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會茶,說了一陣話,陳晚榮這才帶吳道子的畫作告辭。普濟自是要相送。
陳再榮和普濟一樣想法,以爲吳道子無名之輩,陳晚榮居然要了他的畫,這也太讓人費解了,一出慈恩寺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哥,你要吳道子的畫做什麼呢?一點用處也沒有。要真想留作紀念,不如向普濟討點佛家用品。”
他沒當場問出來,已經是對陳晚榮很大的支持了。陳晚榮知道數年之後吳道子就會成爲御用畫家,名滿天下,他的畫作萬金難求,就這幅畫數年之後就會價值千金。當然,陳晚榮並不是爲了賺錢才收藏吳道子的畫作,而是爲了保護其畫作,畫聖的肖像畫傳於後世必然是國寶,也算自己對保護國寶盡了一份心力,這是自己該做的。
這用意不能說給他知道,陳晚榮笑道:“我們家裡就一個光禿禿的牆壁,什麼裝飾也沒有,有一幅畫可以裝扮一下。”
陳再榮心想要裝扮家裡,隨便向普濟討點佛家用品也比這強,並未深信,陳晚榮只得再撒謊:“向普濟大師討些佛家用品未必不可,只是我們今天能遊大雁塔,能夠見到玄奘大師遺蹟都是因爲吳道子的佛像而起,可以說是拜吳道子所賜,用它來作留念不是更好麼?”
這話有道理,陳再榮信了,道:“哥,還是你想得周到。”
陳晚榮慕大雁塔之名而來,原本以爲能夠在塔下觀瞻一番就不錯了,萬未想到居然有如此際遇,連玄奘的真跡都見識了。這精神享受,文化大餐讓陳晚榮十二分滿意,也沒興趣去遊別的地方了。
徑直回到君悅客舍。陳晚榮他們出去的時間不短了,陳老實夫婦早就等他心慌了。見到二人歸來,喜悅不禁。一連聲地問他們去了哪裡,鋪子的事情有沒有搞定。
陳再榮今兒跟陳晚榮出去可謂是大開眼界了,尤其是陳晚榮折服馬致中一事更是讓他想都不敢想,明明是犯商家大忌的事情卻硬是給陳晚榮做成了,要不是他親見打死也不信,當下繪聲繪色的把經過一說,陳老實夫婦驚奇得掉眼珠子。
等陳再榮把遊大雁塔一事一說,陳老實夫婦連聲嘆息。大雁塔之名他們是如雷貫耳,能夠在塔下觀瞻一番他們就滿足了。陳晚榮居然上了塔不說,還把玄奘大師地遺物都看了,這是十輩子也不見得能修來的福氣,陳老實夫婦只是因爲不想給人笑話錯過了這等機會,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
陳再榮口才好,整個經過給他說得繪聲繪色,陳老實夫婦不再有怕給人笑話地想法。也想出去看看熱鬧。
望着二老躍躍欲試的樣子,陳晚榮提議:“爹孃,我們出去走走。”
“好呀!”二老齊聲應道。
陳再榮對長安最是熟悉,出主意道:“再去遊慈恩寺。普濟大師也不會給我們看大雁塔了,這裡不用去。除了曲江,長安最熱鬧的地方就數東市西市了,這兩處離皇城不遠,還可以看皇城。餓了可以去輔興坊吃胡麻餅呢。
“爹,娘,哥。沒給您們說。這胡麻餅可有味呢。色澤黃潤,皮酥內軟。一股芝麻香味兒,讓人可以把舌頭吞進肚子裡。胡麻餅很平常,在哪裡都能吃到,可最好的胡麻餅就在輔興坊,到了長安不去輔興坊吃胡麻餅,和沒來一個樣。”
胡麻餅始於漢代,盛於唐代,類似今天的芝麻餅。有人認爲胡餅就是胡麻餅,這說法不對,只能說胡麻餅是胡餅的一種。唐朝是一個開放的王朝,在輸出文明的同時也在吸收其他文明,胡人的飲食就是其中一類,高昌國地葡萄酒、天竺的蔗糖都在唐朝盛行一時。
唐太宗曾經派人去天竺學習製糖技術,使得唐朝的製糖技術有很大的提高,爲後來的甜食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在唐朝流行的胡餅種類不少,油胡餅、肉胡餅、胡麻餅這些都是胡餅。
胡餅是唐朝廣受歡迎地一種方便食品,最好的胡麻餅就在輔興坊,大詩人白居易有詩“胡麻餅樣學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爐。寄於飢饞楊大使,嘗看得似輔興無。”詩中的輔興就是指輔興坊,胡麻餅最盛處。
二老原本就心動了,再聽了陳再榮的話哪裡還按捺得住,巴不得現在就到輔興坊吃過痛快。當下四人離了客舍,直奔皇城而去。
出了客舍往西,經過通善、昌樂、保寧三坊來到朱雀大街。朱雀街是長安地主幹道,最寬闊的街道,寬一百五十五米,青石路面,旁植花草樹木。爲了排水,整個街道設計成中間略高,兩側稍低,在兩側最邊緣處開有排水溝。
這些樹木蒼老,不下百歲之齡,老樹虯枝,自有一股蒼勁之氣。就中數櫻桃樹最多,雖未到櫻花全放時節,也有不少粉紅色的櫻花掛在枝頭,格外美麗,成爲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陳再榮這個“導遊”非常盡責,給陳晚榮他們講解起來:“哥,這櫻桃樹種於前朝煬帝年間,距今近百年。朱雀街始修於隋,我朝擴建,至有今日之盛。等到櫻花全放時節,朱雀街粉紅一片,不少情侶相諧至此,賞花悅情,成一時之盛。”
原來櫻桃樹還有這番來歷,居然是隋煬帝所植,陳晚榮對隋煬帝的事蹟所知不多,笑道:“煬帝好奢華,喜遊玩,栽些櫻桃點綴一下倒也不錯,這和他的性子相合。”
對這話陳再榮就不同意了,分辯道:“哥,你這話可不對了。煬帝好奢華不假,可他曾經也是一個大有爲之君。開拓西域千里江山,二十七國朝他於張掖,在西域置郡縣,舉辦萬國博覽會。重金引誘西域商人來交易,這對重啓絲綢之路具有很大的意義。尤其是在西域置郡縣更是一人了不起地創舉。漢武大帝開通西域,至今近千年還無一個帝王能有此氣魄。”
隋煬帝地暴君之名不在紂王之下,後世多言其暴而不說其功,陳晚榮對此也不知,頭一回聽人說起,還真有點跌眼鏡地感覺。最讓陳晚榮想不到地是,這話還是從陳再榮這個古人的嘴裡說出來的,還是在奪了隋朝江山地唐王朝時代,也不怕犯忌。
陳再榮機靈人。明白陳晚榮的想法,笑道:“哥,你別擔心,沒事地。太宗皇上不是很注重吸取前朝滅亡的教訓麼?我們學館在提起煬帝對他的評價是功過參半,他開通西域,收交趾故地,把強大的突厥分化成東西二突厥。爲我朝各個擊破奠定了基礎,這些明君之業不能因爲他的敗亡就給湮沒了。煬帝死後用牀板爲棺槨葬於流珠堂下,是太宗皇上用帝禮改葬於煬帝喜愛的揚州雷塘。”
一個新建王朝往往對前朝之事很是忌憚,連提都不準提起。而唐朝卻不同,居然實事求是的評價隋煬帝,還用來教本朝學子,陳晚榮想破腦袋也是想不到,對唐朝這種寬廣的胸懷,陳晚榮不得不服氣,很服氣!
朱雀街是長安最重要的街道。直通皇城。車流行人多如恆河之沙,不可計數。或匆匆而行。或賞景,不一而足。不時有成隊地兵士巡邏,盔明甲亮,兵器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偶爾還會看到身着明光鎧,騎着高頭大馬的軍官,把陳再榮眼饞得眼珠都紅了,恨不得自己就是軍官率着兵士巡邏。
陳晚榮他們是觀風景,走到哪算哪,也不急,順着朱雀街前行。走了接近一個時辰這纔來到東市。
東市建於隋朝,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面積約莫一點一平方公里,四周夯築圍牆,牆上開門,方便出入。
東西二市是長安重要的集貿市場,整個長安的貨品主要是在這裡交易,其熱鬧程度比起現代大型“商交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別的不說,就說停在市場外面的高車大馬就不知道有多少,和現代商交會外停放地汽車數量有得一比了。
望着進進出出的人羣,陳晚榮彷彿在逛現代商交會,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撲面而來。在陳再榮的引導下,跟着人流進入東市。
市內道路暢通,給井字形的道路分隔成若干個小區,倚牆設店,店與店之間還有狹窄地巷子。這裡的生意不用說很好,好得難以想象,討價還價聲響成一片,震得人耳鼓嗡嗡直響。
各種膚色的行人穿行期間,黃皮膚、白皮膚、黑皮膚人種應有盡有,儘管陳晚榮知道長安是一座國際大都市,數萬外國人住在長安,乍見之下仍是很驚奇。
正在陳晚榮驚奇之際,一個捲曲着頭髮、膀大腰圓的黑人跟着一個華服中年人迎面而來,直去一家店鋪。這黑人的皮膚黑得象鍋底,陳晚榮的眼珠差點掉在地上了,在唐朝就有非洲黑人這事太也難以想象了,陳晚榮要不驚奇都不行。要知道明朝鄭和七下西洋纔到過非洲,在唐朝就有黑人,任誰會跟陳晚榮一般驚奇。
這黑人個頭高大,嘴脣猩紅,頗有幾分兇相,陳老實不住咂舌,吸口涼氣,嘀咕道:“這是人還是鍋底?”
陳王氏也是驚異不已,只不過她持重沒有說出來罷了。
陳再榮呵呵一笑,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笑道:“爹,你別見怪。這是崑崙奴,應該是跟着主人來買東西的。”
陳晚榮第一次聽說“崑崙奴”這名詞,不由得很是好奇,問道:“再榮,什麼是崑崙奴?”
崑崙奴這個名詞不要說陳晚榮不知道,知道唐朝有黑人地人不多,就連好多學者也不相信唐朝有黑人。直到唐朝黑人俑給發現,才引起人們研究地興趣。
唐朝詩人張籍有一首《崑崙兒》,詩人在詩中寫道:“崑崙家住海中州,蠻客將來漢地遊。言語解教秦吉了,波濤初過鬱林洲。金環欲落曾穿耳。螺髻長卷不裹頭。自愛肌膚黑如漆,行時半脫木綿裘。”這是唐朝有黑人的明證了。
“哥,崑崙奴來自南海地島上,這裡的人皮膚黑如漆。頭髮捲曲。不過,他們有力氣。爲人耿直,沒什麼心眼,做事踏實,大戶人家搶着要。那麼人販子爲了獲取高利就去南海之中象抓牲口一樣抓來大唐販賣。”陳再榮給陳晚榮解釋起來。
經學者考證,崑崙奴來自馬來西亞,而不是非洲。崑崙奴在唐朝很受歡迎,在當時流行一句話“崑崙奴,新羅婢”,意思是說崑崙奴耿直、有力氣。是很好地幹活能手。新羅的婢女乖巧能幹,在豪門中廣受歡迎。新羅是當時朝鮮半島三個國家之
人販子這種可惡行徑讓陳晚榮深惡痛絕,忍不住罵道:“可惡!”陳再榮卻不當一回事,道:“哥,也別這麼說。崑崙奴起初不願意來大唐,等到了大唐見識了大唐的繁華又眼熱,巴不早人販子早點把他們販賣到大唐呢。他們那島上很清苦。生活過得艱辛,可到了大唐雖身爲奴隸,由於他們勤勞肯幹,性情溫良。耿直憨厚,主人家對他們也不錯,比起在崑崙島上的日子好了何止十倍。哥,你瞧這個崑崙奴,紅光滿面,一臉地喜悅,日子過得逍遙呢。”
陳晚榮一瞧。果如陳再榮所說。這黑人沒有一點營養不良的特徵,其臉色比起正宗地唐人陳老實還要有光澤。油水沒少過。他跟在主人身邊,偶爾幫幾句腔侃價,字正腔圓,在唐朝的時間不短了。說到高興處,手肘在主人身上輕碰一下,主人呵呵一笑,哪裡把他當作奴隸了,和哥們差不多。
這和影視作品裡面奴隸骨瘦如柴,對主人恨之入骨的畫面八杆子也打不着。陳晚榮轉念一想也明白了,只要奴隸聽話,活兒幹得好,除了特別刁鑽的主人外,誰會去爲難他呢?畢竟這是自己的財產,花錢買的,出了問題還是自己的損失。
陳老實不無忌妒的道:“瞧他那模樣,肉沒少吃,比我的日子過得還好!”
相當於現代市場管理部門地市署和平準局在市中心,有官員和兵丁駐守。道上不時就有兵丁巡邏,維持秩序。
一家人饒有興致的東觀西瞧,把東市逛了一個遍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這裡的貨品多不勝數,琳琅滿目,陳晚榮大開眼界了。
唯一讓陳晚榮不爽的就是人太多了,有些悶熱,等到逛遍出了一身細汗。出了市場,清新的空氣格外誘人,陳晚榮忍不住猛吸幾口。
出了市場往西直走,不一會兒功夫就看到皇城高大的城牆,漆以紅漆,格外醒目。城牆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站滿了禁軍。城下也是戒備森嚴,三五步就有一個禁軍。
禁軍就是禁軍,個頭很大,和陳再榮差不多,從他們鼓起如女人地胸部就知道經過極爲嚴格的訓練,孔武有力。他們的裝備就不用說了,極其精良。明光鎧這種最好的唐鎧冷不丁就會見到。
皇城前十丈就不得靠近,爲兵士把守。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而皇城下除了禁軍一個人也沒有。朱雀門洞開,無人進出。
這就是大唐帝國地心臟,從這裡發出的政令軍令影響半個亞洲,遠達異域萬里之外。依照陳晚榮想來,皇城應該是熱鬧非凡,羣臣出入不絕於道,沒想竟是如此安靜,安靜得出奇。
皇城規模不小,城牆達數裡之長,陳晚榮走了老一陣這才走完。
陳再榮回首望着皇城:“哥,我們來的不是時候,要是早上或者傍晚來,皇城就熱鬧了。羣朝早晨上朝,晚上公幹罷歸家,人很多,絡繹於道。”
陳晚榮恍然,現在正是公幹時分,誰還在外面晃悠?現在雖是沒有什麼政績的李旦做皇帝,唐朝的基業仍在,朝臣還能恪盡職守。
陳再榮很是興奮的往下說道:“哥,明天晚上皇上賜宴罷,會有百戲助興,火把遊行。整個長安是個不眠之夜。火把之多多得難以想象,整個長安到處都是火把,就象火在燃燒一樣,每年都有這麼一次。因而有人叫長安火城。”
這等熱鬧陳晚榮肯定不會錯過:“我們明天把香皂賣了,也不急着回去。先看個飽再說。”
“好吶!”陳再榮興奮的叫起來。
這等熱鬧事陳老實夫婦沒有道理不同意,張着嘴直樂呵。
“哥,去西市看看,讓你好好開開眼界。”陳再榮帶着向前,邊走邊興致高昂地道:“西市和東西最大地不同就是這裡有很多胡人,胡人在這裡開店,他們的店鋪佔了西市一小半。波斯地珍珠翡翠、象牙玳瑁、金銀首飾,大秦的奇珍都能買到!”大秦就是羅馬帝國。逛完西市,陳晚榮很是感慨地想西市不應該叫西市。叫“外國一條街”才合適,在那裡的胡人商店佔地比例極大,來自波斯、東南亞、西域、土蕃的商人,還有見了人就點頭哈腰的倭人,不計其數,這些地方的特產比比皆是。
儘管陳晚榮知道在唐朝的外國人很多,就是沒有想到在西市卻有如此之多。乍見之下。陳晚榮驚訝不已,彷彿在參加現代博覽會一般。
出了西市,天色已晚,陳再榮見識了外國商品。興奮莫銘,叫嚷起來:“哥,天快黑了,我們去吃胡麻餅。”
胡麻餅陳老實吃過,聽陳再榮說得神奇早就心動了,對這話自是沒有異議。只是這事還得陳晚榮說了算,不由得打量着陳晚榮。等他作決定。陳王氏也如陳老實一般想法。
逛了大半天長安。陳晚榮收穫頗豐,代價也不小。就是雙腳有些痠疼了,是該找個地兒休息一番了:“行,我們這就去品嚐一番。再榮,你帶路,要找一家最好的。”既然是品嚐,就要品嚐最正宗的纔不枉此行。
“行!哥,我們去滿天星的餅鋪,準讓你吃個痛快。”陳再榮點頭,走在頭裡。
陳王氏不解的問道:“滿天星是甚?”
陳再榮卟哧一聲笑出來:“娘,罵人地。丁家餅鋪的胡麻餅最好吃,只是店掌櫃一臉的麻子,都叫他滿天星。”
麻臉往往給人叫做滿天星,這點陳晚榮是知道的,就是沒有想到唐人也有這種愛好,不由得很是好笑。陳王氏和陳老實沒有陳晚榮矜持,早就笑得喘不過氣了。
輔興坊離西市很近,只一會兒功夫就到了。陳再榮帶路,來到丁家餅鋪,只見一個滿臉麻子的中年男子迎出來:“客官,您們可是嘗餅?輔興坊的胡麻餅在長安可是一等一的好,我們丁家餅鋪別地不敢說,我們的胡麻餅是輔興坊一等一的好吃,您不滿意可以不付錢。”
陳晚榮和唐人打交道的次數不少了,知道他們精通買賣,都是推銷好手,也不以爲奇,道:“麻煩掌櫃地給我們上些餅,再來點湯。”不論哪種餅,都比較幹,有一碗湯就好多了。
“客官,本店的鴨血湯特鮮,要是客官中意,一人一碗,可好?”丁掌櫃徵詢陳晚榮的意見。
鴨血湯很鮮,現代社會沒少吃,陳晚榮沒現由不同意:“行,麻煩掌櫃了。”
“客官,請這裡就坐。”丁掌櫃領着一家子去到一張空桌前。
陳晚榮坐下來,打量起店裡,食客不少,幾十張桌子坐滿了,生意真不錯。“店家,這是餅錢,你收好了。”一個很是尖細的聲音傳來,好象尖銳的哨子聲,特別刺耳。
陳晚榮定睛一瞧,見是兩個臉蛋粉嫩的男子,沒有喉結,沒有鬍鬚,要是換上襦裙的話,肯定會把他們當作女人,不由得很是驚奇。
正驚奇間,只聽丁掌櫃道:“二位公公走好!”
陳晚榮恍然大悟,原來是太監。這裡離皇宮近,在這裡看見太監不以爲奇,唐朝宮廷管理不如明清時期那麼嚴,進出比較容易,太監不當值出宮來轉轉比較方便。
想起《賣炭翁》裡地句子“手把文書口稱敕”,宮裡人都很強橫,這兩個太監一點強橫地模樣都沒有,主動付帳不說。說話也挺熱情,要不是聲音過於尖細的話,和尋常食客沒什麼兩樣。
陳再榮聰明人,瞧出陳晚榮心裡地疑問。笑道:“哥,你不知道。宮裡人有宮裡的規矩束縛着呢,他們不敢欺行霸市,要是在外面做了壞事,要受懲罰的。宮裡的規矩大着呢,懲罰起來也挺重地,他們都怵着呢。”
現在正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政爭的關鍵時期,那僅限於上層爭鬥,不論他們哪一派都不會放縱宮裡人敗壞規矩。是以朝局比起唐太宗時期大爲不如,但是法紀仍存。除了少數享有特權地宮人外,一般的執事人員都不敢亂來。
店小二送來一大盤冒着熱氣的胡麻餅,四碗冒着熱氣的鴨血湯,湯上面漂浮着蔥花,香氣四溢,陳晚榮抽動幾下鼻子,端過一碗鴨血湯。美美的喝了一口,一個字:鮮!鮮得陳晚榮很美。
鴨血湯,陳晚榮在現人社會喝過不少,那是用現代調味品做的。唐朝沒有這些調味品能做出這種鮮味,不簡單了。
剛出爐的胡麻餅很是燙手,又酥又脆,皮脆內軟,吃起來格外舒服,這口感好得沒法說。陳晚榮不得不讚嘆一聲:“真香!很鮮。”也不知道這胡麻餅是怎麼做出來的,鮮味十足。比起鴨血湯一點不差。
陳老實這輩子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食慾大動,幾口就把一個胡麻餅吃完了。又抓起一個,張嘴大嚼。
在外面陳王氏不得不給他留面子,輕輕碰他一下,意思是要他注意一下吃相,不要給人瞧扁了。陳老實這才醒悟過來,張嘴慢嚼,狼吞虎嚥模樣一下子變成了斯文,這轉變不慢。
陳再榮一邊吃餅,一邊解釋:“這胡麻餅要用精面、熟豬油、鹽、芝麻做出來。”
“還有一樣你沒有說,這裡面有雞汁。”陳晚榮略微一品,補充一句。
陳再榮原本不信,細細一品,是有一股雞肉味,很是驚奇地道:“我聽說這丁家鋪的胡麻餅裡面加了秘料,所以才特別鮮,怎麼會有雞味呢?”
陳王氏笑着指出:“你這孩子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加入雞汁是爲了起鮮味,做菜要是鮮味不足,加點雞汁就鮮了。”
陳再榮搖頭:“娘,您說的沒錯,燒菜可以用雞汁來起鮮味,這是餅哦,加入雞汁有什麼用呢?肯定有秘料!”
有廚房經驗的都知道,可以菜不鮮可以加入雞汁,就沒有人在飯里加雞汁的道理。當然,不是沒有,只是很少。胡麻餅是一種麪食品,要加入雞汁,這道理還真讓陳再榮想不明白。
陳王氏也是想不明白:“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秘料吧。”
這事他們只是奇怪,隨便討論下罷了,想不明白也算了。陳晚榮心念一轉,頓明其理,笑道:“雞汁就是秘料,只不過他們燉得香些罷了。”
雞汁可以起鮮味不假,用作秘料可是頭一回聽說,陳王氏、陳再榮、陳老實一臉迷惑的看着陳晚榮,鬧不明白他這句話什麼意思。
陳晚榮知道他們不瞭解,給他們解釋起來:“這和化工有關係。穀物裡面含有穀氨酸鈉,而雞肉裡面含有烏苷酸鈉,這兩樣東西遇到一起會發生協同作用,使鮮味大幅提高。這丁家餅鋪用的就是這原理,他們現在就認識這種協同作用,很了不起呀!”
味精地成份就是穀氨酸鈉,其製取方法很多,既可以從穀物得到,也可以用化學方法制取。味精之所以讓我們覺得菜很鮮美,原因在於穀氨酸鈉會刺激舌頭上的味蕾,讓我們倍覺鮮美。正是因爲味精具有這種神奇的作用,才成爲我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普通味精是穀氨酸鈉,而強力味精就是把少量地烏苷酸鈉摻到普通味精裡,讓二者發生一種協同作用,味道比起穀氨酸鈉更加鮮美。
這家丁家餅鋪早在唐朝就在使用這種協同原理,做出來的餅倍兒鮮美,陳晚榮驚訝不置。不得不再次感嘆我們祖先的偉大智慧!
對這種協同作用陳老實三人壓根就不明白,聽得一愣一愣的。陳晚榮突然把手裡的胡麻餅重重拍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引得食客注目,雙手捂住臉,大叫一聲自責起來:“我真是的,連這事都給忘了,這可是一件大事呀!”
“哥,什麼大事呀?”陳再榮代表陳老實夫婦二人問道。
陳再榮略一整理思路,這才道:“我是說穀氨酸鈉廣泛存在於穀物中,提煉方法也不難,我可以提煉出來,做成味精去賣。燒菜時放點味精,菜就鮮美得多,和這胡麻餅差不多。香皂雖然賺錢,但受鹼地限制,在沒有更多地鹼以前不可能推廣,只能賣給少數有錢人用。而這味精就不同了,大唐不缺穀物,可以無限量做,只要冒炊煙的地方都可以賣,這市場有多大?無限廣闊呀!比起做香皂賺得還要多很多!”
一想到這無限地市場空間,陳晚榮都覺得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