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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沙發裡,身上多了一條毯子。
芊子?芊子回來了?我衝進臥房,空無一人,她的沖洗室,空無一人,書房空無一人。此時廚房裡傳來乒乓聲,我面帶喜色衝過去,站在爐竈邊的卻是吳英。我嘆一口氣,吳英回過頭來看着我道:“姐夫,你醒了。”
我點頭,轉念一想,她怎麼進的我家門?一定是芊子給她鑰匙,但是芊子爲什麼不回來?
我沒來得及問吳英已經開口:“昨天你打電話以後,姐姐去找我。她說……”
“說什麼?”我有不好預感,一步跨過去拼命晃動吳英肩膀。
吳英低頭咬一咬嘴脣說:“她說暫時不回來這裡。”
我幾乎抓狂:“她不回來?她是我妻子,她怎麼能不回來?她把這裡當什麼?旅店?說走就走,說留就留?這裡是她家。吳英,你知道她在哪裡,帶我去見她。我要見她。”
吳英面帶難色,搖頭道:“姐夫,對不起,我不知道。”
吳英說她不知道,我不相信。即使她不知道,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出芊子。她是我妻子,她不能這樣任性的說消失就消失。可是要從哪裡找起?她攝影的朋友我一個也不認識,她說過有個出版社想爲她出影集,可我連出版社的名字也不知。唯一與我親近的是她的妹妹吳英,可她有益隱瞞芊子的去向。我是天下最失敗的丈夫。
想來想去,芊子出手向來闊綽,能夠無條件提供她金錢的普大概找不出第二個,那麼等她花光身上的錢,一定會回來找我。這一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果然沒多久她派吳英問我要錢。我一面放下心來,一面不問她需要多少,拿給她一萬。
一萬在芊子手裡算什麼?十天之內必會一分不剩。但剛過一個星期,吳英很不自在的又問我要錢。我再給她一萬,過一個星期,吳英又面帶難色低頭垂手站到我面前。這樣往復了兩個月,芊子不出面,來拿錢的仍是吳英。
我冷言:“她打算這樣過一輩子?躲我一輩子?”
吳英擡起頭似在兩難間斟酌。她終於說:“姐夫,她在歐洲。”
她不經我同意跑去歐洲,她負氣出走?她是在抗議?可這個抗議也太過持久。
我冷靜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姐夫,你知道,沒有錢她就會回來。”
“沒錢?那她會恨我,即使回來她也不再是以前的芊子。”
“她早已不是以前芊子,”吳英聲音有些哽咽,“姐夫,難道你還不明白?她用你的錢跟別人遠走高飛。”
我嘩的從椅子裡站起來:“什麼?你再說一遍。這是你親眼所見?”
“她與她助手遠走高飛,雖然她沒有說,但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出來,只有你還矇在鼓裡。你瞭解芊子,她從來不甘寂寞,你以爲她會一個人躲起來,只是爲了讓你擔心生氣?”
我頹然倒在椅子裡,不,我不相信,我給她一切,她竟然與助手私奔?那個穿花T恤的大男孩?但是吳英的話不由我不信,她是芊子親妹妹,是她把錢轉給芊子。我想起與她相識之初,那時侯她喜歡的是一個叫大衛的希臘男人,她被趕出來她無處可歸所以她一再挑逗,主動投入我懷抱。這些年來她跟着我只因爲我寵她、愛她、更重要的是能滿足她奢侈的生活。現在呢?現在她厭倦了我的管制,厭倦了每天等我回家,所以選擇離我而去?
吳英爲我倒來一杯咖啡,她靜靜的說:“姐夫,不要在縱容下去。沒有錢,她自然會回來。”
是,沒有錢芊子還會回來,可是當她再回來我身邊,我該怎麼樣對待?
我需要一段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但在比我料想的還要快的時間裡,芊子回到我身邊。
幾天後的一個夜裡回到家中,廚房的燈亮着,我以爲是吳英又過來看我,疲憊道:“謝謝你來,我能夠照顧自己。”
但興沖沖從廚房跑出來的卻是芊子。她眯着眼睛,笑容一派純真,手裡端着熱騰騰的意大利麪。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睜大眼睛看她,幾乎要把她擁在懷中,但立刻又想到吳英的話,冷漠道:“沒錢用了?”
她一怔,臉上略過一絲尷尬,又把盤子捧到我面前道:“這是我在意大利學會的,特地做給你吃。”
她已經太久不爲我做菜,她寧願去外面吃。我坐在沙發上不動聲色。
芊子像以前一樣蹭到我身邊,拉起我胳膊,像孩子一樣笑道:“快些嘗一嘗,味道怎麼樣?”
我仔細審視着她的大眼睛、長睫毛和臉上的小曬斑。
“我要親口聽你說,這兩個月你去做什麼。”我聲音嚴厲。
她嘟起嘴:“你不准我去歐洲拍照,所以我自己去。”
她的解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兩個月的失蹤,她打算這樣一筆代過?
說着她又把臉湊到我嘴旁仔細研究:“你的鬍子已經這麼長?來讓我爲你刮。”
芊子在我鬍渣上輕輕一吻,然後跳起來要去找剃鬚刀。我用力抓住她手腕,嫉火大發:“你不留一句跑去歐洲,兩個月電話也沒有一個,你準備這樣打發我?”
她呀啊亂叫着甩開我手。
“不然要我說什麼?說我是離家出走?說我是被人拐賣?還是說我與人私奔?”她氣急,對我大吼大叫。
“難道不是嗎?!”
她後退兩步,瞪圓的眼睛裡淚水瞬間如大雨傾盆。
“你說什麼?”
我別開臉:“吳英都對我說了。”
“她對你說什麼?說我與人私奔?說我背叛你?”她轉身跑進書房抱一個大紙箱回來,她把扯開箱子,拋到空中去,裡面的照片嘩啦一下飛散滿屋。
她聲嘶力竭的大叫:“我什麼都聽你的,我爲你學做意大利麪,我只不過爲了這些照片跑去歐洲,但你卻不相信我。”
照片紛紛揚揚落在我們中間。纖瘦的芊子站在相片另一邊,淚水鋪滿了小小的臉。我想到她等我趴在桌上流着口水睡着的樣子,想到她早起爲我做早餐的日子,她也爲我付出很多,她怎麼可能輕易背叛我?忽然之間我心軟了,我相信她了。我真該死,我怎麼能把吳英的猜測當成事實責問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