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撐着油紙傘在這廣昌城裡隨意的走着。
因爲下雨的緣故,街已經看不見行人了。偶爾有人經過,也是腳步匆匆的跑過去。
店鋪雖然還都開着,但也是門庭冷落,顯出一種無奈的蕭條景色。
柳雅經過一間間店鋪,最後來到了一間麪館前面。
這間鋪子實在不大,小廳裡只放了三張桌子,而且是那種只能容兩個人對坐的小桌。
但裡面客人倒是不少,三張桌子坐了四個人。這座率還真高。
柳雅本來有點餓了,見到後廚冒出蒸蒸的熱氣,嗅到一股老湯熬煮的牛肉味兒,不由得收了傘,朝店裡走去。
也正好有一桌的客人吃好了,放下碗筷擱下幾枚銅板,叫了一聲:“老闆娘,收錢。”然後便起身走了。
後廚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隨即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從裡面出來。走路的時候腳步帶着風,一看是個精明利落的女人。
這婦人一邊麻利的收起桌的銅板和碗筷,一邊招呼柳雅道:“小哥這邊坐,店裡狹小。但我家的面是老湯熬煮的,絕對的夠味兒。這冷天陰雨,喝一碗老湯牛肉麪,最是暖身子。”
柳雅笑着點點頭,道:“那來一碗麪。”
老闆娘聽柳雅開口說話,似乎覺得這是女音。又瞄了柳雅一眼,抿嘴一笑,似乎是明白了。然後又問道:“加肉嗎?八錢加兩大塊牛肉。”
“行。”柳雅又點點頭,也沒有拒絕。
老闆娘答應着,端着撤下去的碗盤剛要轉身。門口又傳來一個聲音:“老闆娘,一碗老湯牛肉麪,加肉。”
柳雅聽着聲音耳熟,視線一轉看到了一把熟悉的油紙傘。傘一收,正是那個做傘的年輕小工匠。
那小工匠也朝裡面看,看到其他的桌都是滿座,便徑直朝柳雅走過來,自然的坐下,笑着道:“客官,真是好巧。”
柳雅可不覺得這是巧,只是微微點頭,沒有說什麼。
小工匠見柳雅不吭聲,也沒有再搭話,而是伸手拿起桌的水壺,倒了一杯熱水。
端着水杯看了看,小工匠纔將杯子放在柳雅的面前,道:“杯子和水都乾淨。”原來他看那水杯,是爲了這個。
柳雅不得已,說了聲“謝謝”,但是杯子放在面前卻沒有動。
等了好一會兒,面才被端來。
老闆娘把面分別放在柳雅和那小工匠的面前,道:“抱歉了二位,我家當家的今天去收牛了,店裡我一個人忙活,慢了。”
柳雅隨口應了一聲,拿起筷子準備吃麪。
對面的小工匠卻讚了一聲:“老闆娘,好刀法呀。你這牛肉切的真好,大小不差一分,實在是勻稱。”
聽他這麼一說,柳雅才注意到,兩個人的碗裡都擺着兩塊四四方方的牛肉,還真是大小均勻,不見誰的大了、誰的小了。
老闆娘一聽也是笑了,道:“小館子做面、切肉,天天都擺弄的玩意,那叫什麼刀法呢。是怕客人虧了,所以都是儘量一樣的大小。”
小工匠挑起大拇指,又讚了一聲,這才低頭吃起面來。
柳雅和他坐在對面,只是慢慢的先喝湯。
柳雅不是挑剔,只是自然的生出幾分警覺。她覺得這小工匠來的太巧,因而稍加留意。
結果看到小工匠拿着筷子的那隻手,之前割傷的許多傷口已經結痂了。傷口外面隱約可以看到一層薄薄的白色藥膏。
柳雅是醫者,對於藥膏也很敏感。直覺那藥膏不是藥熬製最初的褐色,而是這種近乎凝脂的白色,絕不是普通的藥膏。
以柳雅的經驗,這種藥膏需要用雪蓮、雪蛤、玉露、參汁等名貴的藥材配製而成。
這麼一個做竹製品的小工匠,竟然會用這麼名貴的藥膏?
可算是發現端疑,柳雅卻也猜不出這個小工匠爲什麼盯着自己?
因爲想的較多,柳雅吃麪的動作越發的慢了,幾乎是一根一根的吃,湯也是一口一口的喝。
“姑娘,牛肉要趁熱纔好吃。”對面的小工匠又是出聲提醒道。
柳雅低頭一看,自己碗裡的面吃了一半,兩塊牛肉還擺在面。再看看那小工匠的碗,已經差不多吃完了。
柳雅不想把事情弄得太複雜,索性直接開口問道:“你是隨我而來的吧?爲什麼?”
小工匠應該是沒有想到柳雅竟然這麼直接的開口詢問,微微一怔,繼而笑着道:“因爲姑娘眼裡有幾分的落寞,我有些擔心。”
“謝謝。”柳雅溫和的一笑,不再言語,繼續低頭吃麪。
因爲柳雅吃得仍舊很慢,所以對面的小工匠此時已經把整碗麪都吃完了。
他看看自己面前的碗,又看了看柳雅碗裡的面,竟然朝後廚又喊了一聲:“老闆娘,一碗老湯牛肉麪。”
“哎,來啦。”老闆娘的聲音從後廚傳來,繼而習慣性的又問道:“加肉嗎?八錢,兩大塊牛肉。”
“不加。”
“加!”說加肉的是柳雅。她倒是要看看,這個小工匠要做什麼。
老闆娘好的從後廚挑起簾子,問道:“客官,到底要不要加肉?”
小工匠剛要開口,柳雅直接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道:“我請客,給這位小哥加雙倍的牛肉。”
“哎,好嘞。馬好。”老闆娘立刻答應着,放下簾子去做面了。
小工匠看了看桌的碎銀子,勉強的笑道:“讓姑娘破費,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看在你對我如此關心的份兒,兩碗麪、幾塊牛肉而已,算是謝謝你的善意。”柳雅說完,繼續優哉遊哉的吃麪。
而在老闆娘把加了雙倍牛肉的一大碗麪放在小工匠面前的時候,柳雅把手裡的筷子一放,站起身要走。
小工匠愣了一下,也放下了手裡的筷子。
柳雅回頭一笑,道:“雙份的牛肉呢,不要浪費了纔好。”
說罷,她的手指微微一動,一根銀針從袖子裡甩出去,正好刺了小工匠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