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宮裡來帖子了。”秋姑姑從外間進來,行走間帶起一陣涼風,來到清塵的面前,遞上手中的帖子。
“哦?可知所爲何事?”清塵接過帖子,打開看着,卻見是碧芷宮裡的德妃出的帖子。
“奴婢說是德妃娘娘新近得了一盆奇花,即便是在這冬日的天氣,也開的十分豔麗,故而想邀請後宮妃嬪,以及朝中命婦,還有王妃和側妃一道進宮觀賞。”秋姑姑說出緣由。
“是嗎?既然德妃娘娘盛情,我又怎麼能不去呢?”清塵眼中閃過一抹異樣,轉身走到梳妝檯前,開口,“錦顏,爲我梳妝。”
秋姑姑站在屋裡,看着那個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抹清淺笑意的女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奇怪的感覺,眼前的玉鉤公主,似乎並不像衆人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柔弱。
“王妃,此次進宮,讓奴婢隨行吧。”秋姑姑想着,便如此開口。
“不了,秋姑姑,我還另有要事交給你去辦。”清塵說道。
“請王妃吩咐。”秋姑姑心中劃過狐疑,爲何每次進宮,沐清塵都找藉口讓她留下呢?
“聽說王爺這些日子經常去輕煙翠柳和摘星樓,勞煩姑姑去看看,這兩處有什麼樣的姑娘,竟然讓王爺如此流連忘返,連王府也少回了,我身爲王妃,雖無意爭寵,但王爺的行蹤還是要了解的。若真是品貌無雙的女子,你去跟王爺說一聲,我並不介意王爺將她們納進府裡。”清塵頗爲大度地說着,竟讓一旁的錦顏也有些吃驚。
“王妃……”
“錦顏你也留下吧,讓懷瑾和握瑜跟着,雖是剛來沒多久,但看着也是規矩的,帶出去見識見識也好,日後在凝月國的時間還長着,我也不希望別人說我的丫頭沒見過世面。”清塵說完,便留下秋容和錦顏,帶着懷瑾和握瑜進宮了。
凝月國皇庭六宮,應當是指蕭凌的龍宸宮,太后沈媛的慈安宮,曾經的皇后寢居鳳藻宮,沈碧環所在的碧芷宮,顧嫚如所在的紫煙宮,還有羅依依所在的怡景宮。楊昭儀所住的傾安殿在怡景宮偏殿,而如今的襄貴嬪居住的疏荷軒卻是碧芷宮的偏殿。
就算顧嫚如和沈碧環同爲庶一品四妃之一,但是紫煙宮卻明顯沒有碧芷宮來的華麗大氣,大概是顧嫚如在朝中並沒有依仗的緣故。
顧家是將門世家,顧家男人世代征戰沙場,到如今不過剩了顧延昭一人,雖然手握兵權,但人不在朝中,而是駐守邊疆,所以對顧嫚如也是鞭長莫及。
一邊打量着碧芷宮的四周,腦海中一邊想着,卻聽到耳邊傳來內侍的唱和,清塵這纔回過神來,自己早已由宮人引着,到了碧芷宮的庭中。
沈碧寧早先一步就來了,清塵四面環顧,卻見蕭凌後宮所有妃嬪齊聚,甚至連朝中那些個顧命大臣的命婦也來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她的身上,有探究,有打量,甚至還有鄙夷。
將所有的目光都收進眼底,清塵絲毫不爲所動地上前跟沈碧環和顧嫚如請安。
按照品級,她是正一品的王妃,沈碧環和顧嫚如都是庶一品有封號的四妃之一,本不分上下,然蕭凌是君,蕭逸是臣,由於這君臣之禮的限制,清塵不得不向沈碧環和顧嫚如低頭。
“本宮還以爲逸王妃不來了呢?讓這麼多人等你一個,架子未免也太大了點。”沈碧環一開口便是出言擠兌。
“臣妾來遲,還請德妃娘娘恕罪。”清塵並不跟她計較,沈碧環這一拳就像是打在棉花上,碰了一鼻子灰。
“念在你是初次參加我凝月國宮廷的宴會,這一次本宮就不計較,坐下吧。”沈碧環倒是十分大度地說着。
“謝娘娘。”清塵行了禮,四處看了一圈,發現本來該放置在安妃邊上的椅子卻被放在了那兩個品級最低的妃子下首。
心知這是沈碧環故意所爲,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走到場中唯一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眼神掃過場中衆人。
也多虧了沈碧環爲了羞辱她安排的這個好位置,她竟然能將一衆妃嬪的神情體態盡收眼底,每個妃子和命婦面前擺着小桌席,上面放着一些精緻的點心,卻是在尋常在宮外見都不曾見過的。
“德妃姐姐真是好福氣,竟能得了這麼神奇的花,尋常的花在這個時候都該凋謝了。”只聽得身邊的蘇才人一邊看着那花,一邊說着。
“此花是本宮的父親送進宮的,原是蒙一位友人所贈,父親聽聞本宮近日渾身乏勁兒得很,便送進來讓本宮把玩把玩。”沈碧環眉間眼中盡是桀驁之色,似乎對此很是得意。
“也是德妃姐姐身份高貴,既是丞相嫡女,又是太后侄女,嬪妾等就沒這個福分……”蘇才人繼續說着恭維的話。
“哼,這裡論起身份高貴,誰又比得上逸王妃?天星國唯一的公主,受萬衆矚目,嫁到凝月也是逸王正妃。”顧嫚如一聲冷哼,明着是反駁蘇才人的話,和沈碧環對着幹,其實是將衆人的視線轉到沐清塵身上。
“說起來,逸王妃當日在接風宴上的一舞,可謂是豔驚四座,若是有機會,嬪妾倒還想再看一看呢。”楊舒楊昭儀也順着顧嫚如的話開了口。
“這有何難,德妃娘娘若是同意,不如請逸王妃再當衆舞一曲便是。”於美人也笑着接口。
話音落,場中的氣氛頓時凝固,沐清塵看着這些說話的妃子,心中明白了大概。
沈碧環和顧嫚如分庭抗禮,蘇才人和於美人地位低下,自然是找了大樹好乘涼,依附沈碧環;楊舒是兵部尚書楊岐山之女,兵部和軍中向來一脈相承,那麼這位楊婕妤自然是向着顧嫚如的。
如今場中唯一沒有說話的,便是安妃羅依依,還有懷有龍種的襄貴嬪陸香染了。
羅依依是異姓侯羅沛文之女,而羅沛文是朝中唯一一個異姓侯,除了顧延昭,羅沛文手中也握有一定兵權,這也是爲什麼蕭凌要讓羅依依進宮的原因。
如果她沒看錯,此時的羅依依臉上,竟帶着些若有似無的諷刺,至於陸香染……
清塵的嘴角泛起笑意,眼神不經意地掃過,和陸香染身邊的宮女目光對視片刻,而後移開,她知道,那是明月。
“啊——”忽然間,寂靜的場中傳來一聲堪比慘烈的尖叫,卻正是從陸香染的口中傳出。
“小主,您怎麼了?小主——”明月見狀,立即扶着陸香染,臉上盡是驚慌,這表情幾乎讓清塵以爲……明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樣。
垂下眸子,清塵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爲所動,畢竟這種時候,沒有誰會去觸這個黴頭。
就連沈碧環,見到這一幕也驚呆了,看着忽然間捧着自己肚子,臉色蒼白的陸香染,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娘娘,快傳太醫啊——”沈碧環身邊的方姑姑提醒着。
“快——快傳太醫——你們幾個,還愣着幹什麼?把襄貴嬪擡到屋子裡去!”沈碧環這才如夢初醒,七手八腳地指揮着身邊的宮人。
“襄貴嬪方纔還好好地,只是吃了這桌上的點心就忽然不適,依本宮看,這些東西都要徹查,還有,差人去稟告皇上,畢竟襄貴嬪肚子裡的,可是龍種!”顧嫚如也跟着開口,神色莫名地看了沈碧環一眼,嘴角帶着些微幸災樂禍。
“你……”沈碧環怒視顧嫚如,想說什麼,可連日來這身子也不知怎麼回事,竟渾身無力,讓她踉蹌幾步,幸而身後的方姑姑及時扶住她,這才免了跌倒。
清塵在一邊不動聲色地看着,眼神從衆人的臉上一一劃過,目光最終鎖定安妃,看來有人和她一樣,是來看好戲的。
宮人們的動作很快,太醫很快就來了,進了內室,爲襄貴嬪診治,沈碧環自己身子不適,就守在庭院中,沒放任何一個人離開,倒是顧嫚如,似乎像是抓住了沈碧環的把柄似的,跟着太醫進了內室。
蕭凌來的時候,庭院中正安靜着,後宮妃嬪和命婦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包括沐清塵和沈碧寧。
清塵低着頭,看着眼皮底下明黃色的龍袍在自己的面前停住,不覺擡頭,撞入蕭凌探究的眼神裡。清淺的笑意讓蕭凌的心中一窒,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就如同那一次,沐清塵的身上帶着素香半韻的香味,在他的面前跳起了只屬於葉傾城的東風楊柳舞。
似乎是看到蕭凌的動作,所有的人都看着沐清塵,臉上的疑惑更甚,明明是一場賞花宴,卻偏偏變成了鴻門宴,襄貴嬪在宮裡好端端的,卻在這個當口肚子疼,卻不知是意外,還是人爲……
蕭凌沒有說話,徑直朝着內室走去,而清塵身後的懷瑾卻在蕭凌離開以後,附在清塵耳邊低語:
“明月護法此舉,會不會太過冒險了?”
“不,她是爲了替我解圍,若非她來這麼一手,恐怕我又會被她們逼着跳舞了。這種場合,我想不出理由拒絕,襄貴嬪突然腹痛,卻正好給了我機會。”清塵說着,“更何況,陸香染在沈碧環的地方出事,這齣戲,才越來越有意思呢……”
“是屬下多慮了。”懷瑾退後一步,和握瑜並排站定,低眉順眼,絲毫不見其他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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