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手握毛筆,心事重重走在林蔭路上,忽聽一個聲音喊道:“陶哥哥!”這聲音恍如穿越千年,讓他渾身一震,猛一擡頭,望着四周,風聲婆娑,日光冉冉,鳥語花香,卻無一個人影,心中自語:“莫非是我有了幻覺。”剛要舉步,又聽一人喊道:“陶哥哥。”繼而帶着幾聲銀鈴般的笑聲,這次他聽得真真切切,卻也知道這不是千年前花姑子的聲音,一陣香風拂來,落英繽紛,一道倩影展現在他的面前,正是蝴蝶姐妹的花衣女子,她對着陶醉笑道:“陶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陶醉看着她輕盈的身姿,笑靨如花,臉上還有着深深的酒窩,與當年的花姑子一樣天真淘氣活潑,微微一笑道:“花衣,是你啊!”
花衣看見他手中的毛筆,好奇道:“這是人類拿來寫東西的玩意,你拿在手裡做什麼?”
陶醉晃了晃毛筆笑道:“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毛筆。”
花衣不以爲然笑道:“是嗎?我瞧瞧。”說着就伸手要拿,卻被離着毛筆方寸之地時被一股力量擋住,是什麼,卻又看不見,她雖是小妖,也有一些經驗,知道這是結界,但凡有靈性仙意,不凡的東西都會有自我保護的能力,她觸及結界,渾身感到一股難言的沉重,便明白此乃是有着除妖降魔之力的物件,急忙向後跳開幾丈,指着陶醉顫聲道:“陶哥哥,你,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你不怕它嗎?”
陶醉沒想到這支毛筆隔了千年,沒有主人駕馭,本身會有如此神力,吃了一驚,但是自己拿在手中卻是渾然不覺,心想:“看來我千年的修行的確是使我的妖性淡化,而轉化爲仙道了。”想到山神所說的三天後的甘霖大會,既然有百花女神的指引,他能位列仙班也是極有可能的事,由此也不枉費自己千年的修行,可是,可是他又怎能放下人世間的一切呢?特別是鍾素秋,這個爲了他而將自己的喜樂留在前世的女子,缺少魂魄的人又怎能稱爲完人,至少他也要讓她成爲了完人才能離去,至於花姑子和安幼輿,唯有心中暗暗祈禱,但願他們今生今世的夫妻緣分不僅僅是一年那麼短暫吧。
花衣見他對着毛筆凝神不語,好奇心又起,只是畏懼毛筆之力而不敢上前,探身問道:“陶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陶醉這纔回神,對着花衣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你爲什麼要這樣叫我?”
花衣道:“爲什麼不能這樣叫你,難道說,你還是想當我們姐妹的大英雄哥哥?”
陶醉揚揚頭笑道:“也是,稱呼並不重要,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花衣眼珠轉了轉,猜出了幾分笑道:“一定是我的稱呼勾起了你的前塵往事了,對不對,陶哥哥比起我們的百年修行多了幾倍,又長的俊朗飄逸,一定有很多的人間俗事了!”她化爲人形時日尚淺,對人間也鮮有走動,一些人世凡間的事聽過一些,再加上自己想想一些,就以爲自己知道的很多了。
陶醉臉上雖然微笑,心中卻也難免酸澀,花姑子,鍾素秋,小葵,千年來他的身邊經歷了這三個女子,一個是他愛過的,一個是他不能愛的,剩下的一個陪伴他度過孤獨的時光,卻是不能言明的。他知道小葵對自己的心意,曾經想過若是她說出來,要好好的拒絕她,可是小葵千年以來什麼都沒有說過,對於她的這份體貼溫柔,時常讓他銘記於心,深深感激,他雖對小葵沒有愛情,卻可以爲小葵粉身碎骨,儼然成爲心照不宣的生死之交。這次他再次涉及凡塵,重新找回往日的兩位女子,小葵很善意的讓他獨行,是爲了成全他心裡千年的牽掛,有的時候他也忍不住問自己:“陶醉,你每每遺憾,是在遺憾什麼?你總是嘆息,又是在嘆息什麼?難道就是因爲當年沒能和花姑子兩情相悅,難道就是因爲鍾素秋爲你付出一生無盡的等待?還是,你一直以來,都是在爲命運的作弄無常而心有不甘,想爲自己的人生討回一個公道?”目睹轉世的花姑子,鍾素秋,安幼輿,他們有着自己的生活,早已不記得他,他完全能成爲一個過客匆匆而過,可是他卻還是留了下來,是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我不想就這樣結束。”
花衣覺得陶醉神情遊離,喊道:“陶哥哥,陶哥哥!”
陶醉心潮起伏,胸口充斥着難言的悶氣,他的心意無人能解,也無從述說,只能放在自己的心裡。
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傳了過來,花衣使了一個隱身法,卻不離去,章梅雪滿臉歡笑,幾步蹦跳到陶醉的面前,陶醉觸及往事,心裡一酸。
章梅雪對着陶醉行了一個禮笑道:“陶老師!”
陶醉點點笑道:“你好!”見她看着自己的身邊,眼睛有些異樣,心中莫名一沉,看着身邊的花衣,她此刻使了隱身法,凡人應該是看不見她的。
章梅雪卻能看見,拉着花衣的衣袖笑道:“這位妹妹好漂亮啊,怎麼從沒見過?”
花衣與陶醉相視一眼,臉色驚愕,花衣拉回衣袖吃吃道:“是,是嗎?你,你能看見我?”
章梅雪怪道:“你問的話好奇怪哦!這麼大的一個人站在我面前,我看不見,我是瞎子嗎?”
陶醉這才確定,忽然想到章梅雪死裡逃生是章氏夫婦給她輸入了自己的仙力鮮血,暗道:“難道是這樣助長了花姑子的仙力?”
花衣有些害怕的往陶醉身後躲着,陶醉拍拍的她的肩膀笑道:“放心,沒事的,花衣,這位是我的學生章梅雪。”
花衣低聲道:“我當然知道是她,可,可是她看得見我耶,陶哥哥。”
章梅雪見他們有些古怪,上前一步,聽見花衣的最後一個“哥”字,頓時笑了一聲道:“陶老師,這是你妹妹嗎?怎麼從沒聽你說過呢?”
陶醉見她誤會,也就將錯就錯拉出身後的花衣笑笑道:“別怕。”又對着章梅雪道:“她自小在家深居簡出的,怕見生人。”
章梅雪從未聽陶醉提及過家世家人,沒想到今日會遇見他的妹妹,又見花衣長得俏麗,身體纖瘦,年齡不過是十五六歲,心中喜歡,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妹妹,你別怕,我叫章梅雪,是你大哥的學生。”說完對她伸出來了手。
花衣看看陶醉,見他對自己點點頭,也壯了膽子,伸出右手握住章梅雪的手,覺得她的掌心溫潤如玉,傳送着舒適之氣,漸漸放了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