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風有些不尋常,今夜的氣氛也有些詭異,尤其,今夜的狗好像也早打好了商量,入夜沒多久就開始不停歇地吠。
不知道劈風在的話,不會叫的它是不是也會用它己的方式跟着鬧騰凡?
她不知道劈風突然跑掉是爲了什麼,但她知道不該阻止,狗也有狗的思想,狗也有狗獨特的表示哀傷的方式。
她堅信,它會回來的。
“祈天澈,你在看什麼?”她回神,奇怪地問,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謦。
怎麼好像越來越冷。
“我在聽你說。”祈天澈回神道。
“有點兒冷,你讓我窩窩。”懷瑾已經沒精神跟他爭辯,試圖賴進他懷裡,卻又被他推開,好幾次都這樣了。
他什麼時候這麼吝嗇了,方纔還說抱她呢。
“乖,再堅持一會兒就不冷了。”祈天澈硬下心道,只有讓她冷,她才能多保持一份清醒。
“不管!先抱了再說!”懷瑾不管不顧地撲進他懷裡,尋求溫暖。
“嘶……”
一聲因疼痛而發出的抽氣聲讓她再度強行打起精神,起身要扯過他身上的被子蓋。
叮鈴——
拿在手裡的腰佩落地,懷瑾彎腰去撿,可是,詭異的是,她彎腰了,手卻怎麼也夠不着地上的腰佩,就這樣僵在半空,無法支配。
她甚至,好像看到自己的手脫離了肉身,透明地隨着她大腦的支配移動,那隻透明的手夠得着腰佩,卻是抓了個空。
她驚駭瞠目,猛地直起身,奇怪的是,這次,手又收得回來了。
“怎麼了?”祈天澈伸手把她轉過身來。
懷瑾急忙將手背到身後,強顏歡笑地搖頭,“沒事啊,你送我的女人,掉了。”
不能讓他知道,不能讓狀況本來就不好的他再爲她操心。
祈天澈很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
這小傻瓜,他今夜之所以一直撐着不敢閉眼,視線半點都離不開她,怕的就是這樣。
虧得她都這時候了還想着爲他好。
“別撿了,過來陪我。”他朝她伸手。
懷瑾低頭看了眼還在地上的腰佩,她也不敢當着他的面去撿了,怕剛纔那種詭異的畫面又發生。
也不敢把手放到他掌心裡,怕是一隻透明的爪子。
小小步地移動到他身邊,遲遲不敢坐下。
他用無神的黑眸表示不滿,堅持地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她便軟了心,正要坐下。
突然,一抹寒光掠過眼前。
懷瑾警覺,一下子精神抖擻,站起身護在牀前。
“有刺客!”
她朝外喊,怕自己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對付不了外面的黑影,保護不了祈天澈。
而她話音才落,一枚暗器破窗而入,懷瑾伸手拔出掛在牀前劍架上的寶劍,幾個翻轉,將暗器擋下,隨着暗器而來的內力將她震得倒退兩步。
她回頭不放心地看了眼祈天澈,提劍飛身追了出去。
經她剛纔那一喊,附近的精衛會馬上趕到,他不會有事。
她選擇追出去是因爲怕自己在他面前現出原形,沒法護他。
“懷瑾……”
祈天澈心慌地伸手叫她,可惜,虛弱的聲音已喊不回那抹身影。
李培盛被他派去緊盯着楚墨的生死了,他不想她離開自己半步,就怕她一離開自己的視線,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回來。
他掀開腿上的薄被,拼盡全力撐起身子下榻。
該死的!他養的那些影衛呢?都幹嘛吃的!
……
懷瑾追出門外,那人眨眼就不見。
就在她急着回去保護祈天澈時,才轉身,一股厲風襲來。
她赫然回身,胸口猝不及防的捱了一掌,她渾身一麻,單膝跪在地上,
吃痛的捂住胸口。
擡頭,目光追尋那刺客的藏身之處,可那刺客卻在眨眼間不見了人影。
那人,到底是誰?
他的輕功好熟悉。
突然,眼前一花,整個人好像兩邊拉扯,有什麼東西在極力掙脫着,要離開軀體。
那一刻,懷瑾整個大腦完全空白,唯一想到的就是,楚墨可能已經到極限了。
然而,在她完全沒法控制,以爲自己真的要魂離的時候,肖媛的聲音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
很快的,她的大腦也漸漸恢復了轉動,這場身體與靈魂的拉鋸戰也在慢慢減弱。
“姐,你沒事吧?”肖媛和柳雲修帶人趕到。
柳雲修看了懷瑾一眼,留下肖媛,自己帶人去追刺客。
此刻的懷瑾,無力地跪在地上,手持寶劍撐地,額上滲出一層層薄汗。
她緩緩擡起頭看向他們,一雙圓亮的美眸也漸漸變得清明。
“姐?”肖媛不安地又喊。
她從柳雲修那裡得知了真相,這個強大而古怪,且能讓她心服口服喊‘姐姐’的女子並非真正的肖燕,而是借屍還魂,真正的肖燕是楚墨。
她征戰多年,死在她劍下的不知有多少,性子又偏冷,初聽到的時候只是詫異了些,卻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她只知道,能讓她心甘情願喊聲‘姐’的是這個叫懷瑾的女子。
此時此刻,對上這雙有些迷茫的雙眼,她開始害怕,眼前這個‘姐’已非她想要的那個‘姐’。
“不好了!楚墨斷氣了!”李培盛的身影穿梭在迴廊裡,噩耗般的聲音傳來。
砰!
房門口忽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肖媛擡頭看去,不禁吃驚。
是原本也要奄奄一息,已下不來牀的祈天澈。
“懷瑾……”
聲如蚊吶,彷彿在用最後一絲力氣呼喚,他摔在門檻上,對懷瑾伸手。
李培盛剛好趕到,見到肖媛的神情後,他不忍地閉上眼,不願相信事情真的發生了。
肖媛緊抿着脣,不忍告訴祈天澈,這個‘肖燕’已經不是他們想要留住的那個‘肖燕’了。
然而,就在大家悲痛的嘗試着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一聲熟悉的嬌喝響起。
“祈天澈,你力氣很多嗎!”
李培盛和肖媛陡然瞠目,緊盯着那個突然轉身撲過去扶起祈天澈的女人,然後,不敢置信地揉眼睛。
這個,真的是爺的懷瑾?那個囂張到不行不行的女人?
祈天澈望進她滿是焦心的眼,就知道是她無疑。
“說好了要保護你的。”他用力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尋到她的小手,緊緊握在掌心裡。
楚墨斷氣了,她還在,真好。
而且,看起來與平常無異了。
是因爲那個刺客嗎?
因爲那個刺客的出現讓她徹底清醒,爲了保護他而清醒?
“等你好了就讓你保護,我會在旁邊找地納涼。”懷瑾沒好氣地說,動手扶起他。
就在這時,一塊玉佩從她懷裡掉出來,落在祈天澈懷裡,兩人皆是一愣。
“祈天澈,你什麼時候放我懷裡的?”懷瑾暫時讓祈天澈背靠門檻,盯着他已經拿在手裡的玉佩,認定是他偷偷放到她懷裡的。
也只有他能這麼親近她,而她也只有對他的親近毫無防備。
祈天澈低頭審視玉佩,玉佩透着一股冰涼之意,上面刻着陰陽兩極,他眸色幽深,再看與刺客交手後突然變回身心合一的懷瑾,頓時明白了。
他一直在等的人,竟是以這樣的方式而來。
身爲暗王的他,曾聽過前一任暗王、也就是他的師父說過,上古流傳下來一塊鎖魂玉,戴在胸口可達到鎖魂的作用,哪怕你死了,勾魂使者也勾不走你的魂。
倘若秋離楓真是天機老人的傳人,這一塊應該就是
世人以爲的只是傳說的鎖魂玉了。
有了它,連天都拿她沒辦法,她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祈天澈的心裡懸了一整夜的大石頭終於落下。
“來,我給你戴上。”
既然秋離楓選擇以此方法相助,應是不想讓她知曉。
懷瑾不疑有他,低頭讓他往自己脖子裡套。
反正只要是他送的,都好。
祈天澈看到墜在她心口的鎖魂玉,很滿意,又細心地幫她把玉塞到衣服裡,這才徹底放心下來。
一放心後,整個人就像強撐着最後一口氣,突然泄了,整個人軟在她懷裡。
放下心來後,才重新感受到體內翻攪般的痛,就像火在燒,像有人拿刀剁碎他的肚腸,比過去萬針穿心的絞痛還要難以忍受。
楚墨走了,他也差不多了吧。
憑着一股意念醒來,能撐到而今已是奇蹟。
“祈天澈,我扶你進去。”懷瑾說着,正要扶起他。
驀然,狂風大作,颳得人睜不開眼。
肖媛和李培盛連站都站不穩,踉蹌撞上牆壁,只能勉強扶着堪堪站穩。
懷瑾亦是寸步難行,她只能暫時用自己纖細的身軀爲他擋去厲風。
祈天澈用力睜着眼,貪婪的想看她最後一眼。
突然,他的瞳孔放大,像是見了鬼似的。
懷瑾不解他突如其來的反應爲何,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頭頂,她也不由得跟着擡頭去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祈天澈的視線緩緩回到她身上,緊張兮兮地喊,“懷瑾?”
“是我啊!你怎麼了?”懷瑾肯定地迴應他,皺起一雙眉頭。
祈天澈快要嚇出來的心恢復平靜,又擡頭看了眼漂浮在她頭頂上的東西。
“祈天澈,你在看什麼?”懷瑾又跟他擡頭看了眼,不解地問。
祈天澈詫異,“你,看不到?”
懷瑾搖頭,除了黑麻麻的一片,還能看到什麼嗎?
祈天澈頓時將她摟到懷裡,“沒什麼。”
也就是說,只有他一個人看到,看到另一個‘她’。
所以,他纔會那般恐懼,以爲她最終還是沒能以肖燕的身份永遠存活下來。
原來,那個漂浮物不是她。
傳言,人之將死,會看到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所以,他真的也是時候了。
“噗!”
一口烏黑的血從他嘴裡噴出,嚇壞了所有人。
“爺!”李培盛立即衝到他身邊。
懷瑾慌得六神無主,呆呆地看着他吐的黑血。
他說,吐出黑血就表示他的情況有所好轉,可是,明明越黑就越嚴重!
“祈天澈,快,喝我的血!”她動手扯去腕上的白布,卻被他冰涼的大手搖搖晃晃地壓下,彷彿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阻止她。
他用已經開始遊離的眼睛看着她,很吃力,很吃力的,斷斷續續的說,“懷瑾,答應我……別讓玉佩離身,沐浴……也不能……”
懷瑾只是咬着下脣,猛烈搖頭。
她不要,她不要答應他!
一答應他,他就閉上眼睛了,而且她有預感,不會再醒來。
“答應我……”祈天澈又撇了眼她的身後,力氣更大。
因爲用力過度,連身子都是顫抖的。
他固執的,堅定的等她點頭。
懷瑾不肯,淚水盈滿眼眶。
“娘娘,奴才求您答應吧,您遲一刻答應,爺就多遭一份罪。”李培盛不忍地勸道。
他剛親眼目睹楚墨斷氣,自然知道他家爺也在彌留之際了。
事已至此,他只希望爺走得安心。
感覺得到他的手勁在減弱,她知道自己就要徹底失
去他了,伸手反握住他垂落的手,用力點頭。
滿眶倔強的淚水隨着她的點頭,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落下。
祈天澈擡手接住她滑落的淚,薄脣微微勾起,最後一眼,緊緊膠着於她。
此時,五更天,雞鳴破曉。
陰風散去,那個一直盤旋在她頭頂上始終不願離去的漂浮物也消失了。
“懷瑾,說好一起到白頭的,我終究……負了你。”
說完,他帶着放心的笑弧,緩緩閉上了眼睛,接淚珠的手猛地垂落。
“不!!”懷瑾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將他拉進懷裡,緊緊抱住,大聲喊,“叫大夫!!”
“娘娘,爺已經……”
“叫大夫!!”懷瑾拒絕任何人碰觸祈天澈,固執地要求,滿臉的淚痕也掩飾不去她的戾氣,就像是失去摯愛,慘遭打擊而瘋了的樣子。
李培盛無奈,只能讓人去把所有大夫找來,但願,大夫的宣告對她來說不是更深的打擊。
“啓稟皇……”
追刺客回來的柳雲修看到眼前這一幕也如遭雷劈,整個人定在當場,不敢相信。
他們都抱着希望,都以爲只要撐過這個詭異的夜,一切都會相安無事的。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因爲他們的疏忽才造成娘娘的危機,而今,娘娘的危機解除了,這皇上也就放心地撒手去了。
李培盛說,他的爺之所以還能醒來,就是因爲放不下娘娘,生怕娘娘真要被擠走,做孤魂野鬼,所以纔在她的一遍遍呼喚中醒過來。
只是,這一次,任她再怎麼肝腸寸斷,傷心欲絕,那個男人,再也不會睜開眼了。
“姐,別這樣。”看到懷瑾如此,肖媛看不過去,上前勸阻。
“走開!”懷瑾大聲喝止,低頭對着懷裡的男人說話,“祈天澈,我相信你只是累了而已,你睡,我不會讓任何人吵你的。”
聞言,所有人都背脊發涼,個個瞪大雙目地看着那個已然癡狂的女子。
不!不能這樣!
結果不應該是這樣,還有一對可愛的孩子等着雙親回去。
李培盛和柳雲修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同時靠近。
“娘娘……”
“都退下!”
只是,李培盛纔打算引開她的注意力,讓柳雲修從後將她劈昏,懷瑾卻先一步下了命令,更是亮出手上的武器以示決絕。
“娘娘,爺死了!爺已經死了!”李培盛跪在她面前,崩潰地喊,想讓她認清事實。
自當年祈天澈執意要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發誓誓死效忠他,哪怕放棄身爲男人的驕傲,他也無怨無悔。
現在,這個他誓死追隨的男人死了,他忽然覺得前路沒了方向,唯一照亮他的那盞燈,突然熄了,一片黑暗。
“娘娘,您殺了奴才吧!是奴才失職,沒有在關鍵時刻替爺擋刀子。”李培盛磕頭懇求。
若這樣能讓她好受些的話。
“滾!”懷瑾只是冷冷吐出一個字眼,收起武器,失魂落魄的抱着祈天澈不放。
這時,一干大夫受了傳召,匆匆趕來。
這次,懷瑾倒是很配合地讓大夫給祈天澈把脈。
一個個大夫輪流着把完脈後,皆是頭一個表情,惋惜地搖頭,表示他沒得救了。
很快就輪到最後一個大夫,柳雲修忽然伸手攔下他,在他耳畔悄悄耳語。
大夫怔了下,點頭,上前把脈,其實這脈再把也是多餘。
作爲最後一個,他戰戰兢兢地跪下,顫聲稟報,“啓稟娘娘,皇上賓天了。”
“他沒有!”懷瑾堅持否認。
那大夫與柳雲修交替了個眼神,從袖中劃出一支銀針,瞄準某個穴位刺去。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
懷瑾眼眸一凜,手腕翻轉間,腕上的武器已經削斷了大夫刺來的
銀針。
雲發飛揚,面如羅剎,雙目泛着駭人的殺意。
大夫嚇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懷瑾收起武器,恍恍惚惚地低下頭去,輕撫着男人的墨發,方纔的煞氣彷彿不曾出現過。
這根本就是入魔的徵兆!
沒轍了,肖媛趕緊去找來肖晉南。
本來親自帶兵守城門,以防那些江湖人士夜襲的肖晉南一聽到這消息,開始還不信,直到聽到向來寡言少語的女兒對他講了來龍去脈,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來。
見好不容易讓他驕傲的女兒變成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鐵硬的心也忍不住爲之抽疼。
“燕兒,把皇上交給爹可好?”他上前蹲下身誘哄,連聲音都不敢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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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人家記性真的不好,本來昨兒想留個祝福的,結果戳了發表後才記起,大家端午節快樂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