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笑笑,“我說我不是想學法術,而是想讓自己散去法術,重新當一個平常人,你信嗎?”
張老道竟毫不猶豫地說:“我信!我也想變回窮書生賀登泰,可惜那不可能。”
“說說吧,我只想聽聽你們的故事,從你們的故事中瞭解一些你們所說的那個神仙的故事。”她坐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賀登泰的殺氣消退了很多,他們彼此不再有極強的對立性,開始說起往事。
賀登泰父親曾經在朝爲官,胡海容與他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後來,賀登泰父母早亡,賀登泰又體弱多病,家產漸漸衰敗起來。
在他十八歲那年,同族的親眷又硬借了他父親留下的遺產去開磨房。等他去要求他們還時,他們卻說開磨房是便利大家的事,都捐了銀子的,怎麼能讓衆人還錢呢?
賀登泰說到此處時冷笑一聲:“那些大伯,嬸孃一家只捐了幾個銅錢,磨房可以說是我一家出錢蓋的,可是卻成了賀家公有的產業。更可氣的是,我去舂米磨面還要倒給他們交工錢。”
張先生嘆一口氣說:“他們確實做得太絕情了,要不是這樣,登泰也不會錯過第二年的會試。憑登泰的才能不說鐵定中狀元,考個進士是絕對沒問題的。唉,他要是中了進士,也就不會被胡家退婚……”
此事有些雜,胡仙仙忙問清楚些:“我問一下,你們的意思是賀家同族的其他人耗光了賀登泰的錢,讓他沒有盤纏上京趕考?”
張先生說:“是啊,這挺簡單的道理啊。”
胡仙仙的心中一激靈,想起一件事。
“我突然想起來,我記得我十歲左右的時候陵州城郊賀家村發過一次大瘟疫,兩百多人的村子死得只剩十幾個正巧在外地去的人。奇怪的是,那麼可怕的瘟疫讓陵州城人心惶惶,可最後竟然沒有蔓延開,其他地方沒有一個人死於瘟疫……”
賀登泰笑起來,笑聲像夜梟似的怪異:“你在猜測那不是瘟疫,對不對?哈哈……當然不是!是我放的毒……"
還真是如此,胡仙仙攥緊了手,這個賀登泰的心真是扭曲得可怕,只因少數人害他就毒死所有村民。當年還放言說是得了瘟疫,如果今天沒有聽他說起此事,也只能和其他人當那是個謎案。
她又想起顧長恩的事,那船的夥計們可謂無辜枉死。縱然自己不是主犯,但若不是自己在顧府胡鬧,賀登泰和胡海容也許沒那麼輕易得手。
胡仙仙心潮起伏,她還是盡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些,因爲這個賀登泰確實不好對付。
她又輕聲問:“那些人死了就死了……你到底是怎樣遇上那個神仙,得以成爲鄂日渾門徒的?”
賀登泰沒有回答,胡海容的神色卻越來越悲慼,帶着哭腔說:“怪我……都是怪我……我生下思哲後,顧長恩對我也防得沒那麼嚴了……我就偷偷和福哥聯手想搞垮顧長恩的生意……”
胡仙仙揮揮手讓胡海容先不忙說,她疑惑地問:“福哥又是誰?還有,當年顧長恩在陵州的生意做不下去不是你大哥胡海忠在打壓他嗎?”
胡海容看向張先生,張先生說:“我就是賀登福,是登泰的遠房叔伯哥哥。當年我父母早亡,叔父爲官之時把我留在他身邊做事,還讓我讀書,對我恩重如山啦。叔父亡故之後,我就一直在京城謀生,所以不少陵州老家的人都不熟悉我。”
胡仙仙點點頭,明白了個大概:“你是個感恩的人,而陵州老家的人都幾乎忘了你的存在。所以你能潛入顧家,幫着他們向顧長恩復仇?”
賀登泰一聲冷笑,賀登福也苦笑一下。賀登福說當年他們只是想搞垮顧長恩的生意,撈一點錢就讓賀登泰和胡海容帶着思哲遠走高飛。
但是他們沒想到顧長恩會遇到神仙?這個神仙讓顧長恩到京城做生意,又出了很多的餿主意,讓顧長恩的家業不僅沒垮還越來越興旺……
事情更復雜了,胡仙仙看向賀登泰問他:“這種情況讓你很着急,你就暗暗追查顧長恩到底有什麼神仙相助,是不是?結果,你發現了顧長恩的秘密,你爲了扳倒他,你答應那個神仙很多條件是不是?”
賀登泰的神色很複雜,他沒有回答胡仙仙。但從他表情中可以看出,事情就是那樣,並且那個所謂的“神仙”提的條件一定是常人難以接受的。
“怪我……是我害了登泰……都怪我逼他去見那什麼神仙……都怪我……”胡海容突然大哭起來。
賀登泰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厲聲說:“怪你什麼?沒有神仙相助,我怎麼會有今天的強大?哼,鄂大師說顧長恩可以用他的商船爲我們運送很多不方便別人運的物品,要不是他有利用價值,我早撕碎了他!”
胡海容的眼角還掛着淚珠,她望着賀登泰的眼神中滿是關懷和擔憂,但這關懷和擔憂中又含有一絲恐懼:“可你一輩子都要受神仙的控制啊……你才三十八歲呢……已經……”
他一聲怒喝打斷了胡海容的話,“你嫌我醜了,老了!哼哼,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些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啊?”說着就揪住胡海容的頭髮,瞪着她。
胡海容沒有掙扎,她輕輕顫抖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流着。
賀登福不敢去拉賀登泰,他單腿跪下勸道:“登泰,你懂海容不是那個意思……你清醒一點吧。我們是怕你的壽命都被神仙耗盡,到最後你就不是你了啊……”
從這些對話中,胡仙仙明白賀登泰爲什麼那麼強大了,那不是修煉的結果,而是他的生命與“神仙”在共享,因而他有部分“神仙”的功力。
此地不宜久留,既已清楚這說不清是什麼的“神仙”,確實是從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在左右自己的人生,那麼必須要找龍嘯風他們商議如何解決才行。
胡仙仙屏住氣息,向通往外面店鋪的小門退去。她以爲正在怒恨情緒中的賀登泰不會發現自己的意圖。
可她剛退到門邊,賀登泰已冷笑着轉頭看向她,“你以爲你真是來聽故事的?”
胡仙仙的手已摸到門,她乾笑着:“要不然呢?我可沒想過要管閒事呀?你不用擔心你們的事被人發現。”
賀登泰放開胡海容,輕拍她的臉,語氣傲然、眼神寵溺地說:“海容,乖乖的和福哥坐在旁邊看,看看我如今有多強。”
胡仙仙猛地拉開門,可她還來不及跨出去,賀登泰已經撲來。
逃跑是來不及了,胡仙仙只得召出慧心玉劍抵擋。慧心玉劍向膨脹成鼓一樣的賀登泰刺去,胡仙仙又急忙側身抓起一把茶壺向胡海容擲去……
爲了胡海容不被茶壺砸傷,賀登泰一腳踢向茶壺,茶壺碎裂於地,但他也被慧心玉劍刺中!
胡仙仙知道慧心玉劍傷不了他,她只是想讓他分心救人,他一分心,就能阻擋他一下,她好飛上房樑。她想試試能不能衝破屋頂,從屋頂逃出。
掠上房樑的胡仙仙沒有立即打碎瓦片準備逃跑,她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竟在一剎那間忘了險境。
胡仙仙看到賀登泰的衣服被慧心玉劍刺破,而他衣服已被脹大的身體撐得繃緊。在他一腳踢向茶壺的時候,衣衫碎裂散開!
他那身體不僅像個圓鼓一樣大,而且身上滿布如老樹皮一樣的粗糙裂紋,這些裂紋的縫隙裡全是血絲。更可怕的是那些裂紋的縫隙越來越大,血絲很快變成了一道道滲血的血口子……
賀登泰的手和臉也開始佈滿裂紋,他滴血的、如鬼爪一般的手抓向胡仙仙,語氣陰寒喝道:“你已經沒有退路了!你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