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事的婆子比往常小心了很多,三言兩語說完了事,領了吩咐就趕緊小心的退出去。
李小暖心神不寧着,時不時的瞄瞄外面,再瞄瞄屋角的水漏,偏偏時辰過得極慢,水滴緩緩、緩緩的滴着,半個時辰,彷彿是過了大半年。
老太妃一頭白髮、一隻手甩着念珠從垂花門轉進來時,李小暖的心彷彿停了半拍,扔了手裡的杯子,跳起來急忙往外迎去。
蘭初、竹青、玉板等人微微有些慌張零亂的跟在李小暖身後,一起急急的出了門,兩邊廂房裡等着回事的幾個婆子直怔怔的看着老太妃,一時沒法反應過來。
老太妃陰着臉,步履矯健沉穩,奔着議事廳直衝過去,白嬤嬤面色發白、緊張不安、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李小暖沿着抄手遊廊迎着老太妃,笑容燦爛的曲膝行着禮,
“給老祖宗見禮。”
老太妃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理會李小暖,徑直進了議事廳,也不等人讓,盤膝在榻上坐了,斜睇着笑意盈盈的奉着茶的李小暖,也不接茶,只轉頭掃着蘭初等人問道:
“都是你的丫頭?”
“是!”
李小暖笑着答應着,順手將茶放到了老太妃面前的榻几上,老太妃瞄了眼杯子,看着李小暖直直的問道:
“那古家大姐兒,是你出了主意讓她析產分居的?”
“咳!”
李小暖被老太妃一句話嗆得咳嗽着,臉色紅漲起來,蘭初急忙示意着竹青等人,帶着人輕手輕腳的退出屋子,垂手在門口守着,李小暖咳了兩聲,陪着笑解釋道:
“老祖宗,我哪是那樣不知禮的人,這世上的理,只有勸人和,哪有勸人分的?這是古家大姐姐自己的主意,我也勸過……”
“哼,你當我是你那白長着兩隻眼睛的糊塗婆婆?你這話,只好騙騙她去!”
老太妃打斷了李小暖的話,李小暖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尷尬的笑着,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老太妃呼了口氣,輕輕‘哼’了一聲,
“你也是個糊塗東西!析產分居!這叫不戰而退!這事,我替古家大姐兒作主!你去,跟那姓金的說,就說我說的,給他三天時候,給我處置了姓鄒的那賤人!再到古家請罪去!讓他跪到古家門口,什麼時候古家大姐兒氣消了,什麼時候再讓他起來!古家大姐兒若不消氣,那就讓他跪死在府門前!”
李小暖這口氣噎得更厲害,連嚥了幾口氣,半晌才透出氣來,哭笑不得的看着老太妃,輕輕咳了幾聲,往前蹭了蹭,低聲說道:
“老祖宗,您先別急,聽孫媳婦說,這事吧,真是古家大姐兒不想要那姓金的了,我才幫着她想法子析產分居的,老祖宗,您別急,聽孫媳婦仔細跟您說!”
李小暖見老太妃眉梢猛的挑了起來,急忙解釋道,老太妃盯着李小暖,李小暖心思轉得飛快,又往前湊了湊,低低的說道:
“老祖宗,這事吧,是這樣,唉,老祖宗,您老這麼明白,孫媳婦可不敢騙您半個字,只是,這話若是說了,您老人家還得多擔待纔好,孫媳婦吧……”
“好了!我不怪你,你趕緊說!”
老太妃不耐煩的打斷了李小暖的期期艾艾,李小暖萬分爲難的又往前蹭了蹭,貼到老太妃身邊,輕輕拉了拉老太妃的袖子,低低的說道:
“老祖宗,這事吧,跟外頭傳的不大一樣,姓金的吧,是納了個妾,也是寵得過了那麼一些,倒沒到外頭傳的那樣,就是吧,古家大姐姐,其實不是個賢良人,當初嫁到金家,是想着……”
李小暖心虛的含糊起來,老祖宗眉頭皺了起來,
“你給我好好說!”
“是!”
李小暖急忙答應着,心虛着、底氣不足的接着說道:
“是想着……想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當初選金家,也是因了這個,誰知道……唉!”
李小暖傷感的、長長的嘆着氣,
“按外頭的理說,古家大姐姐成親多年,兒子也生了兩個了,姓金的就是納再多的妾進來,那些個妾,能翻出什麼大花樣來?可古家大姐姐那性子……唉,看着往日恩恩愛愛的丈夫,當着她的面,和別的女人情深款款的,心裡這份苦,哪裡受得住?二十多歲的人,生生熬的比四十歲的人還憔悴!老祖宗,您說,我能不心疼嗎?可這事,按這三從四德的禮兒,哪裡上得了檯盤?若說出來,就是古家大姐姐的不是,犯了個‘妒’字!唉!”
李小暖長長短短的嘆着氣,
“老祖宗知道,孫媳婦在古家長大,古家大姐姐就是孫媳婦嫡親的姐姐,就是再有什麼不是,哪怕全是古家大姐姐的不是,孫媳婦看着她苦,也得先幫着她去了這苦處!再說別的,自家人總要幫着自家人不是?那個……我就使了一點點小心思,就這麼……就這樣……”
李小暖擰着手,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老太妃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聽說那嚴氏也是個不賢的?”
“嗯。”
李小暖垂着頭,低低的答應着,
“古家二姐兒呢?挑鄭家,就因爲他家那破規矩?”
“嗯。”
李小暖頭垂得更低了,擰着手,低低的說道:
“老祖宗,我知道錯了,往後,我跟着您抄經,往後,我聽老祖宗教導,慢慢改。”
老太妃伸手端起杯子,品了口茶,正要說話,外頭腳步急促,蘭初在門口稟報着:
“稟老祖宗,王爺來了。”
話音剛停,又接着稟報道:
“老祖宗,王妃來了。”
李小暖瞄了老太妃一眼,忙走到門口,掀起了簾子。
王爺額角滲着汗,大步進了屋,王妃喘着粗氣,緊跟在王爺身後進了議事廳,李小暖悄悄的往後退到榻腳處,垂手侍立着,王爺看着端坐在榻上的老太妃,長揖到底見了禮,擡起頭,百感交集中滲着絲茫然,
“母親,有事叫兒子進去吩咐……”
李小暖心裡咯蹬着鬱悶起來,這王爺,那麼圓滑明白會說話的人,怎麼一到老太妃面前就盡說蠢話,‘叫兒子進去’,這是什麼話?!這意思是不讓老太妃出來了?
老太妃斜了王爺一眼,從喉嚨裡‘哼’了一聲,不耐煩的揮着手說道:
“出去出去!我就有事也犯不着找你!你也出去!”
老太妃擡手指着緊跟在王爺身後、陪着滿臉笑容的王妃說道,王爺舒過口氣來,陪着滿臉笑容,
“母親是兒子的母親,有事不吩咐兒子,還能吩咐誰去,母親……”
老太妃突然憤怒的‘哼’了一聲,順手抓起榻几上的杯子,衝着王爺,連茶帶杯子砸了過去,
“你個混帳東西!還知道我是你母親?你什麼時候替你母親說過一句話?!做過一件事?你什麼時候體諒過你母親的苦?我是你母親,就是再錯,你就不能先幫着你母親,再說別的?你幫過沒有?我怎麼養出你這麼個混帳東西!”
老太妃越說越氣,將手裡的念珠狠狠砸了過去,砸完了還不解恨,喘着粗氣,四下轉着身子尋找着趁手的東西,王妃睜大了眼睛,呆怔怔的站着,愕然看着暴怒起來的老太妃,她上次看到她暴怒發火,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王爺也忙着轉着身子,替老太妃尋找着趁手的東西,老太妃連轉了兩圈,也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擡手指着王爺罵道:
“出去!滾出去!”
王爺滿臉笑容的連連長揖着,示意着王妃,兩人恭敬的垂手退出了議事廳。
蘭初帶着竹青等人,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的垂手侍立着,彷彿沒看到、更沒聽到老太妃剛纔的怒罵。
王妃跟着王爺出了議事廳,走了幾步,王爺頓住腳步,回身看着王妃,眉開眼笑的說道:
“母親又發脾氣罵人了!”
王妃還在怔神中,聽了王爺的話,又憂慮起來,
“母親年紀大了,這麼大脾氣,沒事吧?”
“嗯,沒事,恪兒媳婦不是在屋裡的,瑞紫堂的人說了,母親是來找恪兒媳婦的,回頭你跟恪兒媳婦說,只要哄得母親高興,肯出來走走,怎麼着都成。”
“嗯。”
兩人低聲說着話,王爺走到垂花門處,回過頭,滿眼依戀的看着議事廳,呆站了片刻,才轉身出去了。
李小暖看着王爺和王妃出了議事廳,小心的打量着還在怒氣中的老太妃,想了想,重又泡了杯茶奉上來,笑着說道:
“老祖宗潤潤喉。”
老太妃伸手接過杯子,隨手又放到榻几上,拍了拍榻沿吩咐道:
“你坐,接着說。”
“後來,古家大姐姐傷痛中,也想明白了,這男人若變了心,就再也要不得了,老祖宗想,今天打發了鄒氏,明天說不定還有周氏、吳氏、鄭氏、王氏,一串兒的氏!哪有個頭的?與其跟他鬧這些閒氣、傷這個心,倒不如棄之不要得好!可惜這律法規矩上,沒有女休男的,不然,咱們就休了他!若和離吧,古家大姐姐還有三個孩子,哪裡捨得下,不還得替孩子們想着,唉,也只好析產分居了。”
李小暖側着身子坐到榻沿上,傷感的說道。
咳,本想偷個懶,今天就一更了,可素,那麼多粉,那麼多賞,閒實在懶得不安心,今天忙得頭暈,就晚到現在了。
親親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