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的點點頭,上前對貴妃娘娘請了安,雲妃亦對我請了安。
我笑着道:“免禮,這麼巧在這裡碰上。”
雲妃笑着道:“貴妃娘娘心情不好,臣妾陪娘娘出來走走。”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一次,沒等她再說什麼,我便道:“那就不打擾二位了,我先告辭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貴妃娘娘笑着道:“你跑什麼,本宮還能吃了你嗎?”
我笑了笑,冷聲道:“只是貴妃娘娘心煩,臣妾嘴拙愚笨,怕再惹您生氣。”
她仰身一笑道:“是怕再讓你唱歌罷?”
我笑着,不置可否,她接着道:“聽說皇上要帶你去治眼疾?”
我不置可否,脣邊笑意湮去了幾分,她看關餐,冷笑道:“還真是這樣?哈,果然不愧是怡香院裡出來的,皇上都被你迷成這樣,不惜放下這麼大一個國家不去理,卻偏要帶你去看什麼眼疾?真是意想天開,瞎了那麼多年,就是華佗在世也不見得能醫好你的病。”
蘇蘇聽不過去,小聲道:“只是試一試,我家娘娘的眼睛也不是天生就盲,是後來受傷所致,再說,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不管究竟能不能醫好,去試一試總是好的。”
貴妃娘娘冷笑一聲,“你倒是會說話,從前見你在皇上跟前也沒這麼向着皇上過,現在處處向着她,一口一個我家娘娘我家娘娘。”
“她就是奴婢的主子嘛!”蘇蘇小聲咕噥一句,躲到我身後。
我笑着道:“言重了,她不過是個下人,貴妃娘娘何必跟她動氣。”
“本宮纔沒那麼閒功夫。”她冷笑道,把手裡的魚食一下全部扔到水裡,一羣火紅的鯉魚涌在一起爭着,被躍出水面,飛濺起的水花落到我臉頰上,我一驚,忙向後退了一步,蘇蘇扶着我道:“娘娘小心,這岸邊護欄矮,還是往裡站些罷!”
貴妃娘娘原本轉身欲走,卻又突然不走了,看着蘇蘇道:“我倒想起來,上一次在關雎宮,你端上來糕點的叫什麼名字來着,突然很想吃。”
“是花粉酥,光酥餅。”蘇蘇回道。
貴妃娘娘哦了一聲,若有所指的道:“唉,滿宮裡也只有淑妃娘娘有福氣,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我心下會意,笑着道:“貴妃娘娘喜歡, 回頭我讓人給您送過去。”
她笑着道:“難爲你有心,蘇蘇,那邊涼亭裡有我放的魚食,你去幫我取過來。”蘇蘇猶豫的看看我,有些擔憂,貴妃冷笑道:“怎麼?怕我趁你不在吃了你家娘娘?”
“不是不是。”蘇蘇慌忙解釋,話說成這樣,也不能再推拖了,蘇蘇只好轉身去取魚食,跑得飛快。
秋高氣爽,吹吹風感覺還挺好,我不覺嘆了一聲,腳步向裡移了三分,扶着欄杆站在那裡,湖面上有股腥甜的溼氣。
貴妃娘娘與雲妃站在旁邊賞魚,偶爾談笑幾句也都是小聲的,彷彿有意要忽略我,我也不在乎,反正沒有她故意找茬,反倒自在些。
正想着,貴妃娘娘突然向我這裡移了過來道:“淑妃,你來看看這些鯉魚,像開在水下的菊花一樣,漂亮極了。”
她拉着我的手往裡走了幾步,把雲妃趕開,“你到那邊去。”
雲妃似乎被她欺負慣了,就是這樣也不生氣,默默的退到一旁。
我有些無耐,苦笑,“再美的景色我也看不到,娘娘就別拿我逗趣了。”
貴妃拉着我的手,頓了一下,有些尷尬的笑着道:“呦,本宮一時高興,竟然忘了,不過說起來你的眼睛完全不像瞎子的眼睛一樣無神,相反的倒有幾分靈動,猶其是動的時候,就跟能看到東西一樣。”
我低頭笑笑,不置可否。
雲妃在旁符和着道:“是呀淑妃娘娘,你的眼睛很漂亮,如果真像皇上說的那樣,醫好也是有希望的。”
我漫不經心聽着她們談話,只期望蘇蘇能夠趕快回來,離開這個地方,耳邊突然靜了下來,沒有半點聲音,先前還唧唧雜雜說個不停的兩個人現在也沒了聲響,我有些差異,試着叫了一聲,“貴妃娘娘……雲妃……”
沒人應聲,寂寥的空氣裡有絲輕微的風聲,我撫了撫被風吹亂的發,茫然的轉過身,“你們在哪?”
四周還是沒有聲息,我有些慌亂,不自覺的要往前走,剛剛邁出腳就聽到貴妃娘娘放肆的笑聲,“人家不都說瞎子的聽力好嗎?怎麼你竟聽不出我們在哪?”
我有種被捉弄的感覺,臉色脹得通紅。
貴妃娘娘笑了幾聲,突然走過來一把將我身子推向湖面,“賤人,我問你,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說我父親的壞話,所以他才遭此劫難。”
“貴妃娘娘在說什麼,我與王爺沒有半點仇怨,爲什麼要害他?”我本能的抓着扶手,纔不至於讓身子完全栽下去。
貴妃娘娘掐着我的脖子,用盡全身力氣把我置於死地,連聲音都顫抖了,因憤怒而岔了音,聽上去有些恐怖,她冷笑着道:“原來你早知道我父親就是宗親王爺,哈,原來真的是你。”
“是我什麼?”我被她問的漠明奇妙。
“我父親在朝爲官多年,雖不曾有過什麼大功,但一直恪守本份,這一次無端讓人嫁上結私亂黨的罪名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他,你記着當年父親怡香院裡那一仇,不知在皇上耳邊說了什麼,皇上纔會相信你說的話,你笑什麼,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冷笑,想要擺脫她的魔爪,可是她力氣出奇的大,另一支手飛快的給了我一掌,“賤人,還在狡辯,如果不是你父皇今天也不會被皇上處死。”
處死?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太驚訝了,也難怪她的火氣,可是另一面,我又想這個女子是多麼另人驚歎,父親被處死的當天,她還有心在這裡賞花賞魚,難怪我看不出,最近因爲懷孕,一些事情蘇蘇能隱瞞的便隱瞞,說是怕影響我心情。
可是今天聽到這個消息,我不免怪她。 ¸tt kan ¸C○
分心的瞬間,貴妃抓在我脖子上的手突然加重了幾分,把我往湖裡推。
雲妃在旁尖叫,左右看看,見沒人才大着膽子上前,“貴妃娘娘,萬萬使不得,你這樣做的下場一定不會好過。”
“你閃開,膽小的傢伙。”貴妃一把將她推開,鄙夷的啐一口。
雲妃拉着她的胳膊道:“貴妃娘娘,王爺已經死了,節哀罷,你就算是殺了她也沒用。”
這句話,初聽沒什麼,但再一想便不由讓人發笑,我低頭苦笑。
貴妃看着我臉上笑意,恨的道:“你笑什麼?終於露出你本來的面目了,聽到我父親死的消息你很高興罷?”
雲妃適時在旁道:“貴妃娘娘,快放手罷,她現在懷了皇上的龍種,萬一不小心讓她跌下去,那可是一屍兩命。”
貴妃娘娘被她這一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大吼,“我就是要讓她死。”
我感覺身上突然多了兩雙手。
雲妃上來勸道:“別這樣。”
可是我分明感覺到另外一股力量也在把我往湖裡推。
我覺得有人在在我腳上用力踩了一腳,我尖叫一聲,腳下失去支撐,身子隨之騰空,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被人推下去。
湖面上響起一聲巨響,深秋天氣,我只覺得渾身冰涼,身子慢慢往下沉,眼前一片黑暗,沒入水底時,肺像是快要炸開一樣,難受的要命,我睜開眼,素來是一片黑暗的眼前突然有了一絲光亮,瀅瀅的白光。
像是上天對我的呼喚。
我聽到貴妃在岸上冷笑,“殺了她,大不了一死。”
旁邊的雲妃沒有聲息,我似乎看到了她嘴角揚起笑意,得意的笑。
我在水裡掙扎着,越來越往下沉,當我已經沒有一點力氣的時候,我知道我快要死了,眼前一幕幕掠過的景象讓我瞬間失神,我看到一個藍眸的男子,他身邊站着一個三歲大的孩子遙遙的站在遠方看着我,另一邊,一個身材修長,面容妖冶的男子迎風而立,遠遠的看着一座皇陵。
四周漫天飄着冥錢。
藍眸男子說:“三年了,今天是你的忌日,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傾城……我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傾城,我的腦子瞬間炸了開來,他居然叫我傾城。
三歲的女童跪在地上對我磕了三個頭,叫一聲,“母妃……”
這就是我死去的丈夫和孩子嗎?我有些疑惑,轉過頭,站在另一邊的妖冶男子臉上帶着愁緒,眼睛微微犯紅,用一種痛苦的沙啞的嗓音道:“傾城,對不起。”
他的聲音,讓我覺得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我有些迷茫,恍惚中身子已落入湖底,冰涼的湖水衝擊着大腦神經,我緩緩閉上眼……
“皇上,太醫已經在歇力醫治,淑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逃過這一劫的。”皇后娘娘在旁勸道。
皇上坐在牀邊,陰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底下,蘇蘇跪在地上哭訴着:“奴婢奉貴妃娘娘的命回去取魚食,回來就看到貴妃娘娘與雲妃娘娘在在岸邊喊人,才知道娘娘掉進湖裡了。”
“誰讓你去取魚食的,你不知道淑妃眼睛看不到,行動不便嗎?”夜王臉上表情陰鬱,冷冽的目光掃向她。
蘇蘇有些慌亂的低下頭,“奴婢不想去的,可是娘娘怕貴妃怪罪就吩咐奴婢快去快回,我看看河邊有護欄,就想着跑快一點或許沒事的,沒想到才走開沒一會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帶貴妃與去妃進來。”夜王冷冷的道,蘇蘇含淚退到一旁,擔憂的看着牀上不醒人事的人兒。
貴妃娘娘被人押進來,臉上仍舊帶着笑意,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怎麼,她死了嗎?”
她站在那裡道,挑眉看着牀上的人,有種負仇的快感。一句話惹怒龍顏,夜王反手給了她一掌,將她打倒在地,“住口,不許你咒她。”
貴妃被他打了,仍舊笑着,滿不在乎的坐地上爬起來,擦擦嘴角的血漬,笑着道:“人們不是說她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嗎?如果臣妾隨便咒兩句她就死了,那不成了笑話了?”
“你到現在還不悔改。”夜王冷聲道。
貴妃娘娘輕笑,轉身看一眼一直跪在旁不敢說話的雲妃,“你怕什麼,有什麼事本宮頂着。”
雲妃直到此時仍是不敢說話,恭恭敬敬跪在那裡,顯得很惶恐,勸道:“貴妃娘娘何必說氣話,皇上深明大義,一定會還娘娘一個清白的,確實是掙扎中淑妃自己失足跌進水裡的。”
夜王冰冷的眸子裡現出一絲疑惑,轉身看着她,“你說什麼?淑妃自己跌進湖中?她明知道自己眼睛不好,怎麼會往湖邊去?”
雲妃惶恐的低下頭道:“沒有,是貴妃娘娘與淑妃因爲一些小事爭吵起來,兩個人拉扯了幾下,臣妾趕忙過去攔住,就見淑妃娘娘氣不過,反手就給了奴婢一巴掌,皇上看,現在還有紅印呢?不過……臣妾一點都不怪淑妃娘娘,現在只希望她趕快活過來,那樣……就能還我二人清白了。”
皇后娘娘沒說話,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貴妃娘娘嘴脣動了動,也說不出話來,是啊,她這翻話說得讓人無可挑剔,貴妃心中隱隱也覺得了哪裡不對勁,可是……又沒有完全的把握。
她分明說了還我們的清白,但是她又分明說了是她與她爭吵,而她只是過去勸架,可是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雲妃在她與淑妃掙扎的過程當中,她有一次不小心回頭,確實看到了她臉上咬牙切齒的表情,這唬不了人的。
然後,她就聽到淑妃尖叫了一聲,似乎十分痛苦,她嚇了一跳,手下已經沒有用力推了,可是淑妃卻猛的向後一倒,貴妃娘娘搖搖頭,有些理不清頭緒。
不過她確實佩服她的,她慢慢轉過頭,看看雲妃臉上紅腫的五個指印。
當初她還不理解,爲什麼她讓要她狠狠的打她一巴掌,可是現在懂了。
夜王臉色深沉,看了看她臉上的紅指痕,冷冷的道:“空口無憑,這件事情朕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來人,先把她們二人軟禁起來,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許去看望,包括你,皇后。”
皇后低下頭道:“是,臣妾知道。”
貴妃娘娘冷笑着,沒有反抗與沒有掙扎,很從容的被帶下去。
雲妃對皇上皇后行了個禮,端端正正的走出去,身後侍衛也不敢上去強拉,只得默默跟着。
等她們走後,皇后娘娘才道:“依臣妾看,這件事情非常蹊蹺,淑妃娘娘平白無故怎麼可能就掉下去,再者,就算跳下去也不會隔了這麼久才喊人。”
夜王沉着臉,沒有說話轉身看看內室,氣氛依舊十分緊張,醫女端着熱水進進出出,屋子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清苦藥味。
蘇蘇人屏風後頭出來,躬身道:“皇上,陳太醫說想看看娘娘平日用的香是什麼香?”
“不是早讓他看過了嗎?”
“太醫說先前只說不是鬱金草,可一直也沒有細究那是什麼,現在看淑妃娘娘症狀異常,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哦?拿給他看。”他吩着着,自己也跟進來,皇后娘娘默然跟進去,看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人,她的臉色那樣蒼白。
陳太醫並其他幾個一齊跪下行了禮,皇上宣:“平身。”
轉身在牀邊一張繡橔上坐了下來,“她的病情怎樣?”
“回皇上話,淑妃娘娘身懷有孕,突然遭此劫難,原本已無力迴天,但是剛纔宮女將娘娘平日用的香端過來,沒一會的功夫,娘娘就漸漸又有了脈博,臣覺得奇怪所以想看看那裡頭究竟是什麼靈丹妙藥。”
“你說是那個香救了她?”皇上轉身看看他,有些吃驚。
“是啊,以往,據臣所知道的只有九轉還魂丹纔有續命的功效,可是娘娘的這味香似乎也有這功效。”太醫說着,捋着長鬚,十分不解。
蘇蘇將香料取過來,陳太醫拈了一點在手裡搓開,聞了聞,驚奇,“難道是午夜魔竽?”
“午夜魔芋午夜盛開,開在幾千年都沒人能夠上去的雪山之顛,此花可以續命,就算是心跳停止了也可以救活,但是去的人九死一生,活下來,也未必能夠走出回來,所以
即便大家知道這種東西可以續命,但也沒幾個人敢償試,除非是那人有足夠膽量與氣魄,或者是……死也甘願,否則,沒人願意冒這個險的。十幾年前,紂國國王知道天命不遠,於是派了幾千精兵上山採花,結果,全部死在了山山上,連屍體都沒有能夠找回來,此後,再沒人敢提上山採花的事了,臣之所以瞭解,是因爲祖父從前就是紂國太醫。”陳太醫沒了又解釋道。
夜王聽了,轉身看看牀上的她,眼神有些負雜。
皇后娘娘也上去拈了一點聞聞,嘖嘈驚歎,“竟有這樣的事,天下人求一味都求不來的東西,她居然能天天當做薰香用,這到底是誰給她的?”
“對,不過可能正是因爲用這藥續命,所以娘娘眼睛纔看不見,這藥對於老邁的人來說可以口服續命,可是對於受重法無法醫治的人就只能用薰香的辦法打通身體經脈關節,長時間方可起死回生,當然,是藥三分毒,薰久了,自然就會讓眼睛失明,停藥後就會恢復光明,不過……現在看來娘娘的病情應該是還沒有完全脫離生命危險,要不然,給她用藥的那人也早就會停了,那麼娘娘的眼睛自然而然就會看見,微臣看來,那個人應該是世間神醫,醫術遠遠在微臣之上,如果能夠請他過來救娘娘一命,那麼娘娘身體的疾病應該很快就能消失。”
陳太醫說完,緊緊盯着皇上的臉色。
夜王看着牀上閉上眼一動不動的她,心裡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你們都退下罷。”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爲何突然這麼說。
皇后娘娘率先反應過來,笑着道:“都下去罷,讓皇上和淑妃娘娘單獨待一會。”
蟋蟋簌簌的聲響後,房間裡寂靜了下來,只能聽到他因緊張而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他從牀上將她抱起來,顫抖着雙手解她的扣子,往常很容易就能解下來的衣紐,這一次卻怎麼能解不開。
他的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敢擡頭去看她的臉。
他期待着,又害怕着,整個心都懸在半空中,好不容易纔解開她的衣服,慢慢將她的身子轉過去,幾個月的相處,他卻從沒有注意過她的身子,在他眼中只有她這張與她完全相似的臉。
她光滑潔白的背後,肩胛處一個深紅的圓點,觸目驚心,那是一個足以致命的傷口,箭傷。
“無雙……”他聲音顫抖的喚了一聲,緊緊抱着她,恨不得揉進身體裡。
“你是傾城嗎?我的傾城。”他一遍一遍在她耳邊問,可是她醒不過來,任由他在她懷裡哭泣,落淚,問她是不是傾城?
曾經有一刻,他甚至懷疑這是老天的安排,冥冥中又讓她回到了他身邊,可是……當年,他明明親眼看到傾城下葬,黃土蓋了棺木,她怎麼可能重生呢?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管你是不是傾城,這一次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無雙,我帶你回南秦,爺爺一定可以救你。”
他自言自語的道。
感覺身下人微微動了動,他驚了一跳,連忙叫太醫,同時將她的衣服重新穿好。
陳太醫隨幾個醫女匆匆跑進來,“皇上。”
“她剛纔動了,好像醒了。”他下了牀道。
陳太醫走來,掰開她的眼睛看了看,笑道:“不錯皇上,娘娘是恢復了生命跡象,不過要真正醒過來,應該還得有幾天,這魔芋之花雖然神奇,可是也需要時間。”
夜王長長舒了一口氣,陳太醫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他一眼,笑着道:“皇上放心罷,娘娘肚子時的孩子暫時無礙,不過要儘快把娘娘的病治好,否則對胎兒會有影響的。”
夜王點點頭,陳太醫又恭聲道:“臣已經讓人備好了湯藥,等會喂下去,明日臣再來看娘娘。”
“好。”
陳太醫躬身退出去,皇后娘娘從外進來,往牀上看了看道:“聽說已經沒什麼大礙了,皇上這下該放心了,雲妃貴妃他們,還是從輕處理罷。”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夜王冷冷的道,臉上陰鬱的表情嚇人,皇后看了看,將下半句話湮了下去,沒再說。
當我醒來時,已是十天後的事了,我睜開眼,一道朦朧的光線露過眼睛,殿裡有鬱金草的香味,還有我熟悉的龍涏香味,他趴在我牀邊睡着我。
我伸手碰碰他,“皇上。”
夜王醒過來,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你醒了,無雙。”
無雙,頭一次聽他叫對了我的名字,竟讓我有些激動,低下頭道:“皇上怎麼睡在這裡?”
他沒說話,一把將我抱進懷裡,“以後再也不許嚇朕,不許把自己弄得那麼可憐,朕受不了無雙,如果你再離開,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我的眼眶紅了,心中一種濃濃的悲情蔓延開來,這個高高在上的君王,其寮不過是個可憐的男人,雖要人疼惜。
我輕輕抱住他,“再也不會了,只要皇上記得,我是誰?”
“朕知道,從前總是不經意間傷害到你,以後……我們再也不提她了,好嗎?”他頓了頓,彷彿做這個決定十分痛苦,從他微微的嘆息聲中,我能休會到那種絕然的痛。
或許在他內心深處,最愛的那個人還是傾城,可是……他願意騙騙我,這也是好的,證明他開始在乎我的感受了不是嗎?
我微微笑了笑,將臉帖進他胸膛,“皇上,臣妾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什麼夢?”他微微粗糙的手掌在我背上來回撫摸着。
“臣妾夢見一處皇陵,有兩個男人都在忌拜她,說過幾天就是她的忌日,還有一個小女孩。”
他的身子突然僵住不動了,我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出聲,不免擔憂,輕輕推了推他,“皇上,你怎麼了?”
夜王推開我,就着不太明亮的光線認認真真看着我的臉,任何一點細節都不放過,我被他奇怪的行動弄得不知所措,只好任他擺佈。
“皇上……”
過了許久,他才停了下來,微微喘着氣道:“無雙,或許你真的是上天憐惜朕,補償給朕的。”
我笑了笑,“或許罷。”
他時常說這句話,漸漸的,連我自己都相信了。
再過十天,夜王處理好宮裡的事情,親自帶着我前往南秦,南秦,這兩個字是那麼熟悉,我似乎很久以前就知道,漠明的親切。
在到達南秦疆土的時候,我又有一些緊張。
華麗的馬車緩緩前行,前後有羽林軍護衛,宮女內侍隨輦而行。
我將頭靠在他懷裡,圍着厚裘的身子臊熱如一團火,他的手隔着衣衫撫弄我,幾近折磨,一路上都不得安生。
我以爲在宮裡擋下就沒事了,可沒想到他在車上也不安份,我有些無力,只能趴在他懷裡無助的道:
“皇上,不要……”
“無雙,朕已經忍了好多天了。”他用邪魅的嗓音道,說着,就開始脫我的衣服,將我輕輕的放到鋪着裘褥的地上,撩起裙子,褪下褻褲,然後又去解開自己的褲釦。
我的身體越來越熱,漸漸開始想要妥協了,我躺在他身下,感覺心跳越來越快,嬌渴。
他在我脣上吻了吻,將舌頭伸進我口中挑逗,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
“朕會輕點的,不會傷到我們的孩子。”他撐起身子,俯在我耳邊道。
一句話提醒了我,想起肚子裡的孩子,我突然坐起身,“不可以,你會傷到孩子的。”
“朕說了會輕點的。”他小聲哄着,再次把我按到褥裡,向子隨即壓了下來,光潔的下身,我已經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
我看着他,最後一次確定,“真的沒事?”
“沒事的,太醫都是騙人的。”他開始教化我,同時手也沒閒着,扶着身子不斷在我身上來回磨噌着,直到我忍不住輕嚀出聲。
我聽到外頭一個宮女忍不住笑出聲來。
夜王皺下眉,隔簾吩咐道:“如數人退出五米以外!”
李公公在外應了一聲,揮趕着宮人退出去。
我想我的臉現在已經紅得不能再紅了罷!
“皇上,以後在宮人面前臣妾的臉面往哪放?”我懊惱的道,他低頭在我臉上親了親,“有朕在,你怕什麼?”
“若你哪天不在了呢?”
原本一句無心的話,他卻突然緊張起來,捂住我的口,“無雙,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朕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許離開朕。”
我眼眶紅了紅,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不會的, 我跟孩子一定會在皇上身邊。”
他低下頭,輕柔的印上我的脣,“無雙,這次去南秦可能會碰上一些讓你困擾的事,不過你別擔心,一切都有朕。”
我有些疑惑,“困擾?”
“對,因爲傾城是南秦的人,所以他們見到你一定會以爲你是傾城,不過沒關係,只要那個人不對你怎麼樣就好了。”
“那個人是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邪味的道,手指原本在我身上撫弄,突然有些急切的抽出手,用力挺進。
我驚呼一聲,連忙捂住口,他笑着在我耳邊道:“別怕,他們都退出五米開外,不會聽到的。”
說着,就用力撞了我一下,我忍不住叫出聲,“皇上,小心孩子。“
他閉上眸,顯得十分痛苦,該死。
只能小心翼翼,輕輕的對我,不能飛躍馳騁的失落,盡然表現出來,他喘着氣對我說:“折磨死了。“
我咬着脣不說話。
他看我一眼,突然用力抱着我,另一手擡高我的腿……
碧藍的天空如洗,幾支孤雁哀叫着飛過去,飛向不知名的遠方,斜陽插入山尖,整個幕色都籠罩下來,天漸漸要黑了,這個夜,他們就要在南秦的地界上過了,隨行而來的有朝裡最精狀的士兵,皇上平時最信任的宮人,只是大家不懂,皇上怎麼突然來了南秦,就像回自己家一樣。
車裡的人沉寂在愛慾裡,沒有聲息,天雖然黑了,但她與他的的糾葛,沒有完。
南秦帝宮,一隻鴿飛進來,落在殿裡的的鸞岸上,雪白的鴿了睜着圓圓的眼睛看着一直靜靜看着牆上壁畫的男子,彷彿也在替他憐惜。
他抓過鴿子取了信展開看看,就着燭臺點燃,丟進腳下的火盆裡焚燒成灰。
他擡頭看看壁上掛着的畫像,輕輕嘆了一聲,轉身走出去,門口的宮人躬身請安,“將軍大人,太后娘娘有請。”
冷珏臉色沉了沉,拉上房門去了廣濪宮。
夜裡的廣濪宮,偌大空寂,四下林立的宮人彷彿都只是魂,行動沒有一點聲息,太后娘娘若不召見,多半幾個時辰都不會講一句話,冷珏進來,不禁心中感嘆,也只有太后,才能調教出這樣的奴婢。
他跟着宮人進了殿太后娘娘倚在一處榻個看書,前面地上放着火盆,雖不至寒秋臘月,可入了夜還是有幾分涼意的。
“微臣見過太后娘娘。”
“嗯,你來啦。”太后擱了書卷欠起身。
冷珏低着頭道:“不知娘娘這麼晚召見所爲何事?”
太后娘娘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溫熱的香茶潤了潤乾澀的喉嚨,她覺得好些了,方纔道:“冷大人,我從來不把你當外人的,上次派你去大胤你應該就能看得出本宮對你的信任。”
“爲臣知道。”
“可是皇上並不知道,你打算怎麼跟他說?”她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和善,卻沒來由的讓人覺得冰冷,彷彿是這目光太過銳利的事,可她已經憑着這雙美目征服了天下,冷珏擡頭看了看她,無從回答,只好道:“剛纔有飛鴿傳書過來,夜王的隊伍已經在路上了,不日就會進京,臣會趁這幾天告訴皇上實情的。”
太后娘娘點點頭,“當日我也是實在沒辦法,看他那個樣子,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他死,身爲祖母,我確實做不到,可是……那孩子野心勃勃,最終是沒有讓我失望,現在他有自己的國家,自己的領土,雖不是秦王,可我覺得,先皇在天上看着也不會怪罪我的。”
“太后娘娘的苦衷,臣明白。”冷珏低着頭道,平淡的口吻裡聽不出情緒,但看得出,他對這個叱吒風雲半個世紀的女人,還是十分敬重的。
孝文太后半天不說話,只是看着他。
冷珏不明白她的目光,只得低下頭,“太后娘娘,臣哪裡說錯了嗎?”
“沒有,我只是感嘆,這些年幸好有你,要不然……諾天那孩子應該早就緩不過來了。”
“娘娘,皇上並不是看在臣的份上才震作,而是……看在長姬公主的份上,幸好有那孩子在,要不然……算了,都過去了。”他突然笑了笑,不再說下去。
太后懂他的心意,於是也不再問,轉過身道:“你下去罷,我相信你會知道該怎麼跟皇上說的。”
“是,微臣告退。”
冷珏恭身退出來,碧珠一路將他送出大門,笑着道:“奴婢早已跟園子裡的人說好了,十八日一大早就會將祭祀用的蘭花送到大人宮裡。”
冷珏有些驚訝,也有些感動,“謝謝你。”
碧珠笑着低下頭,“冷大人一個大男人在宮裡,旁邊縱然有帖心的宮女,可怎麼能懂得大人要什麼?傾城公主同我家娘娘一樣,生平只愛蘭花,這點,也算是我對她的一片心意。
冷珏心裡忽的一沉,有些傷感,“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他對她抱拳躬身一拜。
碧珠笑着道:“好了,快去罷。”
冷珏從廣濪宮出來,便徑直去了勤政殿,大殿裡宮內明亮,看來皇上還沒睡,他走到門口,擡手屏退了宮人。
“皇上。”他躬身俯在殿下。
南諾天疲憊的撐着額角,擡眼看到他,“這麼晚來,有事嗎?”
冷珏走近了些,看到他脣邊細密的胡茬,疲憊的神色讓人心中不禁動容,“皇上,您也該注意下身體。”他走過去,將自己身上的披風給他披上。
南諾天笑了笑,“後宮就是她的忌日,朕想快些把手裡的事情都處理下,然後可以好好陪陪她。
“皇上,貴妃娘娘在天上看到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會傷心的。”
南諾天冷聲笑了笑,緩身站起來,藏藍色的袍子印着華麗的龍紋,
黑色披風一如他本身的色彩,陰鬱而冷傲。
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讓人不猶的對他生畏,冷珏向前走了兩步,“皇上,臣有話要說。”
“說罷,朕知道你有事要說。”
冷珏頓了頓道:“前不久太后娘娘下旨讓臣做爲使者出訪南秦。”
他說完,便緊緊盯着他臉上的表情,南諾天只是淡淡笑着,臉上並沒有現出過多的情緒。
冷珏忍不住叫道:“皇上,你有在聽嗎?”
“我知道。”他淡淡說着。
冷珏怔了怔,“皇上……知道?”
南諾天轉身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端起茶壺倒了杯茶,也給他倒了一杯,“坐下喝杯茶罷!”
冷珏依言坐下,端着茶,眼睛卻依舊盯着他。南諾天吹着水面上的浮葉,喝了一口道:“大胤國夜王,赤手空拳奪天下,朕早就對他有些好奇,只是當初聽說是他,也有些驚訝,可是後來不了……因爲朕想起了太后娘娘,南宮月死後,孝文太后似乎太平靜了些……”
“皇上,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太后娘娘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來平衡南宮月與皇上之間的矛盾,一山不容二虎,他現在有自己的國家,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南諾天低下頭笑着,半晌不語。
冷珏看着他,“皇上……”
“朕只是覺得從前小看了他,沒想到會變得那麼強大。”
“或許……是受了刺激。”
“失去傾城的刺激?”他笑着道,故作輕鬆。
冷珏知道他心中苦澀,於是道:“皇上,都過去了,臣聽說他不日就要回來給太后娘娘請安,到時皇上打算怎麼做?”
“他來給太后請安,難道朕還能趕他走嗎?”
“我是說……”
“如果他要去看傾城的話,決對不可以。”他的眸光突然變得冷冽,連語氣都變得硬起來。
冷珏忍不住嘆了一聲,“皇上,聽說他這次因來不光是因爲要給太后娘娘請安,他還帶了一位妃子,聽說是不久前從青樓裡接出來的京城名妓,夜王十分喜歡她,只是可惜……她患有眼疾。”
“是個瞎子?”南諾天有些詫異,“怎麼南宮月有這樣的嗜好?不光喜歡妓女,還是個盲女,朕倒是對那個女人感些興趣,究竟是怎樣的天姿國色,竟然可以讓南宮月忘掉姒傾城,去寵愛她。”
冷珏頓了頓道:“聽說是有幾分姿色的。”
“哦?是嗎?他們人到哪了?”他突然問道,冷珏措手不及,神色慌亂的道:“這……臣。”
“說罷,他們到哪了?如果不是不得不說,你也不會過來,想必他們現在已經進了南秦的界線。”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冷珏不好意思的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皇上,他們確實已經進了南秦的地界,應該不日就會進京。”
“進京那日,朕要親自迎接。”南諾天冷聲道。
冷珏有些吃驚,“皇上,這……”
“吩咐下去罷,當年,確實是朕奪了他的皇位和女人,對不起他,現在人都死了,我們之間也沒什麼恩怨了,如果可以重歸於好,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皇上能這樣想是再好不過,那臣就吩咐下去。”
“去罷。”
冷珏恭身退出去,南諾天重又回到御岸後,看看那些堆積如山的奏摺,他輕嘆一聲,轉身要喚宮人,低頭卻看到冷珏的披肩,他笑了笑,這麼久以來,跟着他的還是隻有他一人。
“來人,備轎。”
門外宮人推門進來,又匆匆退出去。
長平宮裡燈火已息,一個嬤嬤從外迎出來,躬身請安,“皇上。”
“起來罷,靜,孩子呢?”
“剛剛睡下,先還吵着皇上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過來看她。”薇靜笑着回道,跟着他進了內殿。
靜悄的殿裡,帳子裡一個女童安穩的睡着,她與她像極了的五官讓他心中一陣嘆息。走過去爲她蓋了蓋被子,“今天都吃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薇靜想了想道:“早上跟晚上都吃得不多,不過中午吃了太后娘娘着人送過來的幾塊糕點,跟着姑姑們學琴,學舞,一樣都沒落下,小公主聰明伶俐,學得很快,連姑姑都誇呢!”
南諾天笑了笑,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她像她娘一樣聰明。”
他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動作輕柔而小心,可她還是醒了,長姬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清眼前的人,一把撲到他懷裡,“父皇,你一整天都沒有來,兒臣還以爲你不要兒臣了呢?”
“怎麼會!”他笑着道,心中卻升起一種疼痛。
小小的長姬沒有母親的關愛,時刻擔憂着父親會拋棄她,她小小的心靈受挫,他知道,卻無可耐何。
他輕輕爲她蓋了蓋被子,轉身看着薇靜,“過幾天,就是她母親的忌日,你準備一下,也該帶着她一起去看看了。”
“皇上放心罷,奴婢早就準備……好了。”薇靜說到一半,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
南諾天看她一眼,眼眶紅了紅,低下頭道:“你照顧她那麼久,她喜歡什麼你應該知道的,長姬……要好言對她說,別讓她太受刺激。”
薇靜強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有些感慨,“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好言勸說,小公主那麼大了,一定懂得公主……的一片苦心。”
南諾天有些尷尬,卻不能陪她一起哭,於是站起身道:“好好照顧她,改日朕再過來。”
他說着,便轉身走過去,原本在牀上睡着的長姬公主突然掀起被子跳下牀來,“父皇別走。”
南諾天轉身看着她,她光着腳下牀,也顧不上地上冰涼,大大的眼睛,紅紅可愛的嘴,還有眸子裡一種堅強的苦楚,她與她如出一轍,讓人心痛,南諾天彎腰將她抱起來,“長姬,你醒來了。”
“父皇好壞,一整天都不來看長姬,長姬一直在宮中苦等。”她趴在他牀裡撒嬌,南諾天心中苦笑,解釋道:“父皇是怕吵着你休息。”
“難道父皇不用休息的嗎爲什麼總是趁兒臣睡着時過來。”她撅着可愛的小嘴問,南諾天無以回答,只得乾笑。
她雙手捧着他滿是胡茬的臉,有些心疼的道:“父皇,你該多注意自己的形像了,再這樣下去,跟兒臣走在一起,人家會說父皇好老的。”
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南諾天苦笑,摸摸自己的下巴,“是的,父皇知道的,等下回去一定刮鬱子,不讓女兒丟人。”
“父皇也該再找個男人,不然人家會說父皇沒有魅力了。”她小大人的表情讓薇靜哭笑不得,只得抱下她道:“公主,別擾皇上了,我們下來回去睡覺罷!”
長姬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我不嘛,我要跟父皇在一起,父皇一個人太孤單了,長大了我要嫁給他。”
南諾天哭笑不得,只得抱着她道:“長姬是個好孩子。”
“母親不是個好女人,我要代替她疼惜父皇。”
南諾天一怔,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長姬,你母親是個好女人。”他用認真的口吻對她道。
長姬小臉一拉,撇着嘴道:“我母親不是個好女人,她丟下了父皇。”
南諾天突然覺得心中一動,有些苦楚,抱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語重心長的道:“長姬,你母親……是天下最偉大的母親,她善良,無害,一生都在爲別人貢獻,等你長大了就會懂得,她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了不起到拋棄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嗎?”
南諾天無語,看着她,她才只是三歲大的孩子,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震驚,薇靜上前想要抱走她,長姬死命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手,“不嘛,奶媽,你就讓我多跟父皇待一會嘛,他一個男人,會很孤單的。”
南諾天苦笑一聲,無以回答。
長姬道:“父皇,將來我一定不會拋棄你,我要一直陪在你身邊。”
南諾天簡直哭笑不得,輕輕撫摸着她的頭,“孩子,你還太小,有些事情不明白。“但至少我不會拋下我的孩子。”
看似堅強的長姬公主,此時眼眶是紅的,撇着嘴,很快就要哭了,她委曲的把頭靠在父皇懷裡,“父皇,你去寵幸宮裡的女子罷,兒臣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孤苦無助,兒臣心疼。”
南諾天忍不住落下淚來,他低下頭,長嘆一聲,“長姬,你母親是個好女人,將來你會懂得她的苦心的。”
好大一會子,他翻來覆去的就是這句話,長姬看着她,突然停止了批評她母親,她將頭靠在他溫暖的懷裡,“父皇,母親是個好女人,可是……她走了,你也該活下去。”
活下去,一個三歲的孩子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他震驚了。
“孩子。”
“你跟奶孃的話我都聽到了,母親死了,不是暫時離開。”她冷笑着道,流着淚,眼角卻帶着笑意。
薇靜動容,別過臉去抹眼淚。
南諾天聲息顫抖着,長嘆了一聲,“長姬,是父皇對不起你。”
“父皇,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再這樣下去,只是對不起你自己,母親在天上看着也會傷心的。”她幫她擦眼淚,一邊用袖子抹去自己的淚水,“父皇,帶我去看母親,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她。”
“好,父皇帶你去看她,現在你乖乖睡覺。”他輕哄,一面往牀邊走去,長姬緊緊扒在他身上願放手,“父皇,今天兒臣想要跟您一起睡。”
她稚嫩的童聲讓南諾天哭笑不得,這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僅有的女兒,可是……宮裡祖制哪有女兒跟父皇同睡一牀,就是民間也不行。
薇靜沉了臉,上前道:“小公主,父皇操勞國事,今天晚上就跟奶孃睡如何?讓皇上快回去忙罷!”
“我不嘛,我就要跟父皇一起睡,父皇一個人太孤單了。”長姬執意不肯撒手,連薇靜都沒辦法,只能抱歉的看着皇上,“皇上,這……”
“沒關係,今天晚上就讓她跟朕一起睡罷。”他說着,便坐下來,開始角領口釦子。
長姬一下子高興起來,從背後摟着他的脖子親了兩口,“父皇,長大了我給你當妃子。”
南諾天只覺得哭笑不得,連一旁的宮人都忍唆不禁。
薇靜取了一牀被子過來,“那……皇上今晚就不走了嗎?”
“不走了。”他笑着道,脫了靴子上牀,長姬像八爪魚一樣抱着他,“父皇,以後也要跟長姬一起睡,我一個人睡覺害怕。”
她撒嬌的道,一邊衝薇靜眨眨眼,做了個勝利的表情,薇靜無可耐何的搖頭,幫他們兩個蓋好蓋子,放了帳子出去。
好久時間,還能聽到裡頭長姬不停的說話聲。
“父皇,你喜歡我嗎?”
“喜歡。”
“那我長大你讓我做你的妃子好嗎?”
皇上不說話,只是輕笑。
長姬摟着他道:“父皇,我長大了一定比母親更漂亮,比她更溫柔,決對不會丟下你一個先走。”
帳子裡傳出一聲低沉的嘆息,薇靜也跟着嘆息出聲,擡頭看看窗外明月,再過兩天就是公主的祭辰,這些年來,她總是不願意面對這一天,看着小公主一天天長大,看着皇上獨自一人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藉由政事讓自己忘掉失去她的痛苦,可是……每當他看着小公主時,那種傷痛的眼神騙不了人,她知道公主的死對他打擊太大。
於她也是如此,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可是……當年公主倒在她懷裡時,她的心跳了跳,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死了,死得突然,讓她淬不及防,沒有一點準備。
直到葬禮上,看到她蒼白容顏躺上華麗的棺木裡,緩緩蓋上蓋子,釘了桃木釘,她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太后娘娘主持了葬禮,穩定了江山,半年後皇上痊癒回來,聽到的是她的死訊,還有她留給他的一歲大的孩子。
他抱着她,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沒有一絲空隙,急促的喘了幾聲,然後咚得倒下了,昏迷不醒。
再怎麼難熬也過來了,他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卻全然變了個人,後宮佳麗,太后娘娘也選了不知多少進來,可是他碰都不碰。
後宮沒有子嗣,太后娘娘急得無法,皇后也毫無辦法,當年嘉光殿下的死至今提起還是她心頭的一塊痛處。
或許,這就是南秦的命數?薇靜搖搖頭,再次輕嘆一聲,那個發誓要活得萬民敬仰的公主已經離她遠去了,她兒時的夢想實現了,卻永遠的去了,想想……那些名利恩怨不過都是身外物,哪裡比得上自身的幸福呢?
公主當初不懂得,現在在天上可曾看得通透?她仰起頭看着天,薄涼的月普照大地,沒有半點溫暖。
她轉身回自己的小牀上睡了。
夜王親自駕臨南秦,南秦皇上親迎出城外,兩個久違的人再次相見,南諾天坐在馬上看着他,輕笑着道:“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南宮月笑着道,對他抱拳。
孝文太后從鳳輦上下來,微微溼潤的眼眶看着自己的孫子,“月兒,你回來啦!”
南宮月翻身下馬,跪到地上,“皇阿奶,孫子不孝,現在纔來看您。”
“你回來就好。”孝文太后親自將他撫起來,看看他身後的馬車,“你帶來的那位女子呢?”
“她有些累,在車上睡着了。”他笑着道,說話的同時瞟了一眼南諾天,眼神有些怪怪的。
南諾天看不懂,也有些好奇那個女子,聽這樣說,便放了思緒不再想,道:“太后,我們進宮再說罷。”
“好,好。”太后娘娘扶着南宮月的手,“好久不見,跟奶奶同坐一輛車進宮,我們順便說說話。”
她拉着他往車邊走,南宮月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皇阿奶,她……身子不便,眼睛不好,還懷着身孕,孩兒不放心。”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笑容,只有在她面前纔會露出來,孝文太后聽到這話有些詫異?只聽說他愛上了一個盲歌妓,卻不曾想竟愛到這樣?
她心中嘆息一聲,失落不言而喻,勉強笑着道:“無防,你先安頓好她,我們進宮也可以慢慢聊。“
她放開他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