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的手真巧,這襁褓上的鳥繡的就像真的一樣。”明月陪在陸香染的身邊,看着陸香染手中拿着針線,爲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繡襁褓,於是出言恭維着。
“你在小主身邊待的時間尚短,自然沒見識過,小主的繡工連京中最好的繡娘也稱讚不已呢。”采薇聽了明月的話,十分自豪地說着。
明月還想開口再說什麼,卻聽到殿外一聲唱和:
“德妃娘娘駕到——”
陸香染聽到“德妃”二字,心中一緊,手中的針不由自主地走錯了位置,紮在手上,指尖頓時滲出一絲殷紅的血跡。
“小主……”明月擔心地看着陸香染,似乎想說話,卻見沈碧環已經嫋嫋娜娜地走進來,身後跟着翠竹和方姑姑。
“嬪妾參見德妃娘娘。”陸香染在采薇的攙扶下向沈碧環行禮。
“行了,你是有身子的人,皇上早已免了你的禮數,你如此這般,傳出去別人會以爲我違抗聖命。”沈碧環看了陸香染的肚子一眼,再次開口,“皇上吩咐本宮好生照看你,這不,本宮今日特意讓廚房做了一些補湯,給你送過來,趁熱喝吧。”
說完,便朝着翠竹使了個眼色,讓她將手中的湯盅奉上,明月見狀,忙接過,謝了恩。
“嬪妾多謝娘娘關懷,只是嬪妾方纔見御膳房今兒做的糕點不錯,一時貪心就多吃了些,現在的確有些喝不下,還請娘娘莫怪。”陸香染笑着開口。
“本宮是照皇上的吩咐辦事,湯已經給你送來了,喝不喝是你的事。針線活傷眼傷身,襄貴嬪還是悠着點的好。”沈碧環纔不管那麼多,在疏荷軒說了幾句,便轉身離開,沒理會身後的陸香染神色莫名。
待沈碧環走遠後,陸香染坐回到椅子上,看着桌上繡了一半的襁褓,幽幽開口:
“你們說,她這是什麼意思?前日裡是差人送布匹,說是給孩子做新衣;昨兒是說怕我悶得無聊,送了些玩物;今兒個竟然親自送什麼勞什子補湯……”
“德妃娘娘許是一番好意,知道皇上在意小主,便來與小主交好了。”明月將手中的湯放在桌上,說着。
“你果然是新進宮的,見識淺薄。她哪有這麼好心,想要與咱們小主交好?”采薇說着,“依奴婢看,她是在打咱們小主肚子裡孩子的主意。”
“采薇,你是說,她想要我孩子的性命?”陸香染問道。
“小主,這不是沒可能,德妃娘娘是除了先皇后之外最先進宮的,肚子卻一直沒動靜,她又怎麼可能容許小主先生下皇子?”采薇說道,“還有,以小主如今的位份,若是生下公主還好,生下皇子,也不能自己撫養,說不準,德妃娘娘也是想搶了小主的孩子……”
“她休想!若真生下皇子,我雖位份低,不能放在身邊教養,可上頭還有淑妃和安妃,未必就是她沈碧環!”陸香染說着。
“奴婢聽采薇姐姐這一說,就明白了,正是因爲小主還有淑妃和安妃可以選擇,所以德妃娘娘纔會向小主示好,希望小主同她站在一處。”明月點點頭,說着。
“你先看看那湯,看看有沒有毒。”陸香染對明月說着。
明月捧着湯盅仔細查看了一番,略微思忖了片刻,這才放下湯盅,開口:“小主,湯裡並沒有毒,可是……”
“可是什麼?”陸香染原本聽到無毒,心中略安,然聽到“可是”二字,原本放下的心又頓時提起。
“和上次在宮宴上一樣,這湯中有一味食材和小主往常所用的膳食相剋,雖沒有什麼大問題,卻也會腹痛不止,造成小主體虛……”明月回答着。
“哼!我就知道,上次的宮宴果然是她動了手腳……”陸香染口中喃喃,“明月,你說我該怎麼辦?若接受她的示好,這孩子生出來必定被她抱走,她有太后撐腰,即便我日後晉了位份,孩子只怕也要不回來;可若不接受,我便得日日防着她對我腹中孩子下毒手……”
“小主,奴婢到有一計,可不知當講不當講。”明月想了想,最終開口。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什麼不當說的?你但說無妨。”陸香染說道。
“奴婢曾聽聞民間有高人,能通過診脈得知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小主不防去請那高人進宮來看一看。”明月話到這裡,便不再開口。
“不錯,若是皇子,他自然是我最大的希望,我必定要給他尋個好庇護,若是公主……”陸香染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那就怨不得我,都是沈碧環逼我的!”
“小主,那這所謂的高人……”采薇順口問着。
“你進宮日子久,有些事情知道該怎麼做,你託人出宮去找,悄悄帶進宮來,別讓任何人瞧見。”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采薇點了點頭,應聲而退。
明月安靜地立在一旁,看着陸香染臉上覆雜的神色,心中感嘆,正想說幾句話來寬慰這個位份不高不低,卻偏偏處在風口浪尖的小主,卻見陸香染拿起剪刀,將那繡了一半的襁褓盡數絞了。
“小主,您這是……”明月詫異。
“不管我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終究都留不住,我還繡這些來作甚?看着給自己添堵麼?”陸香染狠狠地說着,眼中帶着些凌厲,早已不復最初聽聞有孕時,臉上散發出來的慈愛。
消息傳到沐清塵手中的時候,將近中午,她興致極高地看着錦顏和秋姑姑學刺繡,也不知是一時興起,還是早有算計,卻聽她對錦顏和秋姑姑說道:
“你們日日搗鼓這刺繡,也有段時日了,盡是繡這些帕子也沒意思,不如給襄貴嬪肚子裡的孩子繡一件貼身的小褂子?算算日子,襄貴嬪明年五月就該生了,天氣正是轉暖的時候,我看庫房裡那匹雲紋蜀錦就不錯,輕薄適中,料子也軟,最是適合小孩子了。”
“還是王妃考慮得周到,這還有半年,便已經在琢磨着送禮了。”秋姑姑笑道。
和沐清塵相處這段時間,她總是覺得沐清塵心思莫測,十分難猜,可饒是她謹慎心細,卻至今未發現沐清塵有何不妥之處,若非這玉鉤公主完全沒有心機,那便是隱藏極深,不過如今看來,許是她多慮了?
“那是自然,襄貴嬪肚子裡的,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呢。”清塵語氣淡淡,神情依舊。
是的,第一個孩子。
從前她和蕭凌成親之後,蕭凌總是以天下未定爲由,讓她不要有孕,所以即便她和蕭凌成親三載,卻也依然沒有子嗣。
“給襄貴嬪送的禮,自然是要慎重的,秋姑姑,不如咱們從今兒起就開始準備?不只是小褂子,小褲子、小鞋子、小帽子,我都想繡一個,一併送了,咱們去庫房挑好點的花樣子——”錦顏果真是說風就是雨,拉着秋姑姑便朝着庫房走去。
待秋姑姑出門後,握瑜掀了簾子進來,先是將屋子裡的炭火撥了撥,讓屋子更暖和些,這纔對沐清塵說道:
“王妃,按照您的吩咐,將腌臢婆送進去了。”
“宮裡的人沒有起疑心?”沐清塵問道。
“碧芷宮與疏荷軒先後派了人,幾番試探確定毫無錯處,纔敢往宮裡帶的。”握瑜說着。
“不管怎麼樣,蕭凌對沈碧環的疑心,算是不會再消退了。”清塵見事情都按照事先算計好的,一步步走下去,不由得低語。
“王妃,屬下不明白,既然那個孩子註定是個犧牲品,爲何王妃還要浪費那雲紋蜀錦,給小孩子做衣服鞋子?”握瑜不解。
“犧牲品?是啊……那個孩子,只是個犧牲品罷了。”清塵目光幽幽,“孩子何嘗有錯?錯就錯在他投錯了肚子,當初若非刑部侍郎的一紙奏章,我葉家又何至於此?她們都跟蕭凌沾上了關係,我要達到目的,就非這麼做不可。”
“不管王妃要如何,屬下,都能理解,並且絕對服從,姐姐也是。”握瑜信誓旦旦。
“知道你們都向着我,好在我的身邊如今還有你們。”清塵說着,“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只能做的乾脆一點,這樣,襄貴嬪對沈碧環,可就真的不滅不休了。”
“是,王妃。”握瑜說着,卻最終忍不住再次開口,“王妃真的不打算去見一見風樓主?”
“不必了,他若想見我,自會來找我。”清塵搖頭。
“王妃這是在說本王麼?”忽然間,門外傳來這樣一個聲音,“算算日子,本王真的好久沒見過王妃了,所以來着露落居坐坐。”
清塵心中暗驚,擡眼看着來人,她知道蕭逸內功深厚,耳力過人,卻不知她和握瑜的對話,蕭逸到底聽到了多少,對她的計劃,又掌握了幾分。
“王爺在輕煙翠柳一住就是半月,妾身以爲王爺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家。”清塵不動聲色地說着。
“王妃莫不是吃醋了?怪本王冷落了你?其實算起來,除了洞房花燭那一夜銷魂,本王真是好久都沒有碰過王妃了。”蕭逸的臉上掛着風流不羈的笑意,就如同他每次面對蕭凌時,流露出來的那種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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