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姐有意要讓藍田當他的助手,晨峰私下是不同意的,畢竟覺得他不適合在那樣的大環境底下摸爬滾打的,【你怎麼老給他打算好了,工作你給他安排了,住處你給他找了,現在連這些你也要插手?明晨峰,雖然你一直是很照顧藍田,可也沒必要什麼都護着他吧。】

【行,你找他去給你做助手,人家學生會的人會怎麼說,說他是接你的班來的,你是不會不知道的,學校雖然是比社會上好很多,但是這裡頭的手段也不是他這個鄉下小孩能應付的,安姐,你自己好好想想。】他們兩是擺出了辯論的架勢了,誰也不能低頭似的。

【晨峰,出了學校呢?你還能幫襯他多少?】

這句話捅到了晨峰的心裡,對啊,出了學校呢?再也沒有理由去阻止什麼,連自己也動搖了,【那你好好帶着他,有什麼事記的跟我說。】

安姐看着面前的晨峰,意味深長。【知道。】眼神在他身上再停留了好一會才離開。

其實藍田在學生會也沒有什麼特別不順的,接觸下來人家都知道這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脾氣也好,所以就算是新來的,也不爲難他,畢竟安姐還在他身後撐着的。

藍田接觸的人多了性格更加的開朗起來,晨峰覺得當初聽了安姐的話是對的,自己總不能什麼都替他安排好了,還是要讓他自己一個人做事的,現在不是挺好的。

【晨峰,我藏了兩張票子,咱們去這裡玩,好不好。】問着好不好的人,眼神裡頭的渴望已經出賣了他。

【你才幹了多久,已經會私藏東西了?】晨峰接過來看,是一場書展的門票。

【我……也就這一次而已。】小聲的反駁,【去不去?去不去?】要藍田這樣反覆的纏着他央求,已經算得上是撒嬌。

【嗯。】難得他要求什麼,怎麼能不答應。

不過這書展的紅火是他們都沒有料到的,人擠人,什麼都看不見,還有什麼作者籤售,藍田也想要擠進去看,苦於人實在是多的嚇人告退了。晨峰怕人羣把他們擠散了,緊拉着他的手逛了全場的書展。藍田就這麼乖巧的跟着,在擁擠的人羣裡攢動。

回了家,藍田就跟散架一樣的躺着不動,【氣死人了,晨峰你說是不是?】藍田撅起嘴巴,樣子很可愛。

【還不是你要去的。】晨峰到覺得挺好,至少今天他卡到了很多的油,【田,今天累死人了,我留在這裡了,走不動了。】

晨峰一直還是住在宿舍的,主要是爲了不讓這個小傻瓜拘謹。藍田沒有回絕,抱着自己換洗的衣服就跑。

出來後一聲不響的就躲在了被子裡。等晨峰洗完澡出來還保持着那姿勢,順勢就抱緊了他。

【怎麼不見你長肉,都吃哪裡去了。】晨峰的手不老實的亂遊走。鬧得藍田扭動着身體躲閃。

【不鬧了,睡覺。】藍田出言,然後晨峰就乖乖的停手。他們一直都只是這麼擁抱着入睡,誰都沒有更加越界的舉動。一個是出於太在乎,另一個恐怕還是懵懵懂懂的停留在純潔階段。

不知道爲什麼,藍田覺得最近一段時間的晨峰顯得有些心事,他沒有問,但是很擔心。後來聽史實說才知道原來晨峰家裡好像是有什麼事。藍田向來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關心的,他也沒有辦法像有些人那樣直接說寫冠冕堂皇的話語來,在他看來那樣是很難開口的,也不能真的表示什麼,於是藍田就用他自己的方式照顧他,爲他買好早餐,每天下課都在外頭等着他,幾乎幫晨峰的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條,藍田在學生會有了不快也不說,有什麼難辦的事情也不去麻煩他了。覺得這在這個時候自己還是安靜的待着,默默的支持比較能表達心意。

不過晨峰的苦惱沒有因此減少半分,家裡的事情開始惡化,知道最後撐不住的時候他纔對藍田說了情況。藍田這才知道原來晨峰家裡是有個公司的。現在是因爲有人背後使壞,他們家的生意幾乎要破產了,這都不是最爲嚴重的,對於藍田來說最最難以接受的就是晨峰要跟着全家出國了。

【藍田,對不起,現在纔對你說,因爲之前都以爲這些能挺過去,不想讓你擔心的,但是現在……】

【沒事,】藍田顯示的是包容,是體諒,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翻江倒海價的難過,【你也是沒有辦法嘛。】

晨峰摸着他的頭髮,【等到了國外,一切都好轉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也不是就在那邊定居的,你好好照顧自己知不知道。】

【嗯。】

晨峰他們家是要去國外投靠他姑媽,他們就要這個星期裡動身了。小巳一衆人都裝作沒有事發生一樣。

可誰都知道馬上他們之中就會少一個人了。臨行前的一天,他們兩個都沒有出門,就是安靜的窩在了房間裡,【記的不要太刻薄自己了,吃的好點,不要老留着隔夜的東西不捨得扔,還有我那些衣服都留給你,你看能穿的就穿。有什麼事就去找他們,別一個人憋着不說,不說誰也幫不了你,知道不知道。】

藍田點頭。

【除了小巳那裡,其他的兼職不要再接了,你現在是該學習的時候】晨峰說不下去,抱住了他。兩個人摟住對方,都沒有看見對方眼裡流出的眼淚。

多像假期那次的告別,然後過幾個月就能見面,可是,不是。他們都去送機了,藍田沒有,知道自己一定忍不住要哭的,乾脆就躲在了房間裡放聲大哭,這是他沒有過的,這麼放開、這麼難過的哭。

第二天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打理好了一切,只是眼睛的紅腫沒有辦法消去,其他的看來藍田沒有任何的破綻。他讀書很認真,不但在學校年年都領獎學金,還順利的當上了學生會的副主席。安姐雖然畢了業,但是有空就回學校的時候總是找他的,兩個人關係很好,真的像姐弟一樣。米朵跟史實還是打打鬧鬧的,最讓人興奮的就是米朵進了演藝圈,雖然還不紅,可是也夠光鮮亮麗的。一切都是這麼的順利。直到畢業的這一天,藍田意識到原來已經過了三年多了,在這個學校,現在要離開感覺一下子沒有了歸宿。最後一次走了一遍校園,在那個初次遇見的教室停留了腳步,對,藍田還是沒有辦法忘記這個帶給他美好回憶的人,雖然他已經失去了聯繫,在出國後的第一年就沒有了任何的消息,連史實都沒有。看來是時候真的要忘記了,藍田對自己說。

他留在了這個城市工作,從小小的一個文員開始。辦公室的事情他做的很雜,什麼都要做,端茶遞水,整理辦公室,打印複印,接送客戶。但是藍田永遠是沒有一點怨言的。雖然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知道,這個出色的男生爲什麼永遠的在做這些最基層的事,原因就是他沒有任何的背景。

藍田趕着去送一份同事落下的文件,不會開車,所以是打了的去的,趕到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人在等了。【謝謝】那人趕緊就要進去了,沒來得及聽到藍田說的【不用】

藍田還沒轉身,就聽到有人在叫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人啊。大概是自己幻聽了,結果油是剛要起步,緊接着的聲音再次響起【藍田!】總算是看見了人。藍田一眼認出了他。

【學長。】是李帆。穿着西裝革履的樣子,已經跟學生時代的形象大相徑庭,但是臉上的陽光還是未減半分。

【剛在樓上看見你了,叫了你一聲,馬上下來了。有空嚒,我們喝杯東西吧。】

坐在酒店的咖啡廳裡,藍田喝的卻是簡單到極點的冰水。

【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真巧。已經畢業了吧,現在在做什麼?】他還是這麼熱忱的詢問,沒有一點變化,藍田面對他,顯得如當初一般的拘謹。

【在宏達公司做事。】

宏達,李帆當然知道,就是今天他們要洽談業務的公司,不過已經在剛纔因爲對方公司的小小失誤回絕,連文件都帶不齊的公司,能有什麼前景。

【你來開會的?今天他們在這裡有一場會議吧。】李帆試探,【不過已經不用上去了是吧。】

嗯?藍田不明白,歪着頭,李帆看他,【不是去參加會議?】

【當然不是,我就是來送文件的。】

原來是這樣,李帆毫不掩飾的告訴他會議已經取消的原因。

【什麼?學長,其實我們公司是很有誠意的,您能不能……】只是處於對自己公司的維護,藍田才這麼說,因爲他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要談的什麼,到底有多少誠意。

【藍田,你要不要跳槽?】李帆已經是諾亞公司的經理了,其實這家公司還不是早晚是他的,因爲這根本就是他們家族的生意,【來我們諾亞吧,真的!】李帆從來就是挺喜歡這個靦腆的小孩的。

【這……】藍田猶豫,雖然自己在宏達似乎真的是沒有任何的前景,但是他還是很滿足的。

【有什麼這那的,就這麼定了,學長我還能虧待你,再說你,我也是信得過的,這樣,你解決好了辭職的事情就來我這報道!】說着就遞上了名片。

藍田侷促的接下來。不過回了公司還未等他想好要不要辭職,就被叫進了辦公室,給經理訓斥了一頓,理由就是有人看見他在與諾亞的經理喝咖啡談笑,而宏達纔剛剛丟了一筆生意。行了,不用再多想什麼,藍田辭職了。不過也沒有就去找李帆,而是自己慢慢的找起工作,畢竟像他這樣的老實,是不喜歡沾親帶故的去討工作的。不知道爲什麼,一度的面試未果後竟然又一次的見到了李帆。

【怎麼這時候在亂逛?你辭職了?】李帆不難猜到,【怎麼沒來找我,害我害等了這麼多天。】

【嗯,我想自己找工作,不想麻煩你了。】他永遠的不願意給人添麻煩。

李帆理解,【什麼麻煩,我正缺一個助理,這是要你來幫我解決麻煩的,要是你沒那能力我還是照樣辭了你,怎麼樣,試試吧,你大學專業不就是這個。】

藍田不是不知道他說的都在點上,也就答應了,想着自己一定是要好好的工作表現的。所以做起事情來都是滴水不漏。公司上下都知道他是經理的大學校友,但是藍田的敬業勤奮也是衆所周知的。

【藍田還不下班?】本以爲是最後一個的李帆出了辦公室的門才發現還有一個藍田埋頭。

【做完就走了,李經理。】

【又沒有人在,叫我名字就行。】

【嗯】

藍田走出公司,看見停在了門口的車子,車窗打開着,裡頭的人向他招手。【我送你。】

【不用,我走回去。】

【這不是有車嚒,上來。】李帆在門口苦等了這麼就難道甘願撲空不成。

藍田一再的說了謝謝才上車,【你還跟那個……明晨峰有聯繫沒?】

沒料到這話怎麼突然就轉到了那裡,藍田搖頭,【沒有了。他出國了。】

【嗯。】李帆知道,其實他們家跟晨峰家以前是有生意上往來的,他們也是見過幾面,算得上普通的朋友,【當初借房子的事,他一定還沒跟你說吧。】李帆看他聽到後不解的眼神就知道,【那房子的租金他可是每個月給你墊七百呢,也不讓我們說給你知道。】

藍田一愣,遲遲沒有說話,原來是這樣的,可是直到他出國,房租還是三百,直到畢業離開都沒變,回了他現在住的公寓,藍田也沒管夜深了,打電話給了安姐。

【怎麼了?】安姐聽電話那頭的氣喘吁吁,以爲有什麼急事。

【安姐,以前我租的房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姐在電話那頭也是一個恍神,【怎麼問起這個了?】

【我換的新公司老闆是李帆學長,他說的。】

既然這樣,安姐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那房子不是我給你找的,是晨峰那時候給你找的,房租是一個月一千,他怕你不肯讓他付,就讓我們瞞着你墊了錢,對你說是三百,還有……】

【還有什麼?】藍田有些怕,這麼就沒有想起的人被勾起來了,記憶還是這麼的清晰。

【你在小巳那裡的工作也是他給安排的,不是我。其實他一直挺照顧你的,後來出國前,還把剩下幾年的房租都給我留下了,叫我每個月給房東了,所以你……】安姐似乎聽到了那邊的抽啼,【藍田,沒事吧。】

【嗯,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安姐,你休息吧。】藍田先掐斷了電話,他需要好好的靜一下了,原來這些事都是他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那個關心自己的人也已經失去聯絡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傷口中幽居,

我放下過天地,

卻從未放下過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萬水,

任你一一告別,

世間事,

除了生死,

哪一件事不是閒事情。

————倉央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