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飛雲停下了腳步,在幽幽的鳥鳴中側臉思索片刻,轉回臉:“臣是女皇陛下的臣,不是攝政王的。”
他的這句話說得頗有深意……
清爽的風從我們一行人中拂過,揚起慕容飛雲黑色的髮絲,墨發掠過他那雙白色的眼睛,讓那雙眼睛神秘起來。
我看了他一會兒,笑了笑,這慕容飛雲有一雙看清真相的眼睛。我很慶幸他現在處於中立狀態,而不是敵人。
慕容家族因爲三朝元老,功高自傲,所以,家族之中也分成了兩大派系。一是親皇派,想剷除妖男。另一派則是親王派,也就是現在慕容老太君爲首的,親攝政王一派。親皇派因爲沒有實權,在慕容家族中也是備受欺壓。
家族大了,一個字:亂。
我轉身時正好看到阿寶好奇地打量慕容飛雲。阿寶天生的靈氣靈秀與可愛喜慶,讓他即使此刻的打量是別有用意,在他人眼中,卻只是像孩童的好奇,無所懷疑。
我一把揪住阿寶的耳朵:“走,我們做牌去,你的畫技最好,可得給我好好做!”
“啊!啊!疼!疼!是!是!女皇陛下。”阿寶連連呼痛,懷幽在旁看了一眼阿寶,默默地垂下了臉,不知怎的,他似乎有些不開心。
懷幽怎麼了?
我視懷幽爲家人,故而他神情的變化,我無法忽視。他似是有些落寞,宛如無法徹底融入我們之中。是不是因爲他是唯一不會武功之人?
端來筆墨。瓜果,熱茶和精美的糕點,大家熱熱鬧鬧坐在金色的銀杏葉落滿的草地之上。金色的枯葉給這裡鋪上了一層金色的地毯,柔軟而溫暖。
厚實的繡有百菊爭豔花紋的毯鋪在銀杏樹林之下。更加溫暖。長長的矮桌擺放上地毯,大家圍坐一起,不分君臣,像是同齡的夥伴野外郊遊。
阿寶拿來牛皮放上,大家圍坐兩邊看我。
我拿出美男冊:“你們當中誰會畫畫?”
側躺在地毯上的蘇凝霜擡了擡腳示意。瑾華看不慣地睨他一眼,轉身背對他。
連未央和蕭玉明紛紛伸手,目錄疑惑。
我拿起牛皮:“現在,我要你們在這牛皮上畫上這裡的每個人物。不過,不用畫得那麼標準,我先示範一下。”
我伸手,阿寶已經積極地把毛筆放入我的手中,我畫了起來,畫出一個q型,停筆之時,我愣愣看着那個詭異的面具,我怎麼畫了孤煌泗海?對了,因爲畫冊上沒有他。然後。我在人物的右上角寫上了孤煌泗海四個小字。
我翻過牛皮對着衆人:“會畫畫的,按照這個樣子畫出人物,剩下的人在這裡寫上他們的名字。不能寫太大。還要寫別的東西。”
大家吃驚起來,吃驚不是因爲我的畫像,而是畫像邊上寫的孤煌泗海的名字,這裡除了我的人,其餘人都沒見過白毛的真面目。包括阿寶。
阿寶正眨巴着水靈靈的雙眼皮大眼睛,用他那張欺騙所有人的不老童顏對着我放在桌面上的女人巴掌大小的牛皮,他的臉幾乎都要碰到那張牛皮之上。
“這就是傳說中的攝政王的弟弟?!”他驚呼起來,懷幽擰眉看他,伸手拉了拉他幾乎趴在桌面上的身體。阿寶不動,擡臉也是近近看我:“女皇陛下知道孤煌泗海的真面目嗎?”
我故作吹牛狀:“我當然見過。我什麼不知道?”
“女皇陛下好厲害!”阿寶睜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滿臉地崇拜。
我也得意地大笑:“哈哈哈——你們乖乖做好。我命人給你們送好吃的。”
“是。”衆人一禮,懷幽跪坐我身邊擰眉低首,又露出幾分悵然和落寞。
我看向瞎子:“那個瞎子,我們去談談你的眼睛,順便和你一起談談人生。”
慕容飛雲微微一愣,我已經起身,看落失神的懷幽:“懷幽,去扶慕容飛雲。”
懷幽回神:“是。”他匆匆起身,阿寶靈秀的眼睛立時鎖定懷幽的身影,宛如想替他去扶慕容飛雲,跟隨我的身邊。
可惜,我沒給他機會,因爲他畫,畫的最好。他還是在這裡乖乖給我畫畫吧。
懷幽是個老實人,心裡即使有話也不會說出來。我想知道他最近爲何神傷,但我知道,即使我問了,他也不會說。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他會悉心照顧我的一切,但不會讓我煩憂。
懷幽手提慕容飛雲的盲杖跟隨我的身後,輕輕的腳步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我站定在銀杏樹林中,單手背在了身後,揚起臉時,枯葉如蝶從空中翻飛而落。胸口因爲方纔那一出激將之戲而再次脹痛。
“咳咳……”一縷血絲從嘴角溢出,懷幽大驚上前:“女皇陛下!”他匆匆取出絲帕爲我擦去嘴角的血漬,滿目的憂急與憤恨,宛如在恨孤煌泗海傷了我,又宛如在憤自己文弱沒有武功無法保護我。
“女皇陛下,天涼,回宮吧。”懷幽顫動的雙眸中是深深地心疼,這讓他的氣息也輕輕顫抖。他努力地壓抑着,因爲,還有慕容飛雲在身旁。
我擺了擺手:“我沒事……咳咳!”
忽然,慕容飛雲到我身旁,衣袍捲起落葉,他擡手推上了我的後背,立刻,一股暖流緩緩而入,替我壓下體內亂躥的功力。
懷幽怔立驚呆在我身旁,似是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慕容飛雲已到我身後。
“好些了沒?”慕容飛雲收回手淡淡問。
我輕笑一聲:“完了,欠了你這麼大的人情,不得不給你治了。”
身後傳來踩碎落葉的沙沙聲,他走到我面前,微微側臉,神情認真而嚴肅:“那日與女皇陛下談過之後,飛雲也覺得女皇陛下說得有禮。這雙眼睛,或許是天賦。”他擡眸看向遙遙遠方,“它救了我不知多少次,我不該捨棄它。”
我靜靜看他,他擰了擰眉,轉回臉俯看我:“但是,我還是想看看能將巫月從妖男手中拯救出來的女人,是何模樣?”他靜靜看落我,白色的薄翼下是他被深深藏起的能夠洞悉一切,看透真相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