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韓大人功績如何啊?”泅堰邊走邊小聲問旁邊的李大人。
“韓大人鎮守瓏城十幾年,每有半月來犯,都是他帶兵擊退的,縱使是幾倍敵人也從來沒有讓他們進過城門。”不難聽出李大人口中的欽佩之意,泅堰更是對這個韓庥青眼有加。
“既然功勳卓著,爲什麼十幾年一直在做了個瓏城校尉不能升遷呢?”按理說這樣的人沒道理不被委以重任,泅堰對韓庥越發好奇起來。
一旁的李大人聽泅堰問這話有這憤憤不平起來。“這有什麼稀奇,十幾年沒有升遷的又不是他一個。”言下之意,自然是他十幾年也從未升遷過。韓庥沒升遷倒沒什麼,他還被降職了呢。
你的功績能跟韓庥比嗎?泅堰默默腹誹了一下。人家韓庥屢立戰功,不像你不立功,還犯錯。其實泅堰這樣想就冤枉李大人了,這李大人雖沒什麼特別起眼的成績,但瓏城的在他的治理下漸漸富庶起來。想他上任時,這兒還是個窮鄉僻壤呢。
相隔不遠,不一會兒泅堰就走到了韓庥身邊。“韓大人辛苦了!”泅堰笑得溫和,主動示好。崇華說讓他別管,瓏城能守的住,那那個守城的人一定不是自己,今天看到韓庥時泅堰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多謝大人關心”韓庥恭敬的對泅堰一抱拳,行了個禮。泅堰是太守,太守官職在他之上。看韓庥謙和的態度也不像是容易得罪上官的人,卻爲什麼這麼多年仕途不順呢?泅堰上下打量的韓庥,心中滿是疑惑。
這韓庥怎麼看,怎麼都有大將軍的風采,泅堰也越看越慶幸。慶幸他仕途不順,不然要是他不在,這瓏城勢必是守不住的。
“不知大人有何守城良策啊?”舒雅絲毫不含蓄,直言問他。
“瓏城城牆低矮,要想阻十萬半月大軍在城外,怕是……”韓庥語氣不變,卻聽得泅堰一愣一愣的。
“十萬?你不是說是幾萬人嗎?”泅堰看向一旁的李大人,語氣嚴厲。
李大人連忙彎腰致歉,“大人,臣並不知半月軍隊的具體數字呀!”
他不知道,韓庥卻知道,想必是推算出來的,若是哨兵報告,肯定不會漏了太守府。“我只是要守住瓏城,並不是要滅掉十萬敵軍。”泅堰看着城外遠處已經依稀看得見的密密麻麻半月軍隊對韓庥說到。
韓庥皺着眉沉默着,李大人在心裡擦着汗。你也真敢說,先不提滅掉敵軍十萬大軍,就這守城,就算是沒打過仗的人,看這兵力如此懸殊,也該知道毫無可能。
“下官定當誓死守城”韓庥對泅堰一抱拳,又走到一邊去檢修工事了。
泅堰微笑着看着遠處的半月大軍。李大人連看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軍隊都不敢了,他長這麼大何曾見過這陣仗。
“大人,你這麼自信滿滿,難道早有對策。”李大人看泅堰一點也不擔心的表現,好奇的開口。
“沒有。”
“沒有?”沒有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李大人又開始急得團團轉起來。敵軍越來越近了,就瓏城的這兩千守軍根本守不到天黑。
“大人,這城中只有兩千士兵,這兩千人是您轄下所有的士兵了。最近的軍隊離這兒也有三天的路程,還只有三萬。”李大人覺得有必要對泅堰說一下局勢的兇險之處了。
“你怕死?”泅堰忽視了李大人的問題,反而問他。
“下官怕,可下官願以微薄之軀阻敵軍與城門外。”李大人挺起胸來神色堅定的回答泅堰的問題。
“這兩千將士也願意。”
“可”李大人還欲說些什麼,泅堰已經向前走去,下了城牆朝城中走去了。
李大人看看浩浩蕩蕩而來的半月軍隊,再看了眼城牆上雲鸞士兵。害怕的不止他一人,有些士兵雖然身子站得筆挺,可還是掩飾不住發抖的雙腿。
“韓庥,你跟我說句實話,瓏城能守多久!”李大人大步走到韓庥面前,韓庥正俯着身子檢查弓弩。
看李大人急躁驚慌的樣子,韓庥繼續擦拭着弓弩對李大人說到:“守到援軍來時。”他語氣堅定,聽在李大人心裡竟莫名的安心了。
“不論如何,一定不能陷於半月之手。”李大人眼中泛起淚珠,言辭懇切。
韓庥回以李大人一個肯定的眼神,“嗯,仲彥你就放心吧。”
李大人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他轉身擦掉之後,啞着嗓子對韓庥說:“我去跟我父親去請個安”。
“嗯”看着李仲彥的背影,韓庥目光堅定,就算不爲雲鸞,不爲瓏城百姓,就爲你,瓏城我一定會守住。
“敵軍將臨,檢查弓弩”韓庥對這城牆上的士兵用力一吼,氣勢如虹。
“是”四五百士兵同時大聲答道,聲音如雷。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用盡全力嘶吼出來,只不過是爲了掩飾心中的害怕。
泅堰下了城牆,直接回了太守府,大敵當前,穩定民心的事,還得他這個太守來做了。掛了這麼久虛銜,是時候爲瓏城幹件事了。
剛一走近太守府之前,泅堰就看到了太守府前密密麻麻堆積的人。從人羣中擠了進去,泅堰站立在府門前。
由於他上任後並沒有任何動作,瓏城百姓竟沒有一個知道他就是太守的。一旁守門的士兵走到泅堰面前恭敬的對泅堰說到:“大人,他們都是來求見太守的。”
“知道了。”泅堰擺擺手示意士兵退下。一旁圍着的百姓聽士兵將泅堰叫大人,連忙發問:“不知這位大人是什麼官職?”
泅堰向前一步,屹立在百姓面前大聲說到:“本官是瓏城新任太守,我知道你們來做什麼的,我會一一告訴你們的。”
“他是太守,李大人呢?我怎麼不知道瓏城換太守了。”未等他說要,百姓羣中已經議論紛紛起來。
“我在年前已經接任太守一職,但極少在府中坐堂,你們不認識我也是自然。”稍稍歇了一下,泅堰又繼續說到:“今日半月突然出兵攻打我瓏城,足有十萬之衆。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瓏城只有兩千守軍,你們怕瓏城守不住。”
百姓先是被半月兵力震懾的沉默了,隨即又被泅堰強大的氣勢震懾住,皆緘默不語。泅堰拼盡力氣用吼的將他的話吼了出來。
“你們若是怕,大可從南門離開,不走的,我瓏城守軍也會拼盡全力護你們周全。”
泅堰面前的百姓聽了泅堰了話,大多數都低着頭思考着。泅堰之所以不留着他們,就是怕萬一韓庥守不住城,半月士兵對城中百姓大肆屠戮,那就是他的罪過了。
什麼事都沒有那麼絕對,他相信崇華,相信韓庥,但這一局卻怎麼也不敢賭。面前的百姓漸漸的散去了,泅堰知道,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回家收拾東西逃命去了,就算少數留下來也是膽戰心驚的過日子。
“泅堰!”泅堰正欲轉身回太守府中,卻被蘇亭舟叫住了。泅堰早就在人羣中看到了蘇亭舟,只是那會兒,他選擇了無視他。
泅堰慢慢回過頭,門前只有蘇亭舟和樊霖繼續站着。“亭舟”泅堰擠出一個笑容來。
“我會留在瓏城,守着蘇家的家業”蘇亭舟溫柔的對泅堰說着,目光堅定。泅堰本以爲他會問自己爲什麼是瓏城太守,可他沒問,蘇亭舟果然是個聰明人。
“我也會留在瓏城,幫你守着你的家業。”這一笑是泅堰發自內心的。這笑容看在蘇亭舟眼裡如同三月楊花般和煦溫暖。
“好”蘇亭舟點點頭笑着離開了,樊霖看了泅堰一眼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也跟着走了。
太守府不遠的一所宅院裡,李仲彥跪在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面前。“父親,如今大敵當前,兒子當與瓏城共存亡。”李仲彥說完,神色一黯又接着說到:“此番九死一生,兒子唯一對不住的就是父親您,若我身死,還望父親恕我不能盡孝之罪。”
不等說完,李仲彥已經淚滿眼眶。李父也紅了眼睛,他扶着柺杖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仲彥,父親明白你忠君之心,你要以死報國,父親不攔你,父以你爲榮。”
一句話說完,李父的眼淚也落了下來。頓了頓,他又接着說到:“若、若你與他這次可以平安回來,我就允了你們的事。”李父說完揚起頭,面朝屋頂,豆大的淚珠從眼角落到了地上。
李仲彥聽到老父說的話,在地上種種的磕了一個頭,“多謝父親成全”他的聲音已經哽咽的模糊不清了。
等了十來年,終於等到父親點頭成全了。這麼多年來,因爲父親極力反對,他與韓庥都將感情深深埋心中,本以爲老父至死都不會同意兩人在一起,沒想到,十年後現在終於等到了他的首肯。
想那時,他與韓庥愛得轟轟烈烈,推了家裡選的婚事,李仲彥爲了能光明正大的與韓庥在一起,在父親房門前直跪了兩天兩夜都沒能使的李父心軟。
李父也想起了當年的舊事,紅着眼顫巍巍的走了出去。李仲彥擦拭掉眼裡洶涌而出的淚水,站起身來,出了家門大步向城牆走去。
現在,誰也不能阻止他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