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魯奇呆了,他擡起頭,看着姬長安,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姬長安開口說道:“你暫且跟在朕身邊,到時候,朕看看你犯了何罪,可否赦免吧!”
夏魯奇心情難以言喻,不過他還是磕頭道:“某……謝陛下恩典!”
姬長安點了點頭,然後上了馬,他看着離他不足三十步,漸漸減速的衆人開口說道:“姐姐,你和我共騎吧!於烈,你騎我姐姐的馬。”
然後姬長安轉頭看着夏魯奇開口道:“等一下空出來的那匹馬,你來騎,有什麼東西儘快收拾好,天已經黑了,我們必須儘快走了。”
“哎!好!”夏魯奇連忙答應,然後進房子裡面收拾衣物去了,而嘉南他們兩個,也開始換馬。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不過血衣衛們對這種情況,好像早有準備,他們一個個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馬背上的背囊裡拿出火把,點燃了。
夏魯奇出來以後,姬長安抱着嘉南,然後在上百支火把的照耀下,開始回營。
火把被飛速前進戰馬上的血衣衛舉起,好似飛翔於空中,而飛火如流星,在大地上畫出一道道絢爛的尾焰,他們加快馬速,如同舉着流星一般,回到了營地之中。
半建成的營地之中,夏魯奇詳細的說清楚了自己爲何在此。
八年前,他被人欺辱,一時衝動,滅了那人滿門,全家上下六口人,全部被他殺了。
《唐律疏議.賊盜律》規定:“諸謀殺人者,徒三年;已傷者,絞;已殺者,斬;諸謀殺制使,若本屬府主、刺史、縣令及吏卒謀殺本部五品以上官長者,流二千里;諸謀殺期親尊長、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者,皆斬;諸部曲、奴婢謀殺主者,皆斬。”
《唐律疏議·鬥訟律》規定:“諸鬥毆殺人者,絞;以刃及故殺人者,斬;諸誤殺人者,減鬥殺一等;諸以力共戲殺人者,減鬥殺二等;諸過失殺傷人者,各以其狀,以贖論(謂耳目所不及,思慮所不致;共舉重物,力所不致;若乘高履危足跌及因擊禽獸,以至殺傷之屬,皆是)。”
夏魯奇故意殺害六人,且乃一戶之家三代,性質極其惡劣,若不是夏魯奇身手敏捷,身強力壯,恐怕早就被抓住了。
姬長安頭疼不已,夏魯奇按唐律來說,死定了,而且性質極其惡劣,按理說,判一個千刀萬剮之類的刑罰都不算過。
問題是,夏魯奇確實是一個猛將啊!若是把他調入陌刀軍中,兩米多的壯漢,絕對能做到“如牆而進,人馬俱碎”的,所以姬長安真的頭疼了。
其實他可以無視大唐律法,畢竟,他是皇帝。
但是姬長安並不準備無視,因爲如果憑着自己是皇帝這一點,就爲所欲爲的話,權利必然會腐蝕自己心智的,活得長的皇帝,到後期一定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
因爲他們太爲所欲爲,目空一切了,比如漢武帝,唐玄宗,朱元璋等人,他們在自己晚年的一些事情中,都犯下過一些錯誤,所以姬長安一直在約束自己,減少自己的權利。
姬長安可是起碼要活一百二十歲,在位一百多年的。
歷史上乾隆二十五歲登基,當了六十年皇帝和四年的太上皇。
秦漢交替時候的南越武王趙佗活了一百二十一歲,在位七十一年。
他熬死了秦始皇,秦二世,漢高祖,漢惠帝,呂后,漢文帝,漢景帝,一直到漢武帝時期才死。
連他的兒子也熬死了,最後只能讓孫子當南越文王,沒幾年也死了。
姬長安絕對不會比趙佗差,到時候,他統治整個世界,熬過一個世紀,所有的先輩,同輩,子輩乃至孫輩全部死去以後,天知道他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老怪物。
所以姬長安未雨綢繆,儘量讓自己遵守法律,以免未來會瘋狂。
他看着夏魯奇,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了,姬長安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道:“大唐律例,殺人者,斬……你應該知道,朕也很爲難,雖然朕乃天子,然若國無法,天下豈不戰亂四起,殺人成災?所以……”
夏魯奇臉色蒼白,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畢竟,若不是知道大唐律法,他也不會躲躲藏藏,跑這麼久,連父母死去也不曾回鄉。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夏魯奇搖了搖頭:“我知自己罪無可恕,只求速死,已無話可說。”
姬長安看着夏魯奇這個樣子,突然覺得還可以搶救一下,他開口問道:“你說,那人欺辱於你,你且告訴朕,他是如何欺辱的?”
夏魯奇沉默了,不過他沒有沉默太久,還是開口了:“回稟陛下,那人奪我田產,然後辱我雙親,還設計害死了我妻子肚中孩子,我妻子憂憤交加,自殺了……”
姬長安看着兩米多高,胳膊能跑馬的夏魯奇,臉色怪異,是誰,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欺負這麼一個雄壯的漢子啊!
夏魯奇苦笑道:“那個人,是縣尉!而且是執掌士兵的那個,權利極大,我只是一個白身,既沒有功名,也沒有軍功,所以我才一再忍讓的。”
姬長安拍了拍夏魯奇的肩膀:“既然這樣,那朕就好辦了,公羊學派,一直在鼓吹大復仇思想,朕可以讓你成爲一個典型,減免刑罰,讓你進入死囚軍中,博一個出身,你可願意?”
夏魯奇連忙行禮道:“我願意!我願意!”
姬長安開口說道:“更多的朕也不能幫你了,法不可廢,朕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
夏魯奇開口說道:“我明白的,陛下並非無道之君,一切循法,國方能寧,陛下能爲我做到這一步,邦傑已然感激不盡了。”
“你明白就好,活下去,不要妄廢朕的一片苦心!”
“……諾!”
這一夜,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夏魯奇睡得很安心,這是他殺人出逃以後的八年以來,睡得最安心的一次了,這一次,沒有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