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晉昔年跟隨異姓侯出使天星的時候,曾與樓惜玉有過一面之緣,可是後來兩人便沒有什麼交集,也沒有交流的機會,可如今看來,兩人的氣場倒是十分契合,你一言我一語,將如何拿下南郡一事說的滴水不漏,萬無一失。
清塵聽着兩人的話,方纔心中還籠罩的陰鬱頓時消散了不少,嘴角邊也泛起一抹淡笑,而看着樓惜玉和羅晉的眼神,也帶着一絲別樣的意味。
“聽起來是個好計劃,可是小侯爺,若是異姓侯知道你身爲南郡未來的主子,卻幫着外人來佔領自己的土地,坑自己的父親,不知異姓侯心裡會作何感想。”清塵等兩人不再言語之後,便開口問着。
涼涼的語氣配上清塵臉上那有些莫測的笑意,讓羅晉一愣,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笑着開口:
“軍師這話說錯了,樓將軍怎麼能算是外人呢?他可是我爹未來的女婿啊,遲早是一家人,又有何必要分什麼你我呢?”
清塵不防羅晉會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得震驚地扭頭看着樓惜玉,似乎想從樓惜玉的臉上得到答案。
卻見樓惜玉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對羅晉的說辭似乎無可奈何,卻一點也沒有否認的意思,眼神裡似乎還帶着某種寵溺的光芒,就連嘴角邊的笑容也柔和了不少。
見狀,清塵笑了,是發自真心的笑容,在發生了一系列不幸的事情之後,總還是有那麼一些人,一些事,是被上天祝福的。
比如羅依依。
多年的等待,義無反顧的堅持,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樓惜玉是個內斂的人,他不會把情情愛愛掛在嘴邊,可是他卻用實際行動,向大家證明,羅依依當初的選擇和堅持,並沒有錯。
凝月國的郡主,天星國的將軍,本來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兩個人,卻因爲上天的安排,走到如今這一步,即便現在面臨的是兩國交戰的局面,也阻擋不了羅依依選擇幸福的步伐。
“真好。”清塵的口中吐出這兩個字,真心爲樓惜玉和羅依依祝福。
“不知沐軍師,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似乎不管因爲誰,沐軍師都沒有懷疑我的理由。”羅晉看見清塵的神色,於是開口問着。
清塵微微點頭,是的,不管是因爲誰,她都沒有再懷疑他的理由了。他是風晞然的兄弟,是蕭逸信賴的臣子,是樓惜玉的大舅子,是若飛姑娘的情郎……即便他是異姓侯的兒子,他的選擇,也一定是說服異姓侯不要再對所謂的凝月皇室愚忠。
因爲如今的凝月皇室,僅存蕭逸一人,而蕭逸,想親手毀了凝月。
“那麼,南郡的事情就交給二位了,我在外面,等着你們的好消息。”清塵笑笑,對樓惜玉和羅晉說着。
“那是自然,到時候,沐軍師只管騎着駿馬,來接手南郡便可。”羅晉笑着說道。
清塵沒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和樓惜玉還有羅晉商量好具體的細節之後,便趁着夜色離開了南郡,又回到了那個帳篷裡。
明日雖然一直跟在清塵的身邊,但他並不知道清塵在蕭逸的房中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着清塵,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吧,跟在我身邊這麼久,怎麼還學會了吞吞吐吐了?”清塵的目光從明日臉上掃過,不過一眼,便看出了明日的心思。
“公子,屬下不知,羅小侯爺真的可靠嗎?此事會不會只是他和異姓侯聯合起來設下的計策?”明日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總覺得這件事情進行的太容易了些。
“羅晉沒有理由這麼做,他和異姓侯都沒有推翻凝月皇室而自己登基的野心,即便保住了凝月,他要去哪裡找個皇上來統治凝月江山?”清塵笑着搖頭,“更何況,這亂世之中,總還是有一些事情,能給人無限的希望,不是嗎?”
明日被清塵這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弄的有些摸不着頭腦,便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回到自己的帳中,凝神聽着清塵那邊的動靜,以防有變。
清塵換了衣服,稍稍梳洗過後,便躺了下來,雖然很累,但是怎麼也睡不着,腦海中回想着今日在異姓侯府發生的事情,不由得眉頭緊蹙。
樓惜玉和羅依依之間的感情有了結果,在她的意料之中,卻也在意料之外。說在意料之中,是因爲她始終相信,羅依依這樣的女子,是值得樓惜玉這樣的男子溫柔以待,兩人之間所缺少的,只是時間而已。
意料之外,是因爲她沒有想到,不過是她去了一趟漠北這幾個月的功夫,兩人之間的感情便突飛猛進,想來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觸動了樓惜玉這塊對感情並不算敏感的木頭,所以才讓兩人修成正果。
樓惜玉和羅依依之間的事情固然讓她很開心,可是卻怎麼也阻擋不了她心裡對蕭逸的那份擔心,當她看到紅黑色的鮮血從蕭逸的口中噴出的一剎那,她心裡一緊,那片刻的疼痛讓她感同身受,彷彿受傷中毒的人不是蕭逸,而是她。
恨不能代替蕭逸承受這種痛苦,尤其是當她聽到,蕭逸爲了她,逼着懷瑾隱瞞下所有的病情,只爲了讓她不要把過多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心中便一陣莫名的觸動。
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辜負蕭逸的這番情意,南郡要拿下,可是蕭逸的傷勢和毒卻不能再拖了,那樣驚才絕豔的蕭逸,凝月京都那個人人都知曉的風流王爺,如今卻成了病牀上一道蒼白的身影,讓她如何不痛心?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快拿到凝月皇宮的火焰草,集齊九珠連環、聖池金蓮、雲間花和火焰草,讓懷瑾研製出芝蘭蕊的解藥,解了蕭逸身上的藥性,這樣他或許纔不會有性命之憂。
然而火焰草事關重大,若是不親自去,她不放心,可是南郡目前的局勢也頗爲複雜,她又不能貿然離開……
清塵心中思緒紛亂,如此想着,腦海中的畫面雜亂無章,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沉沉地睡了過去,陷入沉寂的夢裡。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自己也中了芝蘭蕊的毒,就算煉製出了解藥,懷瑾肯定以她爲主,而不是用這世界上可能獨一無二的解藥去救蕭逸。可是對清塵來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蕭逸在她的心裡就佔據瞭如此重要的地位,讓她無論什麼事情,都會想到他。
清塵不知道的是,在異姓侯府,蕭逸的房中,自清塵走後,蕭逸一夜無眠,即便身體虛弱,急需要休息, 可是腦海中卻閃過清塵的容顏,怎麼都 睡不着。
“皇上,您還是休息吧,若是被公子知道,恐怕她又要擔心了。”懷瑾一直在蕭逸的身邊伺候着,見此情景,便開口勸着。
“很快,南郡就會屬於天星國,她就離她想要的更近了一步,等到凝月徹底在她手中滅亡的那天,我希望她能夠從仇恨中徹底解脫。”蕭逸淡淡的開口。
“皇上,其實,公子現在可以抽身離開的,只是她自己不願意,因爲她覺得這一切事情,都充滿了可疑。”懷瑾見蕭逸是真心爲清塵好,又毫無睡意,便想着找點話題與蕭逸聊。
“這話從何說起?”蕭逸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是某種的精光卻勢不可擋。
“這件事我本沒有親眼所見,是握瑜告訴我的。”懷瑾開口說道,“當時漠北還沒有出兵攻打凝月和天星,而凝月和天星也還沒有結盟,那個晚上,公子的帳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神秘黑衣人,對公子說了一句讓她一直以來心神不寧的話。”
“什麼話?”
“先滅凝月,再屠漠北,天下越亂,我就越是開心……”懷瑾淡淡地說出這幾個字。
蕭逸腦海中忽然間回想起那個黑衣人的身影,那是他還隱於暗中,以爲清塵遇到了什麼危險,出手相助,和那個黑衣人交過手,得出的結論是,他並不是那個黑衣人的對手。
“先滅凝月,再屠漠北……”蕭逸口中喃喃,“這正是清塵在做的事情,只是清塵並沒有像那個黑衣人所說的一樣,對凝月和漠北趕盡殺絕,天下還未亂到那種地步……”
“那是因爲公子不想讓自己成爲那人的傀儡,所以纔想盡辦法從中周旋,滅凝月,屠漠北,雖然是按照那人的說法走下去,可是公子卻並沒有動搖凝月和漠北的根基。”懷瑾說着。
“你的意思是,清塵想查清楚那個人的身份?所以她纔會這般殫精竭慮。”蕭逸問着,“爲了家族仇恨,她必須要滅了凝月,因爲情勢所逼,她必須要與漠北爲敵,這就無意間走上了那個人所說的那條路。可是清塵卻不想成爲那人的利器,以免有人圖謀不軌。”
“是,公子說過,只有解決了這一切,纔有辦法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目前的事情還在那人的控制之內,等到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偏離了軌道,他就會再次出現。”懷瑾將清塵之前對她們說過的話轉述給蕭逸知道。
欺騙清塵並非懷瑾的本意,那是因爲她知道蕭逸是真的爲了清塵考慮,如今既然已經對清塵撒了謊,那麼就不用在乎再多透露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