔心是不可能說給候賽因知道的。
侯賽因還要再問,只聽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起,一騎快馬衝到王帳前停了下來,一個身材高大地兵士喘着粗氣衝了進來,向默啜稟報:“啓稟可汗,右廂察已經攻入中受降城了,我奉命前來向可汗稟報!”
“我們攻下中受降城了!”有臣子沒有理解到“攻入”二字的含義,還以爲是攻下中受降城了,興奮得跳起來。
都知道三座受降城相互支援,是一個整體,一處受攻,另外兩處就會增援。三城裡面,關鍵是中受降城,中受降城一破,整個防禦體系也就不再對後突厥構成威脅,這正是他們做夢都想要地,能不興奮麼?
候賽因也是精神一振,正要恭維幾句,只見默啜眉頭一擰,問道:“攻入城裡了,不是攻下?”
“這有什麼區別呢?”羣臣心怨默啜多此一問。
兵士點頭道:“正是!經過多日的進攻,我們終於攻入中受降城裡,佔領了小半個城池。右廂察請可汗立即南下,與右廂察會合,合攻中受降城。”
“可汗,快下令吧!”羣臣興奮直搓手,有些一口把馬**喝乾,有的已經握住刀柄了,一句話,就等着默啜的一聲令下,就可以殺奔中受降城。
默啜右手一揮,衆人安靜下來,默啜沉吟一陣,道:“把經過說清楚。”
兵士應一聲,這才道:“自從到達中受降城後,一連幾天都沒有成功。終於在四天以後,我們有人站到城牆上了,可惜給唐人射殺了。從此以後,我們攻城,總能攻上城頭,上去的人越來越多,最終在城裡站穩了腳跟。不過,我們的傷亡也挺大,唐人不住反撲,好幾次都差點把我們趕出城了,右廂察親自督戰,這才穩住陣腳。”
不是唐軍把趕不出去,是在執行命令。這點,他們當然不知道。按照常識來說,只要能在城裡站住腳跟,攻下中受降城只是時間問題,羣臣大是振奮
汗,快下令吧!我就趕到中受降城,一鼓作氣
默啜並沒有說話,沉吟起來,沒有人敢打擾他。過了好久好久,默啜大聲喝道:“左廂察!你立即率領五萬人馬趕到中受降城,協助右廂察攻佔中受降城。”
“遵令!”咄悉匐大聲領命。
“其他各部,暫時不動,我們還是留在這裡。
”默啜接下來地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眼珠都快掉出來了。
所有人都以爲下攻地命令,沒想到只是派出五萬人馬前去增援,這事太難以想象了,不由得盯着默啜。
“可汗,這是爲何呀?”終於有忍不住了,問了出來。
“爲何?我得防點,萬一這是唐人的計策,用半城來引誘我,那我冒然趕去,不是正中唐人下懷?”默啜心裡嘀咕,嘴上卻道:“你們準備,我一聲令下,就可以趕去。先呆兩天再說。”
“這……”羣臣不明所以,不過啜要他們做好準備,看來馬上有行動,這說明他早就想好了。出於對默啜地信任,羣臣沒有再追問,大聲領命。
“左察,你這就出發。你有頭腦,右廂察有勇氣,我希望你們兩人合力,拿來下中受降城,把唐人困住我們地這把鎖砸碎!”默啜叮囑一句。
“可汗請放心,一定做到!”咄悉匐領命,轉身出了王帳,傳下號令,帶着隊伍出發,趕去中受降城。
“哈哈!監軍,輸了!”程曉天從馬背上跳下來,很是得意地在陳晚榮肩頭拍拍:“打馬球,幾個人打得過我?”
“胡吹大氣!”費俊行打擊他:“你帶一隊人,我帶一隊人,我們來比比。”
打馬球就是擊,是唐軍的主要遊戲。打馬球必須要有高超的騎術,有助於訓練騎術,而且唐軍擁有衆多的馬匹,這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打馬球的流行。
來到這裡以後,整日裡無所事事,陳晚榮也加入了打馬球的行列。只可惜,他的騎術雖然進步不小,哪裡能和程曉天這種疆場馳騁了幾十年的人相比,今天和他們一場馬球打下來,輸得太慘了。
“別得意,等我練好了騎術,我們再來比。”要不是陳晚榮的騎術太遜,炮兵這一隊也不會輸給程曉天。
“監軍,你瞧好了,我幫你報仇。”費俊行笑嘻嘻地,眼睛瞅着程曉天:“程小子,敢不敢接?”
“放馬過來!”程曉天很是得意。
“監軍,程將軍,費將軍,大帥請你們過去。”張守的一個親衛大步過來傳令。
“打不成了!”陳晚榮他們高叫一聲,飛身下馬,趕去山洞。
一進山洞,就見張守放輕腳步,不想打亂他的思維。然而,張守卻扭頭看着他們:“都坐,都坐!”
等到陳晚榮他們坐下來,張守這才道:“剛剛接獲哨報,我們的戲演砸了,默啜並沒有率領大軍南下,只是派出左廂察咄悉匐率領五萬軍隊趕去中受降城。監軍,你說,我們該如何應對?”
此戰地關鍵之處就是要把默啜的四十萬軍隊調到陰山以南來,纔好包圍他。爲了讓他南下,王忠嗣提議“釣魚”,用中受降城爲餌,引誘默啜南下。
中受降是整個對後突厥防禦地關鍵,用來作誘餌,有很大的誘惑力。一旦默啜知道後突厥即將攻佔中受降城後,他肯定會率軍南下,王忠嗣一提議,陳晚榮他們完全贊同。這纔有派人給張所送信,要他放默矩入城一事。
當然,中受降城的的關係太大,陳晚榮他們也不敢全部放棄,只是要張所和默矩僵持。等到默啜南下後,再一舉奪回來就是了。
後突厥的確是動了,不過不是默啜動了,是咄悉匐動了。這太出人意料,衆人聞言之下,不由得愣住了。
“默啜沒來?”愣怔了好一陣,陳晚榮這才問道。
“是呀!”張守很是懊惱:“這個默啜真夠狡猾的,連這都調不動他。要是實在不行,我們只有先把陰山以南地十五萬軍隊給吃掉,然後再追到陰山北去和他大戰一場。可是,如此做,擺明是怕我們有所應對,我們一動,他肯定北遁,後果就嚴重了。默啜,你比狐狸還要狡猾!”
楊思勖點頭道:“大帥剖析得沒錯,默啜是在擔心撞進我們地圈套裡,這才停在陰山以北。即使我們棄陰山以南地十五萬突厥大軍於不顧,全力北上,因爲陰山的道口少,大軍通過需要好幾天。這足以讓默啜北遁,我們現在是兩難之境!要調動他南下地話,沒有足夠的餌,連中受降城都調不動他,還能有什麼能調動他呢?出擊地話,默啜又會北遁,後患無窮。”
一旦默啜北遁,唐軍要橫絕大漠,代價高得出奇。雖然李隆基決心追到漠北去,那也是打爛了之後的事情。
現在,還沒有打,還是應該爭取最好的結果。王少華看着王忠嗣道:“王忠嗣,這主意是你出的,你再想個辦法,把默啜調到陰山以南來。”
王忠嗣直搖頭:“楊將軍說得對,連中受降城都調不動他,還能有什麼能調得動他呢?”
太對了,
默點頭。一間,整個山洞裡靜悄悄的,都在想主
“我看未必!”陳晚榮突然出聲,打破沉默。
默啜此舉讓張守他們有些無從措手足,最想聽的就是有辦法調動默啜南下,一聽這話,無不是緊盯着陳晚榮:“監軍,你有什麼主意?”
“我們來冒一場險,把中受降城丟給默啜。要是還不行,把受降三城全給他。”陳晚榮右手拳頭握得很緊。
“這不可能!”張守斷然否絕:“當年,張仁願將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起受降三城,若是我們丟給後突厥,這影響太大了,必然是朝野震動。即使皇上不說,羣臣難道就會罷休?他們一定會上書,說我們無能,喪師辱國,這罪責誰也擔待不起。”
正是因爲受降三城~在,才使得後突厥不能騷擾漠南,邊關百姓這才過上了相對穩定的日子。
要是受降三城丟了,不是野震動,是天下震動,朝臣肯定會上書李隆基,指責陳晚榮他們無能。
這且不說,就邊關的百姓也會鬧起來。當年後突厥的騷擾,讓他們吃盡了苦頭,五回道上地十萬白骨還在。
不是張守沒膽量,實在是陳晚榮這主意太驚人了,沒人敢實行。
程天眉頭一擰,也反對道:“監軍,你這主意實在是太驚人了。受降三城一丟,我們就失去了屏障,沒有依託,到那時,默啜大軍南下,我們能不能奪回來都成問題。”
“我可以保證,一定能奪回來!”陳晚榮的話信心十足。
“監軍,炮兵然厲害,用來攻堅還可以,這麼大規模的正面對抗,有沒有用,我沒把握。”費俊行也來反對:“這可是大草原,地勢開闊,突厥人來去自如。”
陳晚榮站起身來道:“費將軍,多瑪一戰,我們才三十五門火炮,就把吐蕃人打得投降。如今,我們有一千多門火炮,完全具備了正面對抗的實力。就算受降三城都丟了,只要炮兵趕到,架起火炮一轟,你說,受降三城禁受得住麼?”
“肯定禁受不住!”程曉天代費俊行回答:“會給轟得七零八落。”
陳晚榮點點頭道:“到那時,要是我們還奪不回來,全部跳黃河吧!這裡離黃河很近!”
一席話說得費俊行啞口無言。炮兵地威力他是見識過的,如今擴大了這麼多,要轟開受降三城不會有任何困難。即即受降三城丟了,也能奪回來。
想了想,費俊行點頭道:“監軍,你這麼一說,我也有信心了。只是,受降三城一丟,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會謠言四起,邊民洶洶,到那時,朝中地苛責會雪片般飛來,我們頂得住麼?”
這問到關鍵之處了,衆人盯着陳晚榮,又看看張守,沒有人說話。
說實在的,把受降三城丟給默啜,他一定會全力南下。正是因爲受降三城太重要了,儘管默啜會懷疑唐朝有所舉動,也是不得不南下了。他攻佔了受降三城,就能控制住漠南,才能把唐軍趕到黃河以南去,這正是他需要的,不管唐軍如何反擊,他是不得全力一搏拼了。
只是影響太大了,不要說張守他們不能做出決定,就是李隆基也不見得能下這個決心。
“不是我們頂不頂得住,是要看上能不能頂住。”陳晚榮說出癥結所在。
要是李隆基頂不住了,那麼他只好換帥換將了。陳晚榮接着道:“我們把這一構想可以上奏皇上,以皇上之英明,自能體察我們的用心。我們不需要太多的時間,只需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時間,足夠了。”
要是後突厥攻佔了受降三城,默啜絕對飛馬趕來。因爲他很清楚這三座城池對唐朝的重要性,唐朝肯定會馬上調集軍隊反撲,他只有打退了唐軍地反撲,才能在漠南站穩腳跟。
陳晚榮他們只需要在朝廷責問之前重新奪回來就成,就可以封住朝中大臣的嘴巴。
對李隆基地英明,沒人敢懷疑,用受降三城換默啜四十萬大軍很划算。只要把默啜的大軍殲滅了,在可以預見地將來北地不會有大的戰事,會有一段很長時期地穩定。李隆基不會看不出來,他也會想辦法拖延,把對陳晚榮他們的壓力減小到最低程度。
張守站起身道:“監軍所言,我看可行。這樣吧,由我給皇上上書。”
他是想萬一李隆基責怪,他可以扛下全部責任,不會連累別人。陳晚榮哪會不明白他的用意:“大帥,這事是我提出的,得由我上書。”
“決定一個人扛責任。
陳晚榮不依道:“我是監軍,有權力向皇上上書。”
“大帥,監軍,你們別爭了。”程曉天說話了:“這事關係重大,我看我們聯名上書吧。”
聯名上書有一個好處,就是每人的責任會減小,程曉天是打算分擔責任。費俊行他們大是贊成這主意,齊聲道:“對,我們聯名上書!”
王忠嗣稚嫩的聲音響起:“我也要署名!”
這是一個,會同進共退,不會有人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