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霍騰沒聽明白,同時也大感驚奇,自家院落裡很多怪事,自己居然從未發現。
木蕭蕭猶豫片刻,像在擔心什麼,而後又下定了決心:“我告訴你吧,那個人是扎措,他給了我隱藏妖氣的符紙,讓我吸盡霍家氣運!
"我以前一直護佑着你們霍家,不願意害你們!因爲不曾現形,不曾害人,妖氣不明顯,才能在京城裡能隱藏這麼久。如果答應了扎措,哪怕有隱藏妖氣的符紙,也有可能招來天譴。
"爲了應付扎措,我只能推說怕胡仙仙發現我的存在,不敢動手,等有機會再吸你們霍家氣運,讓你們霍家敗落。一直推託到了胡仙仙離開,扎措沒那麼恨霍家了,此事纔不了了之。”
霍騰皺眉聽着,眉頭皺的程度不斷加重,皺得五官快成了幹縮的桔子皮。
世代簪纓,煊赫豪門,從小到大,霍飛與霍騰受着嚴格的教育,算是一衆紈絝子弟中有情義的了,縱然經歷生死大劫,他還是沒有想過要仇恨木蕭蕭,他自以爲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可聯想哥哥的事,他覺得他們兄弟倆很可憐。
着實很可憐,被算計而不自知,所愛無法得到。想及此,悲從中來,淚意涌上眼眶,但他不能哭,只能皺巴着臉強忍。
木蕭蕭已說完,霍騰不斷調整着情緒,穩住了情緒後,又再反覆思量着她的話,琢磨半天想要辨別真假,最後判斷出她所說多半是真話。
有些事,不想再糾結,可霍騰還是忍不住發問:“可你後來爲什麼又還是設了陰謀來接近我?若只是爲了提升修爲,方圓百里之內的人不少,怎麼偏偏選我?”
木蕭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嬌羞之態:“我太想快些提升修爲了!吸男子陽氣是最冒險又最快捷的方法。”
嬌羞佳人,嫵媚如初,可霍騰的心境完全變了。
他決定不再想着唐文昭的時候,曾以爲只要不主動愛誰,只要不十分動心,也就不會傷心,可是與木蕭蕭的情緣從始至終也沒主動過啊,也很清楚寵她不過是圖的貪歡一時。可是仍然免不了傷心,還不敢表露傷心。
“爲什麼選我下手?爲……”霍騰咬牙吼了半句,哽咽得吼不出下半句。
爲何偏偏是我?他糾結的不是木蕭蕭爲什麼要害人,什麼提升修爲之類,他不感興趣!他想弄清的是怎麼就挑中他?糾結這一點的背後,他在意的是,或許木蕭蕭對他也曾用心?他與其他男子在木蕭蕭心中有特別處?
當然,原因不會是霍騰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可霍騰就是固執地很想知道原因,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與他相處時間挺長,木蕭蕭還沒見過他這麼情緒激動,有點懼怕地疑惑盯他一眼,又低頭解釋起來:“你幼年時有一次爬上我本體樹杈,滑了一下,差點兒摔下去,我用枝條護住了你。
"可你雖沒摔下去,驚慌中亂掙扎,鼻子在樹幹上碰出了血。
"你的鮮血被我吸收,我們有淵源,吸收你陽氣相比別的男人而言會讓修爲提升更快。”
霍騰慘然而笑,一切都是爲了提升修爲,沒有半點感情!哪怕是說看着他英俊瀟灑,也總算是看上他這個人的優點。可一切與他這個人如何無關,只是理智地從修爲助力來選擇。
對他的失落與憤慨,木蕭蕭完全不懂,小心試探着說:“雖吸你陽氣,但你天生血氣旺,對你影響不大。你放我走,想辦法幫我脫困,以後我幫你找仙丹補身,保管能補足陽氣,還能清除蠱蟲餘毒。”
霍騰搖頭笑着,笑得臉快僵了,雙手互握緊攥,許久後才說道:“你先藏到北大街那邊的一個破靈官廟,我再設法求程浩風他們放過你。”
木蕭蕭正要道謝,忽然臉色大變,恨恨瞪向霍騰。
還沒明白她爲何變了臉色,程浩風、胡仙仙、喬楚詩等等人圍了過來。
“蕭蕭你快走!”霍騰不假思索掣出羽宸刀,“你們放過她,求你們了!她只是太想強大起來,沒有想故意害誰!”
霍騰自認可悲,唐文昭對他從未有男女之情,木蕭蕭更毫不掩飾地利用他,連大梅也只是因他外在條件好才嫁給他吧?流連花叢,卻沒得到一顆戀慕他的真心!
然而,他做不出眼睜睜看着木蕭蕭被抓的事,畢竟曾是他的女人!可以無情,卻不能無義!
程浩風和胡仙仙相對交換眼神,沒有行動。
喬楚詩則大聲呵斥:“霍騰,你還執迷不悟?木蕭蕭爲了修煉,不顧你的生死,也會不顧別人生死!現在饒了他,以後會是大禍患!”
看出程浩風和胡仙仙威逼的態度不太明顯,木蕭蕭立即下跪發誓,“我絕不會再用惡毒辦法修煉,立誓爲憑,再敢爲了提升修爲不擇手段,五雷轟頂,灰飛煙滅!”
苦主幫兇手脫罪,兇手又立誓悔改,再要重責似乎不近人情了?
喬楚詩也猶豫起來,但又怕木蕭蕭再害人,其他人可沒有霍府的背景,沒有那麼廣的人脈,被害也可能不知道。
雙方僵持着,又遠遠傳來女子的聲音喊:“饒了木蕭蕭!求你們饒了她……”
所有人好奇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來者是大梅。
大梅跑過來,立刻跪下乞求道,“放了她吧,我知道二少爺不可能報復她!木蕭蕭是二少爺的快樂,也是二少爺的責任啊!你們殺了她,或是囚禁她,二少爺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安心的時候!"
快入夜了,秋風很涼,吹着衣衫單薄的大梅,讓她更顯瘦弱憔悴。
“你太善良了!她害你那麼慘,還爲她求情?”喬楚詩冷聲問。
大梅噙淚搖頭:"我沒那麼善良……你們不懂,看着夫君面對自己只有敷衍,沒有激情,不僅是自己難受,也替夫君難受!他跟木蕭蕭在一起是真的很愉快,笑容也不是勉強的假笑,笑得春風滿面……”
胡仙仙不由自主瞄向程浩風,以前不太注意這些細節,他對別人的笑,和對自己的笑有區別嗎?
愛是什麼?喬楚詩只感受過孫展鷗對她若有似無的仰慕,所以並不認同大梅的話,駁斥道:“那是霍騰被迷得丟了魂兒了,才放縱、才墮落!你呢,又一心想着霍騰,才愛屋及烏,事事順着他!”
平常從不與人過多爭執的大梅,此時搖着頭說:“那是二少爺內心喜歡的狀態,不是放縱、不是墮落!
"唐文昭姑娘很好,那是都看得見的好,能引人傾慕理所當然,可木蕭蕭除了長得嬌媚也說不上多優秀,是木蕭蕭給了他心裡渴望自己的狀態,纔會讓他着迷。
"所謂的‘迷惑’,不就是找準心底裡想要什麼,然後給出最想要的虛假場景嗎?誰不想任性一點呢?
"人難免要幻想美好的事物啊,我也想有個男人寵我,把我寵得無法無天!讓我可以再也不管酒鬼老爹,也不用活得循規蹈矩,也不用事事先替別人着想,可以想做便做什麼……
"我活得好累,也好無趣!我自己都不喜歡自己的生活狀態,二少爺又怎麼會喜歡?我其實一點也不恨木蕭蕭,只是羨慕,羨慕她比我活得恣意……”
聽木蕭蕭說草木成妖不易,要成仙就更難的時候,霍騰對她的那一絲怨恨消失;後來又發覺在很多人眼中很成功的自己,不過是個可憐蟲;這時再聽大梅說了掏心窩子的話,原來沒有誰喜歡活得死板憋屈;忽然之間,霍騰像長大了十歲,各有各的不容易,你羨慕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羨慕着你。
胡仙仙走到大梅跟前扶起她,又問:“你真的不怨恨他們,真心爲木蕭蕭求情?”
大梅誠懇地說:“木蕭蕭是妖,想法肯定與人不同,我如今一點也不恨她。至於二少爺,我太理解他的感覺了,終於找到那個能讓自己不顧一切的人,可以在那個人面前活得最真實,讓自己成爲最渴望成爲的樣子,這是幸運啊。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那樣一個人……”
大梅的話語裡沒有對木蕭蕭的嫉妒,也沒有對霍騰的埋怨,只是對自己沒有轟轟烈烈、真真切切愛過而遺憾。
生活讓我們多數人必須規規矩矩,可有沒有在某個瞬間想痛快醉一回,即便那酒是鴆酒?
他們沉浸在難以言說的情緒裡,大梅的話觸碰了他們心底最柔軟處,不約而同地想放了木蕭蕭。
木蕭蕭也以爲事情會就此了結,以後再也不敢亂惹事了,他們都沒注意到天邊驟起一個墨色光圈。
夜幕降臨,但天空是間於藏青色與黑色之間,那個墨色光圈則是絕對黑暗的黑!
程浩風最先發現異況,墨色光圈罩向木蕭蕭的一剎那,墨冰劍飛旋而出,擋住了光圈。
靈氣震盪,氣流衝勁很大,程浩風在抵擋後,立即把胡仙仙拉到身旁護着;另外的人如喬楚詩、木蕭蕭、霍騰這般有法力或武功的人還能勉強穩住身形;沒有法力的人,多半倒飛出去!
大梅身形瘦小,當然也倒飛而出,眼看她快要撞上一棵樹,霍騰撲過去拉住了她!
事發突然,如果不是一直關注着,哪能快速反應過來,並救下人?霍騰一怔、大梅也一怔,很多時候自己也未必能看清自己牽掛誰!
危機襲來,程浩風的關注點主要在來襲者身上,墨色光圈是扎措舞動擄魄旗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