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站在紅袖坊的門前,想着七娘這一生在此迎來送往,陪笑逢迎,可是當她離開這裡之後,還會有多少人記得她?
恐怕,恨她的人也不少吧。
有的姑娘是被賣到這裡來的,七娘算是待她們再好,終究也是七娘把她們推入了火坑,真正念着七娘好的,真心沒有多少。
柳雅之所以覺得七娘不錯,也是因爲沒有利益衝突之下,七娘對她也很不錯了。直到最後,她也成了七娘最信任的人。
柳雅一直堅持,人無好壞之分,只有對你好不好的人而已。七娘如何待別人她不敢,但對她而言,是出自真誠的。
柳雅是醫者,她打從一看到七娘的情況,斷定七娘是肝臟出了問題。最嚴重的情況是肝癌。
結果一經檢查,果然已經是肝癌晚期。七娘的腹部脹大是嚴重的肝腹水。
一般到了這樣的情況,不管是西醫還是醫,治療的效果都不太大了。只能儘量想辦法讓病人減輕痛苦。
所以說,七娘的預感是真的,她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也能夠安心的過她最清閒的、卻也是短暫的最後時光了。
柳雅嘆了一口氣,再次感嘆世事無常。好像這次回來之後,一切都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但柳雅也更加覺得,她有了對人生更深切的領悟。不管是任性的、還是張揚的,她只想做一個最率真又灑脫的自己。
現在天色已晚,是不能再去同利銀莊了。柳雅想到宋義銘還在城外馬六那兒,便出了城,去見宋義銘。
馬六沒有急着回家,而是在飯館的包間裡備了一桌酒席陪着宋義銘,也在等着柳雅回來。
柳雅進了包間,示意馬六可以回去了,然後朝宋義銘抱了個拳,走到桌邊先倒了一碗酒,端起碗仰頭一飲而盡。
她是心難過,心疼七娘,想要藉着酒的辛辣和烈性,衝一衝心的鬱結。
明明白天剛剛縱馬奔馳,讓自己心情舒暢了,偏偏到了晚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喝一大碗酒,才讓柳雅長出了一口氣。
宋義銘手裡端着的酒碗重重的往桌一放,朝柳雅豎起大拇指,道:“柳姑娘,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豪爽,好酒量,好氣魄。”
柳雅又倒一碗酒,朝宋義銘遙敬一碗,道:“宋叔,我先乾爲敬。今日我們好好的喝一頓,聊聊江湖。”
“江湖?你小姑娘一個還懂得江湖?”宋義銘也把碗裡的酒乾了,道:“不過,你那身手也真是不錯,心也夠狠。”
自從見識了柳雅手起刀落,把那幾十號山匪全部都閹了開始,宋義銘見着柳雅不自覺的大腿根發涼,想要把褲腰帶紮緊。
如今見柳雅這般豪爽的喝酒,心的那份糾結纔算是拋開。
柳雅一聽笑道:“宋叔,我知道你讚的可不是我的身手。不過,我是覺得,欺負自己弱小的女人根本不算是男人。既然他們不願意做男人,那成全他們好了。”
“哈哈,是啊。身爲男人,我都爲他們所不齒。”宋義銘說完,也倒滿一碗酒,敬柳雅道:“今天吃過這頓飯,喝了這頓酒,我要回京了。不過,以後柳姑娘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我宋義銘能伸把手絕對不推辭。”
柳雅略一琢磨,明白宋義銘說的肯定是羅二闖的事情。
十之七八,宋義銘在自己走了之後,把羅二闖給放了。或者說,宋義銘報官之後,對當地官府稍加提點,會讓官府的人放羅二闖一馬。
這是“頭有人好辦事”的道理。不管怎麼說,宋義銘都是朝的武將,當地小小的地方官更有些分量。
他提出個小小的要求,那地方官一定會認真去做的。最起碼,羅二闖的命應該是能保住的。
而如果當時柳雅要是不提前離開的話,宋義銘肯定不好意思做這樣的手腳,因而這也等於是柳雅賣了個空子給宋義銘,如今他是念着這份情,許了柳雅一件能幫得忙的事。
柳雅也正在等着宋義銘的這句話,因而他一說完,柳雅抱起酒罈子走過去,親自給宋義銘倒滿酒。
然後道:“宋叔,我是想要問問你,還認不認識江湖的朋友?或是還有沒有想要被收編的小隊,到我這裡來,我給他們一條出路。”
柳雅客客氣氣的說是“要被收編的小隊”,其實是指官府有意剿匪的那些山賊、路匪。
宋義銘一聽,眉毛跳了跳,道:“柳姑娘,你可知道,那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一個不小心,會有人反水的。到時候你壓不住陣,你這小胳膊小腿的,算是心再狠、手再黑,你一個人能打得了百八十個嗎?那是養虎爲患,還是不要琢磨這歪門邪道的好。”
柳雅一聽,這宋義銘還真是另有門道?乾脆把手裡的酒罈子往宋義銘的懷裡一塞,道:“宋叔,今天這酒我請客,你管夠的喝。不過,我求你給我指點指點路子,我該到哪兒去招募一批江湖人士?”
“柳姑娘,你還真有這個心思?”宋義銘也不客氣,抱起酒罈子喝了一大口,道:“我早聽說你手底下有人,還訓練的不錯。之前在京城的時候,也是好一通折騰,還得我們將軍親自出馬,把你調動過來才壓得住。不過,你可想好了,江湖人是一把雙刃劍,萬一弄不好,真是萬劫不復啊。”
柳雅一笑,道:“世間的事,本來是有進有退、有攻有守;雙刃劍若是能爲我所用,便是一把神兵利器。我若是不能壓制住這些人,被他們掀翻在地也是我能力不濟,還得回去和我師父好好學學。宋叔,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哈哈,柳姑娘你倒是說的很實在。確實是這麼回事,沒本事的人,還是回去再學學吧。”宋義銘把酒罈子換在左手,用右手在懷裡掏出了一塊牌子,遞給柳雅道:“瞧瞧吧,能不能看出點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