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答應着,輕輕推開門進去了。屋裡七娘竟然是站着的,她對面的一張桌子旁邊坐着個男人,正在低頭喝着茶。
柳雅進屋沒有擡頭,但是用眼睛的餘光去打量那個男人,想要看看這個所謂的“大老爺的師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卻不料一眼看過去,柳雅驚訝的擡起頭來了。因爲,這個男人她竟然認識!
而喝茶的男人見柳雅進來,也是自然而然的擡頭想要看看來人是誰,結果正好見着柳雅擡頭,兩人都是一臉的詫異。
隨即,柳雅先是歡顏一笑,走過去福了福身,說道:“張叔叔好,柳雅給張叔行禮了。”之所以吃驚,是因爲這個“大老爺身邊的師爺”竟然是在小水鋪遇到過兩次的張成亮。
張成亮也是很驚訝,但柳雅給他行禮,他伸手扶了一下,笑道:“小姑娘,沒想到竟然是你啊。看來,我們還真是有些個緣分呢。”說完,又轉頭問七娘道:“她是你說的那個外甥女?”
七娘本來還打算給柳雅介紹一下這位年輕有爲的師爺呢,沒想到柳雅竟然和張成亮認識,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之前是怕冒犯了張爺您,謊稱她是我外甥女,是想要讓她出面,直接從您這兒把那塊地的合同簽下來,可是沒想到您二位認識啊。張爺您莫怪,七娘這裡給您賠不是了。”
七娘在這紅袖坊裡見識過的人物可是不少了,爲了這裡的一位美人,說不清有多少富商、官吏想要討好她一番呢。可是如今她對張成亮竟然這麼客氣,可見張成亮這身份真是不低了。
柳雅在一旁看着,心暗自揣摩着,張成亮應該不會只是個簡單的師爺。因爲他身沒有師爺的那種市儈與圓滑,倒是帶着一股子江湖人的痞氣和豪爽。但又與江湖人不同的是,他身的戾氣不重,沒有重重的殺氣。
如果一定要給張成亮的身份一個最恰當的形容,柳雅覺得他像是捕頭。或者說是一位武官,而並非是個師爺。
聽七娘這麼說,張成亮點了點頭,道:“一塊地而已,犯不着那麼小心翼翼的。不管是你外甥女,還是別的什麼,只要是合理的買賣,官家不會管的。不過,今天既然遇到的也算是一位故人,那更簡便容易了,買地的事情這麼定了,地契我直接簽下來好。”
張成亮說完,又轉向柳雅,道:“小姑娘,看來你那小水鋪的生意不錯啊,才幾個月的光景,能在城外買下這麼大的一塊地了?”
柳雅一笑,道:“託官家的福,讓我們這樣的老百姓在官道能討個生活,真是感激不盡呢。而且,在那條路都能遇到張叔您這樣的貴人,我們的生意又怎麼能不好呢。”
柳雅的嘴巧,她說出來的話,聽不出明顯拍馬屁的意思。可是不管誰聽了,肯定是心花怒放的。何況柳雅把話說得滴水不漏,連官家的面子都顧及到了,先承認了守着官道做買賣是百姓之福,加張成亮已經擺明了是官家的人,自然更加高興了。
張成亮臉滿是笑意,指指對面的小凳子,道:“小姑娘,坐下說話吧。我還想要問問你弟弟的情況呢。怎麼樣,官辦的學堂考了沒有?”
七娘在屋裡這麼半天,還是站在張成亮的身旁,還得給他倒茶。而柳雅才進來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張成亮給她指了個座位,這裡外、親疏一下子可看出來了。
七娘也是個有眼色的人,立馬倒一杯茶,放在了柳雅身邊的小几。然後又道:“既然是故人,那慢慢聊着,我去叫小囡準備點糕點、蜜餞,送來你們邊吃邊聊。”
張成亮沒有挽留的意思,又指着柳雅對七娘道:“我吃茶好,你問問她喜歡吃什麼好。不過,我可是要給錢的,一會兒走的時候,該怎麼算怎麼算。”
七娘是個明白人,知道這是官面的話。這位張爺是代表官府來籤地契的,不能佔一點糕點、果子的小便宜。點頭道:“是,明白的。送什麼會記賬的,一會兒張爺走的時候一併算了。”
張成亮點點頭,又對柳雅道:“想吃什麼,說說吧。我可是還記得在你們那小水鋪討到包子喝下的水呢。今天啊,也算是我回請一次。”
柳雅聽了,連忙道:“不敢不敢,既然張叔也說我們有緣分,那今天還得是我請你。你可千萬別推辭。”
“那不行,回頭再路過你們那小水鋪,我還白吃白喝的。但是到了這裡,該多少銀子是多少,這個錢我得自己出。”張成亮倒是客氣,然後朝七娘擺擺手,那意思是讓她去準備了。
能夠在紅袖坊使喚七娘的,估計除了那位趙大東家,也得是官面的人了。自古民不與官鬥,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張成亮肯定不是個低微之輩,所以七娘才事事依從,毫無架子可言。他一說完,七娘立馬去叫人準備糕點了。
七娘出去了,柳雅又站起身來,走過去向張成亮微微福身,謝道:“蒙張叔的舉薦,我弟弟在古榆樹鎮考了個紅榜第一的好成績。鎮長大人更是擡愛,給我弟弟免了學費和雜費。今天總算是有機會,可以讓我當面感謝一下張叔了。只是……我弟弟已經退學了。”
“什麼?”張成亮顯得有些意外,問道:“爲什麼考了,又不讀下去呢?”
柳雅一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和那裡的先生有了一些衝突而已。學堂裡新來了一位董先生,教導學生的方法我並不認同,所以起了爭執。”說完,柳雅把之前逼着董先生寫的那份賠償字據拿了出來,放在了張成亮的面前。
這份字據,柳雅本來是打算找個機會直接教給鎮長大人的,如今有機會交給張成亮,柳雅倒是更安心了。估計着,那位董先生頃刻之間要流浪街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