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的辦事效率很高,午膳過後沒多久,兩個丫鬟便已經送到了露落居,交到秋姑姑的手上。
“啓稟王妃,這是秦總管從外面買來的兩個丫頭,據說是一對姐妹,都是貧苦人家的女兒,家世清白,也是做慣了活計的,手腳麻利,請王妃過目。”秋姑姑恭敬地對沐清塵說着。
“擡起頭來本宮看看。”清塵朝着下面兩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說着。
下方兩人同時擡頭,看向清塵,眼中恭敬卻沒有拘謹,溫順卻沒有懼怕,反而是帶着一絲欣喜,清塵嘴角含笑,微微點頭。
“還不向王妃請安?”秋姑姑在旁邊提醒着。
“奴婢懷瑾、握瑜,參見王妃。”兩個丫頭十分規矩地行禮,眼中欣喜的神色早已被淹沒,變成了如水般地平靜。
懷瑾,握瑜。
摘星樓明月護法的手下,兩人本是一對孤女,父母雙亡之後遭遇強盜,被明月偶然所救,帶回摘星樓,懷瑾拜南空神醫爲師,精於醫毒之術,握瑜跟隨副樓主寧辰學劍,修的一身武功。
“都起來吧,懷瑾頂了若漓,以後負責膳食,握瑜伺候起居,就和錦顏一道跟在我身邊吧。”清塵狀似無意地安排着,將懷瑾和握瑜的分工定了下來。
“奴婢遵命。”兩人回答着。
“王妃,這是懷瑾和握瑜的賣身契……”秋姑姑再次開口。
“姑姑收着便是,以後這些都不必問我,姑姑辦事我是極爲放心的。”清塵說着,“對了,沈側妃此番受驚了,姑姑看着去庫房挑一些合適的東西給送過去吧。”
“是。”秋姑姑應了一聲,便應聲而下,順便帶着懷瑾和握瑜去看她們的房間。
沐清塵藉口午睡,便讓錦顏守在門口,自己躺在牀上,閉目沉思。
蕭凌後宮妃嬪不多,後位空缺,太后必定是想讓沈碧環坐上那個位置,然而宮裡還有一個能與沈碧環分庭抗禮的淑妃娘娘,就算顧嫚如不足爲懼,可顧延昭手裡的兵權卻讓沈媛不得不忌憚,再加上一個懷有龍種的襄貴嬪陸香染……
前世的她深諳用兵之道,合縱連橫,哪一次不是攻無不克?後宮的波譎雲詭並不比戰場上的少,這一次,她同樣可以。
沈碧環有太后相助,襄貴嬪身邊也有了明月,那麼……就讓她往這把燒地正旺的火上,再澆點油吧。
思及此,清塵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夜幕降臨,一襲黑衣的沐清塵憑藉過人的目力在黑暗中疾行,根據明月傳來的消息,她知道葉夕被太后關在御花園西南方向不遠處的小廂房裡。
靈巧的身姿躲過四處巡視的禁衛軍,輕車熟路地到了目的地,卻聽到黑暗中傳來些許若有似無的輕吟,帶着絲絲隱忍和熟悉。
是葉夕!
清塵當下不再遲疑,朝着那廂房而去,卻見房中燭火瑩瑩淡淡,時閃時滅,讓整個屋子看起來也略顯幽深可怖。
推開門走進廂房,藉着屋子裡的明滅不定的燭火,和門外空明的月光,清塵分明看到一個女子蜷縮着身子蹲在牆角,雙手環抱住自己的雙臂,將自己的頭埋在雙臂間,看不清楚臉上的神色,只能憑着她偶爾傳出的低吟,聽出她似乎在隱忍什麼。
“葉夕……”
清塵反手關上門,幾步走近,低喚着,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卻在忽然間記起自己的身份,此刻的她,已不再是葉夕曾經的主子葉傾城,而是異國公主沐清塵。
地上的女子緩緩地將頭從她的雙臂間擡起,臉上掛着點點淚痕,牙齒緊咬下脣,毫無血色的脣間竟溢出絲絲血跡,在明滅的燭火下觸目驚心。
“玉鉤公主?”雖然是一身黑衣蒙面,但葉夕依舊認出來人, 眼中詫異的目光閃過。
她在那日的接風宴上,便已經心存疑慮,眼前的玉鉤公主,怎麼會有小姐獨有的素香半韻,又怎麼會跳小姐自創的東風楊柳舞?她雖震驚,可小姐之死是她親眼所見,她斷不會猜到,眼前之人,便是她家小姐託生轉世的寄體。
“不愧是葉傾城的貼身婢女,果然好眼力。”清塵並不打算說出真相,只是如此開口。
“葉夕也不曾想到,傳言中身嬌體弱的玉鉤公主,竟然敢深夜私闖禁宮。”葉夕顫抖着身子,可臉上的神情卻絲毫不顯怯懦。
“你跟在葉傾城身邊多年,不會沒聽說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難道公主就不怕我知曉了此事,公主的秘密就守不住了?”葉夕再次開口。
“不,你不會說出去的,因爲……你需要我,就如同我需要你一樣。”清塵的臉上充滿了肯定。
“公主果然是個聰明人,若是小姐還在,若是你們不曾處於敵對的雙方,想必定然是很好的朋友。”葉夕看了清塵一眼,總覺得清塵的眼神裡帶着某些熟悉,可分明是陌生的人,陌生的臉,她只能搖頭,將自己腦海中閃過的那一縷雜念揮去。
“葉傾城驚才絕豔,是當世之下的奇女子,我又怎敢跟她相提並論。”清塵不經意的說着,看着葉夕的臉色,眸中帶了一絲絲試探。
“公主何必謙虛?從御花園提醒我給沈碧環送牽心草開始,公主就已經在佈局了吧?還有這次逸王府側妃中毒之事,想必也是公主的手筆?”
“何以見得?此事聖上和太后已有論斷,就連逸王和王太醫也證明,並非我所爲。”清塵不置可否。
“公主連並不常見的牽心草都知道,可見對精於醫毒岐黃之術,此其一;公主夜闖禁宮,此等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下毒,輕而易舉,此其二;此事設局巧妙,最終得益的人,正是公主,此其三。”葉夕答道。
“分析的果然沒錯。”清塵見葉夕身處囹圄,可昔年修煉的冷靜和理智絲毫不曾減少,不由得欣慰,若葉夕依舊可靠,那必定是她的一大助力。
“那麼公主此番前來,是來找葉夕報仇的?若非小姐,天星國不會這麼快戰敗,公主也不會背井離鄉,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如今小姐身故,葉夕自當爲小姐承受公主的仇恨。”葉夕反問着,卻因爲言辭間太過激動,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你中了灼魂冰魄散?先別說話,我運功幫你逼毒。”清塵心驚,她早就覺得葉夕不對勁,可是沒有想到,沈媛竟然用灼魄冰魂散來對付葉夕。
清塵說完,便點了葉夕的穴道,盤腿坐下,將內力運行十二週天,爲葉夕運功逼毒。
灼魂冰魄散,顧名思義,就是人的魂魄如同在烈火地獄中燃燒,卻又像是在冰天雪地中凍結,表面看起來絲毫沒有任何異狀,可體內的痛苦,卻只有中毒者自己纔會知道。
半柱香之後,清塵收了內力,而葉夕的臉色也沒有一開始那樣蒼白,胸前疼痛好了不少,她轉身看着清塵,開口:
“多謝玉鉤公主相助,卻不知公主需要我做些什麼?”
“沒有好處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做,找上你,肯定是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不過,你這毒兇險之極,我今日也只能幫你逼出一部分,剩下的還要靠你自己。若是你連命都沒了,我需要你做的事,你又拿什麼來完成呢?”
“我自己?我一身功力,早在小姐死的那天,便被顧延昭盡數廢去,如今的我不過是一介廢人,公主找上我,恐怕要失望了。”葉夕冷笑,“不過公主的性子和我家小姐還真是相似,從來不肯做賠本的買賣,卻不知公主爲何要耗費功力救我?”
“你當然不是廢人,這話別說我不信,你自己都不信。葉傾城的婢女,就算沒有武功,這深宮之中只要給你一個機會,別人還能奈你何?我要你……幫着顧嫚如,對付沈碧環。”清塵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哈哈,玉鉤公主不愧是玉鉤公主,恐怕你真正的目的,並不單單是想引起凝月後宮的爭鬥吧?”葉夕笑着問道。
“不然你以爲呢?”清塵神色不變。
“我不管公主的目的是什麼,我既忍辱偷生地活着,無非就是想幫小姐報仇。”葉夕低眉,再次開口,“我並非公主的手下,也無需聽從公主的吩咐,我與公主,不過是合作關係,公主身處宮外,鞭長莫及之事,葉夕自會代勞,但是,我需要一樣東西。”
“是這個?”清塵從袖中掏出一個瓶子,遞給葉夕。
熟悉的氣息讓葉夕雙手有些顫抖,接過瓶子,眸中的目光越發堅毅,不管玉鉤公主這素香半韻怎麼來的,這都將是她唯一的機會。
“就是它,玉鉤公主,我們合作愉快,希望我們都不會讓彼此失望。”葉夕收起那瓶素香半韻,看着清塵。
見狀,清塵緩緩地笑開了,輕柔的聲音如同戀人耳邊的低語:“那麼……一言爲定。”
說完這話,清塵蒙上面巾,從窗戶一躍而出,幾個縱身,便消失無蹤。葉夕看着清澈離開的背影,陷入沉思。
沈媛那個老妖婆,從前在背後給小姐使了多少絆子,小姐念及她是皇上生母,一再忍讓,結果卻丟了性命。而皇上……背信棄義,對小姐始亂終棄,甚至謀害小姐性命……
她可不管什麼國家大義,她只知道,葉家滿門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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