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黑漆一片,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夜灼翼站在那裡,表面上看似安靜,其實內心極其的不安。
花無惜去看谷玉許久都沒有出來,這讓她很擔心,可也知道在這時候只能讓花無惜一個人去面對,沒有人可以幫得上。她夜灼翼也不能。在這樣的重創下,不知道無惜能不能受得了?
夜巽靜靜地站在夜灼翼的身邊,也很擔心花無惜會做出什麼舉動。無惜不會自殺吧?腦海裡蹦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當花無惜的身影穿過房門,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夜灼翼提起的心終於放下。
夜巽也暗鬆了一口氣,禁不住想到,難道無惜殺了谷玉,可看上去又不像。
花無惜站在夜灼翼身前兩三步遠的地方站住,望着夜灼翼。
夜灼翼剛想上前,忽地一愣,花無惜一雙眸子現出的距離感令她無端端地生出深深的無力來,一時無法動彈。
無惜變了,變得不像以前那個無惜了,變得像一個大人了。怎麼……成長,竟然能如此迅速?夜灼翼平靜的臉上現出一絲暗淡。
花無惜靜靜地道。
“大哥,把谷玉送回家吧,然後我們上路。”
夜灼翼沒聽見夜巽的動靜,回頭看了夜巽一眼,夜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飄身去了。
屋內只剩下了夜灼翼和花無惜。
花無惜停了一刻,繼續道。
“……結束了……她不再記得我……”
夜灼翼微怔,原來……是這樣。早該想到的花無惜會用法力清除谷玉腦海裡有關他的記憶,不是嗎?
只是這不是她關心的,她所關心是,無惜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撲進她的懷裡,對她撒嬌、對她傾訴。這件事一下子使花無惜成熟了,有了獨立的心智。而屬於她的那個花無惜不再了。她與他之間,也許真的就是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的關係,這兩三步遠的距離也許會成爲他們今後永遠的距離。
這對花無惜來說應該是好事吧?她應該高興纔對,可爲什麼胸口卻痛得厲害?
夜灼翼靜靜地望着花無惜,花無惜也靜靜地望着夜灼翼,兩人像是從彼此目光之中看到了彼此的心聲。
他們相處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一個眼神、一個神情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何況還沒有絲毫的掩飾。
“……姐姐,我會好好修煉,出來幫姐姐做事……”花無惜的口氣帶着些許的歉意。
夜灼翼聞言移開了目光,從他的身邊走過,沉聲緩緩道。
“我說過,等你想離開我的時候只需要說一聲就好。”走了出去。
聽着夜灼翼聲音壓抑着不易察覺的難過,花無惜垂下了頭,半晌跟着出來,站在不遠的地方怔怔地望着夜灼翼的背影。黑暗中,那個白衣身影浮冰碎雪一般,這讓他徒然生出一種悲傷來。
夜巽很快送走谷玉回來,見夜灼翼一個人站在院中,花無惜站在夜灼翼的身後,目光有說不清的複雜,那不該是花無惜的目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夜灼翼低聲道。
“你們過來。”
夜巽首先走到夜灼翼的身前,花無惜遲疑了一下,才緩緩走近夜灼翼。
夜灼翼低聲道。
“爲了避免意外,一個修煉的時候,另一個去保護。在面對危險的時候,背後交付的是自己的兄弟,這是一種信任,不可辜負。記下了嗎?”
花無惜、夜巽點頭。
夜灼翼擺了下手。
花無惜低聲道。
“大哥前行一步吧。”
夜巽看了看夜灼翼,嘆了一聲,走了。
花無惜悶了半刻,低聲道。
“……我不會離開姐姐的……”
夜灼翼目光落在某處,有些空茫,臉上似乎溢起一個笑意。
“你長大了……”後面的話沒再說出來。
花無惜深深地望了夜灼翼一眼,飛逝向天空,消失了。
夜灼翼靜靜佇立在那,半天沒動一下。
夜寒和夜天在窗口看着這一幕
“爲什麼無惜會喜歡那個谷玉?”夜寒道。
夜天望着夜灼翼,輕輕搖着頭。
“那個女孩長的也不怎麼樣啊,無惜的眼光可真夠可以的……”夜寒絮叨着,“你知道他們剛纔說什麼了嗎?”
“你知道?”
“不知道。大哥本相是狼,無惜本相是紅牡丹花……奇怪,我怎麼看不出姐姐本相是什麼……”夜寒打了一個哈欠,“我以爲我現在能看出姐姐的本相呢!唉,還是看不出來……”轉身邁着長腿去睡覺了。
夜天啞然失笑。
他與夜寒的關係最爲要好,記得夜寒偷偷告訴他大哥是狼妖、花無惜是牡丹妖時,當時他很興奮,立刻就想到了姐姐。可夜寒沮喪地道,只知道姐姐不是人,具體是什麼看不出來。
也許是在夜灼翼的教導下,他們對妖精不妖精的沒多少感覺了,除了開始有些好奇,漸漸也就見怪不怪了。
見夜灼翼一個人赤着腳向院中的桃花林走去,夜天感覺到了夜灼翼的異樣,回身穿好衣服推門出去。
夜寒在牀上翻了個身。
“這個夜天……”又睡去了。
夜天進了夜灼翼的房中,拿着夜灼翼的鞋和衣服,去找夜灼翼。
夜灼翼找到了一塊石頭,坐下,望着蜿蜒流過的溪水,映出眸光的水色。
她從來沒有想過花無惜對自己是如此的重要,這種永遠失去花無惜的感覺,讓她的心有說不出的悶堵!似撕裂、似擠壓,痛的找不到地方。
怎麼會是這樣?無惜怎麼會是以這種方式長大?怎麼會是在這一瞬間就成長了?
那個谷玉奪走了她的無惜,永遠地奪走了……
假如當初花無惜是個女孩,也許夜灼翼後來收的孤兒就都會是女孩,也許當初花無惜第一聲叫得不是姐姐,而是其他什麼稱呼,今日這些孤兒叫夜灼翼的稱呼也隨之改變。但沒有這種假如了,這已經是事實。這個潛在原因就連夜灼翼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可見花無惜對夜灼翼而言不只是仇恨之餘的安寧所在,也是她命運的一個轉折,更是她此後一生歷經情感糾葛的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