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當我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灑滿我額頭了。我恍惚着爬起來,整理着自己亂糟糟的頭髮,到樓下去找小倩了。
但她不在房間裡,我在走廊裡大聲叫着小倩,卻沒有任何迴音。回過頭才發現櫃子上有張紙條,她說她上班去了,微波爐裡有給我準備的早餐。
打開微波爐,還是和昨天一樣的早點心。早餐吃完後,我坐在房間裡看了一會兒書,忽然手機響了起來。
沒想到居然是孫子楚打來的電話,他說他正在我家門口,來把那些玉器還給我,卻發現我不在家。我只能告訴他,我這幾天住在外邊,地址是安息路13號。
二十分鐘後,樓下響起了敲門聲,果然是孫子楚站在大門口,手裡拎着我給他的箱子。我連忙跑到外邊去,把他給帶了上來。
孫子楚小心翼翼地看着這房子,嘴裡不停地嘖嘆:“你可真會找地方啊,這種房子想必是寫恐怖小說的好環境吧。”
我實在沒心情和他開玩笑,將他帶到了二樓的房間裡。好在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所有與小倩有關的東西,都被我藏到櫃子裡去了。
他又環視了這房間一圈,用羨慕的口氣說:“將來我也住到這種地方寫論文就好了。”
然後,孫子楚打開了箱子,還是用報紙團包裹着,他還加入了許多泡沫,把那五件玉器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說:“你仔細看一看,有什麼問題就說。”
這五件來自荒村地下的玉器,現在整齊地呈現在我的眼前,我拿起它們仔細地看了看,並沒有什麼磕碰和損壞的痕跡。我點了點頭:“沒問題,謝謝。那麼鑑定結果怎麼樣?”
“我說過,我會邀請最優秀的玉器鑑定專家,他們對你這五件玉器的鑑定結果是:一級真品。”
瞬間,我心裡微微一顫:“它們真的是良渚古玉?”
“沒錯,它們確實是五千年前的良渚玉器,無論是其材質,還是形狀、紋飾和雕刻技法,都符合地下出土的良渚玉器特徵。這些都是經過權威專家鑑定的,你就放心吧。”
“能不能說得詳細點?”
“好吧,從礦物學角度看,玉可分爲硬玉和軟玉兩類。硬玉就是通常所說的翡翠,主要產於緬甸;而軟玉是一種具鏈狀結構的含水鈣鎂硅酸鹽,它是造岩礦物角閃石族中以透閃石、陽起石爲主的一種特殊礦物。”
孫子楚說得頭頭是道,一套套專業術語,看來從玉器專家那學了不少吧。我不想浪費時間,徑直問道:“那麼良渚文明用的是什麼玉呢?”
“良渚文明是中國玉器文明之源頭,中國傳統玉器主要採用軟玉,以新疆的和田玉、中原的南陽玉和藍田玉最爲有名。良渚文明出土玉器數量之多,造型之精美舉世罕見,世界各國學者都很關注,甚至有人提出了‘玉器時代’的觀點。”
“我只知道青銅時代和鐵器時代,哪來的玉器時代?”
“中國神秘的遠古文明,在石器時代結束之後,青銅時代開創之前,還存在着一個‘玉器時代’,那個時代的人類認爲玉器具有神秘力量,誰控制了玉器誰就控制了文明。至於良渚文明,因其使用玉料的數量驚人,肯定要有豐富的地下玉礦來供給。”
“玉礦?”我忽然想到了地下的寶藏。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在良渚文化範圍內的考古發掘中,從未發現過古代玉礦遺址。也有人認爲玉料是從遼寧或新疆運來的,但上古時代交通極不便利,千里迢迢運送大量玉石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可天上不可能掉下玉石來。”
“沒錯,所以我認爲在良渚文化的區域內,或者在其附近的山脈中,一定存在着某個被遺忘的古代玉礦。古老的文明可以神秘消亡,但地下寶藏卻應該是永存的。”
我連連點頭:“良渚文明的千古之謎——就是地下寶藏?”
“不,良渚文明留給我們的謎團實在太多了,玉藏之迷僅僅是許多個謎中的一個。”
“你的意思是說:良渚文明本身就是一個謎?”
“良渚文明的興起是相當神秘的,它剛產生的時候,周邊地區的文明程度並不高,最近很熱門的三星堆文明,要比良渚文明晚一千多年。五千年前,良渚文明在東方所達到的高度,足以與同時代的古埃及文明與古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比肩。”
“這一定有着某種特殊原因吧。”
孫子楚點了點頭:“是的,在出土的良渚玉琮上,經常出現一個奇特的圖案,被稱爲‘神徽像’,其上部刻着倒梯形的神人臉,兩眼圓睜,牙齒露在外面,頭上戴着插滿羽毛的皇冠,雙手抓向下面的獸頭。在古瑪雅和古印加文明中,也都有類似的羽冠圖案。它們都和良渚文明一樣,留下了大量風格詭異的玉器和遺蹟,迅速地興起迅速地衰亡。”
“你認爲良渚文明和瑪雅文明有關?”
“這只是我個人觀點。”
“那麼良渚文明究竟到了何種程度?”
“一個擁有宮殿、王陵和金字塔的文明,你說它到了何種程度?餘杭的莫角山遺址,足以讓任何一個人驚歎,它是良渚文明的政治、經濟、宗教中心,發現有規模宏大的‘宮殿廣場’,1萬多平方米的建築基址,被稱爲5000年前的紫禁城。還有大量高級墓葬,巨型棺槨裡有着精美的玉器。埃及保存着一百餘座金字塔,而良渚文明也有超過100座被考古界稱爲‘土築金字塔’的高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達到了如此輝煌的高度,那爲什麼突然衰亡呢?”
“這又是一個迷了。”孫子楚意味深長地嘆了一聲,“最多的說法是自然災害:四千多年前,全球海平面升高,江南大部分土地被水淹沒,良渚文明遭到了‘滅頂之災’。但還有一種說法:良渚文明對玉器非常癡迷,他們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玉器的開採和製作上。玉器在任何時代都是奢
侈品,良渚文明因此陷入了極度奢侈的不良風氣之中。”
“奢侈亡國?”
“沒錯,但無論是‘水災滅頂’說,還是‘奢侈亡國’說,都沒有肯定的證據。也許,良渚文明真的和古瑪雅人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就這樣兩個鐘頭過去了,孫子楚就像Discover頻道主持人,滔滔不絕地講述神秘的良渚古國。
聽着他的長篇大論,我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五千年前的本土神秘文明,究竟和荒村有着什麼樣的關係呢?可我實在想不通啊,荒村位於浙江東部的沿海,並不處於良渚文明中心的太湖流域,而且良渚文明距離今天實在太遙遠了,那些荒村發現的玉器,會不會是在其他地方出土的文物呢?
我只能搖搖頭,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看到那五件玉器,心裡又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孫子楚幫着我把玉器收好了,他囑咐我一定要小心謹慎,要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這些東西可都是國寶級的。
“不過,這種鬼地方也不會有人來的,反正我就住幾天而已嘛。”
中午,我陪着孫子楚到外邊去吃午飯,今天自然是我請客了。在飯店裡我沒說多少話,有些事情我不敢告訴他,因爲以他的性格,再加上職業習慣,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與其再多一個糾纏於此事的人,不如讓我自己一個人來扛吧。
孫子楚喝了許多酒,而我則是滴酒未沾。席間他已經醉醺醺地胡言亂語了,最後我扶着他走出飯店,將他塞進出租車送回去了。
回到荒村公寓後,我立刻上到二樓的房間,將那隻裝着玉器的箱子,拎到三樓走廊最裡面的房間裡。那裡正好擺着一副梯子,通往天花板上面的閣樓。我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將那隻箱子放在閣樓的角落裡,這樣就應該安全了吧。
入夜後,我草草吃了一頓晚餐,就再也不敢關燈了——根據前兩天的經驗,只要在一片漆黑之中,我的眼睛就會看到那些離奇的景象,五十多年前的女子若雲,那些曾經生活在這棟房子裡的人。然而,只要電燈一打開,他們就從我的眼睛裡突然消失了。
在荒村公寓的樓上樓下轉了一圈,只要電燈泡沒有壞,所有房間的燈都被我打開了。雖然,這些舊燈泡發出的光線,都如燭光一樣昏暗,但我想如果從外邊看荒村公寓的話,一定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幾乎每個窗戶裡都透出幾縷暗光,整棟房子彷彿回到了三十年代,宛如一部愛情電影的名字:《時光倒流七十年》。
不過,如果是外邊那些拆遷工人,突然看到這棟空關多年的老宅,一下子亮出了那麼多燈光,大概會被嚇個半死吧?也許,人們會以爲幾十年前的鬼魂全都跑了出來,開一場只屬於荒村公寓的幽靈晚會。
可惜,今天不是萬聖節。
想到這裡,我突然笑了出來,我自己也感到奇怪,都到了這種境地怎麼還笑得出來。
晚上十點鐘,小倩終於回來了,烏黑的頭髮閃着溼潤的澤光,看來她已經在外邊洗過澡了。女人的眼睛總是尖銳的,她立刻從我的眼睛臉上發現了什麼:“今天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啊?今天我在三樓躺了一整天。”
但她打開櫃子看了看說:“你怎麼把我的東西都藏到這裡面了?是不是今天有人來過這房間?”
唉呀,又給她發現了,我尷尬地傻笑了一下,只能把孫子楚來過這裡的事情,老老實實地告訴了她。我順便也向她簡單地介紹,五千年前神秘的良渚文明。
聽完我說的這一切之後,小倩冷冷地說:“你是說那些神秘的玉器,把良渚文明與荒村聯繫在了一起。”
“對,或許這就是荒村秘密的入口?”
小倩目光銳利地對準了我的左手:“那麼你手指上的東西呢?它也是五千年的神秘玉器?”
我的心裡又“咯噔”了一下,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指環,它像個寄生蟲一樣“長”在我的手指上,似乎已與我融爲一體。我用右手遮住玉指環,哀傷地說:“我這是怎麼了?像個傻子一樣捲進來,看着四個人相繼死去卻無能爲力,現在自己的手上又被套上了這個魔咒似的東西,眼睛裡看到的全是幽靈的臉孔——我究竟是怎麼了?”
“這不是你的錯。”小倩忽然靠近了我,她的語氣變得異常柔和,“不用擔心,有我在你身邊,你就不會有事的。”
終於,我剋制不住自己了,將這幾天所有的煩惱都發泄了出來:“有你在我身邊?你以爲你是誰?聊齋裡的聶小倩,還是五千年前的良渚女巫?”
她靜靜地聽着我說完,表情是那樣鎮定自若,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看着我的眼睛。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了,我低下頭抱歉着說:“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你知道我是從不發火的,可現在這種境地讓我太絕望了。”
小倩依然盯着我的眼睛,淡淡地說:“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嗎?剛纔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不,你永遠都不可能嚇到我的。”
忽然,她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臉,微笑着說:“早點休息吧,睡着了就不會恐懼了。”
我點了點頭,但走到門口又回頭道:“可睡着了還有噩夢呢?”
小倩還是微微一笑說:“晚安。”
在衛生間裡洗了一把澡,我便回到三樓的房間去了。今晚所有的燈都亮着,其實我很不習慣在有燈光的房間裡睡覺,但也只能咬着牙,閉上眼睛席地而眠了。
昏暗的燈光始終刺激着我的眼皮,我輾轉反側了許久才睡着了……不知過了幾個小時,忽然有什麼聲音刺激到了我的耳膜,使我從黑暗中緩緩甦醒了過來。
我的心立刻蕩了起來,那聲音帶着某種特殊的旋律,催促着我睜開了眼睛。三樓的燈光還亮着,那聲音似乎是從底樓傳來的。我跌跌撞撞
地跑到外面,終於聽出那是鋼琴的聲音。
荒村公寓裡怎麼會有鋼琴的聲音?我側耳傾聽了片刻,覺得這旋律有幾分熟悉——對,是李斯特的鋼琴曲《直到永遠》,也是我一直很喜歡的音樂。
循着那匈牙利人譜寫的旋律,我躡手躡腳地走下旋轉樓梯。底樓的大廳裡一片漆黑,奇怪了,我記得這裡的燈應該是亮着的。但那泉水般的鋼琴聲,卻如誘人的少女吸引着我,讓我瞬間忘掉了恐懼。
此刻,在這黑夜的荒村公寓中,響徹着李斯特的鋼琴曲,我感覺自己到了十九世紀,在匈牙利黑暗的森林中,傾聽着城堡裡少女的鋼琴和歌聲——我無法用更多的語言來形容了,那鋼琴絕妙的音色,再加上李斯特的旋律,彷彿是一對天生的情人,正在這荒涼的黑夜裡兩相廝守,竊竊私語,柔情似水,正如這曲子的名字——直到永遠。
鋼琴聲在這古老的房子裡湍湍流淌着,引誘着我發現了那線亮光,那是大廳旁邊的房間,琴聲正是從這裡傳出的。那是歐陽家族拍全家福照片的房間,在牆邊有一架名貴的舊鋼琴,但它內部早已經壞掉了,是不可能發出任何聲音的。
我默默走到門口,一片怪異的柔光照亮了我的眼睛,我看見了——
在這寬敞的房間裡,煥然一新的鋼琴打開了蓋子,十根蔥玉般美麗的手指,正在琴鍵上舞動着,音波隨着她的手指流淌而出,迴旋在整個荒村公寓。
我的目光隨着那雙柔軟而白皙的手指,漸漸移動到她的手臂和脖頸上,不知從何而來的幽光,如流水般潑撒到她皮膚上,再濺起片片水花,彈入了我的瞳孔中。
沒錯,還是她——若雲。
我像是做夢一般,看着這個五十多年前的美麗女子。她穿着一身長長的裙子,白色的裙襬覆蓋着雙腳,黑髮披在肩後。她全神貫注地傾注在鋼琴上,眼睛幾乎是半閉着,十指只要一觸到琴鍵就會發出音符,她是那樣如癡如醉,似乎正體會着這支曲子的靈魂——永恆的憂傷之愛。
正當我幾乎無法自持時,鋼琴聲突然停止了,若雲的雙手停在半空,手指微微顫抖。然後,她緩緩回過頭去,目光對準了身後——
現在我才發現,房間裡還站着一個人,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穿着黑色的衣服,筆直地站在窗邊,光線照射在他的臉上,卻是慘白慘白的。
——他就是若雲的丈夫,歐陽家的傳人。
房間裡鴉雀無聲,光影在男子的臉上晃來晃去,他緩緩走到若雲身邊,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這時我才感到手指上隱隱作痛,原來這疼痛已經持續很久了,我顫抖着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柔光照射在玉指環上,那些猩紅色的污跡,彷彿越來越鮮豔了。
“不!”
恐懼到極點的我高聲叫了起來,瞬間那片白光消失了,房間裡又沉入了一片黑暗,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了,我驚慌失措地摸着牆上的開關,但好一會兒都沒摸到。
忽然,一隻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顫抖着回過頭來,卻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暗香,幾縷髮絲抹到了我的臉上。
房間裡的電燈亮了起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眼前,原來是小倩。她正睜大着眼睛站在我面前,與我相隔不過幾釐米,我甚至能感到她的呼吸正撲到我臉上。
我們就這樣怔怔地看着對方,十幾秒後小倩後退了幾步,臉頰泛紅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想這樣問你呢。”
小倩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她抱着自己肩膀說:“剛纔我做了一個夢。”
“噩夢?”我連忙搖了搖頭,“噩夢”已經成爲這個故事中,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了。
“不是噩夢。”她忐忑不安地走到那架鋼琴前面說,“我夢到了鋼琴的聲音,那首鋼琴曲非常美,好像是——”
“匈牙利鋼琴大師李斯特的《直到永遠》。”
小倩低着頭說:“這段夢中的鋼琴曲,使我產生了奇怪的感覺。於是我走出房間,當走到樓梯口時,突然聽到你大叫了一聲,我立刻就走過來了,卻看到一個黑影站在門口。”
“然後你打開了電燈?”
說着,我也走到了鋼琴旁邊,看着依舊破爛不堪的鋼琴,怎麼也無法想象,它居然能彈出那麼美妙的聲音。我打開了上面的蓋子,伸手在琴鍵上按了幾下,還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那麼,我剛纔聽到的鋼琴聲又是怎麼發出的呢?難道那也是五十多年前的鋼琴聲嗎?可是,這琴聲怎麼又跑到小倩的夢裡去了呢?
小倩伸手捅了捅我說:“你在發什麼呆啊?”
我苦笑了一下:“我在想剛纔聽到的,還有看到的一切。”
“你究竟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好吧,我現在相信你說的話。”
看着她的誘人的眼睛,我不由得點了點頭,把剛纔看到的一切離奇景象,都如實地告訴了小倩。
但她聽完以後,仍將信將疑地問:“你真的看見了五十多年前的人?”
“是的,我看到了若雲。”我輕輕念出了這個名字,同時擡頭看着天花板,似乎在說給某個幽靈聽,然後用駢文式的語氣說,“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絕非夢境。”
我環視了房間一圈,搖了搖頭說:“深更半夜的,不要站在這裡,我們上樓去吧。”
小倩似乎相信了我的話,也趕緊跑出了這房間。
回到了二樓,我感到自己渾身上下疲憊不堪,輕聲地對小倩說:“睡個好覺吧。”
然後我跑上三樓,躺到了席子上。這時,我才發現手指已經不再疼了,玉指環也沒有了異樣的感覺,盯着那塊紅色的污跡,我忽然感到了什麼——
難道是因爲這枚玉指環?不,我趕緊閉上了眼睛。
窗外,長夜正漫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