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經進了四月,賀萱走馬上任已經有半月有餘。
賀萱學東西很快,半個多月的時間已經把這裡的負責之事弄通了七七八八。平日裡也真還是輕閒極了,而且,自己四品的職位,是不用上朝站班的。
賀萱每日辰時入職所,過了中午就可以回家了。
正午的陽光真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雖然風有些大,一些晚開的桃花被這風捲着,飛飛揚揚的飄了滿地,其間,還夾着早現的柳絮。
賀萱坐在湖中央的亭子裡,伸出手去,竟有幾片花瓣飄於她的掌間。
賀萱望着這花瓣發了呆,低低的聲音說道:“風捲桃花落土,柳絮無悔同路,朝露與遲暮,緣何相攜一處?何故,何故,只願今世同宿!”
“好一個‘只願今世同宿’!”
賀萱一擡頭,看見廖庸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你不好好睡你的午覺,這大太陽下的,怎麼有興致出來了?”
“睡不着,就出來走走。沒想到,竟然聽到有人發了感慨,這‘如夢令’……”
“就是首順口胡謅的打油詩。”
“哦?是麼!”廖庸往桌子上一趴,懶洋洋的看着賀萱,一臉的媚笑說道。
“入凡兄,何故笑得如此嫵媚啊?莫不是……”
“因爲偶見我家小‘兄弟’也發思春之感了!”
“呸,你才思春呢!”賀萱白了廖庸一眼。
“好,不說笑。你最近這官當的可好?有沒有安安份份的?打從你進了這京都之後,就沒有消停過,事情接二連三的。”廖庸收起了笑臉,一本正經的說道。
“又不是我想的,不都是機緣巧合的趕上了。”
廖庸嘆了口氣,看着賀萱說道:“當官有意思麼?”
賀萱搖了搖頭,心裡想着,我本來也志不在此。
“想個理由,把官辭了吧。”
“什麼?”
“我知道,剛剛入仕就讓你辭官,於情於理都不合適。可是這官場,越往裡走,就越不容易抽身。更何況,你一直在衆人的視野裡出現,多少人想捏你的錯兒呢。我只是怕,你一個不小心……”
賀萱看着廖庸無比坦誠的看着自己,所說的話,也句句是爲了自己着想,心裡溫溫的。她剛想對廖庸說上幾句感激的話,就見雨墨氣呼呼的跑了過來。
“您兩位都在這兒坐着呢。光顧着往院子裡跑,就沒往亭子裡看。”
“嘿嘿,你跑成這樣,就爲了過來告訴我們,你沒瞧見我們?”廖庸笑着問道。
“少爺,您別拿我開心了。宮裡來人了,傳賀公子……不對,傳賀大人進宮呢。”
“什麼事兒,說了麼?”廖庸問道。
“沒有。來的是位公公!”
一聽說是位公公,不只上賀萱,連廖庸都警覺了起來,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什麼都沒說,只讓我進宮?”賀萱問道。
雨墨也爲難的點了點頭,然後眼珠一轉,說道:“要不,我說您不在。”
“傻小子,那怎麼成。”
“我去會會這人吧。”
賀萱說着,站了起來,廖庸也站起來,陪着她一起往前廳走去,雨墨也隨在了他們後面。
賀萱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來對雨墨說了一句:“以後在這院子裡,別大人長大人短的,你不覺得,我都覺得臊得慌。”
雨墨一笑,說:“那叫什麼?叫小少爺?”
“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下人,你就好好跟你家少爺學這油腔滑調的東西吧。小心以後給你說不上媳婦。”
“嘁,我還真不想要媳婦。”
“瞧把你給美的!既然不要媳婦,哪天我在皇上面前給你美言幾句,把你送宮裡去吧。”
“別!您可放過我吧。”雨墨笑着說道。
賀萱有意的說了句笑話,讓廖庸也能放些心,也給自己打打氣。
當走到前廳的時候,一見那位來找自己的宮人,賀萱知道剛纔的擔心有些多餘了。
來的人,是左貴妃宮裡的趙吉安。
“趙公公,您怎麼來了。”賀萱邊說着,邊要行禮。
“哎喲我的菩薩,可算找着你了。快跟我進宮去。”
說着,拉着賀萱就要往外走。
“這位是……”廖庸一臉疑惑的看着賀萱,賀萱這才知道,原來廖庸並不認識左貴妃宮裡的這位大管事太監。
“這位是左貴妃娘娘宮裡的管事,趙公公。這位,就是……”
“我知道他是誰。廖公子,切容雜家接賀大人進了宮,然後再慢慢兒的和您嘮,現在這事兒,可容不得片刻耽擱了。”
“好。那請便。雨墨,送趙公公。”
“是。”
那趙吉安也不管這禮數週不周全了,拉着賀萱一路小跑着就要往外走。
“公公,我還沒換衣服!”
“別換了,走吧。皇上怪不着你這個。”
賀萱想這回可能真是出了大事,要不然,也不至於如此。也只好這樣跟着趙吉安,上了馬車,一路狂奔向皇宮駛去。
既然是左貴妃裡的人,廖庸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太擔心的了,只是,這又是出了什麼事兒呢?上次去左妃的宮裡,是爲了認人。可是這次又爲了什麼呢?
這賀萱竟然又與後宮的事情扯到了一處,這就是所謂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吧。看來,想讓賀萱這丫頭平平安安的抽身離開這是非之地,還真是不太容易了。
單說賀萱匆匆忙忙的進了宮,一到“煙翠閣”,賀萱就立即感覺到了這裡的氣氛似乎特別的不對勁兒。
再往裡走了走,竟然看到了左良,正在殿外頭打着轉兒呢。
“你可算來了。”左良一見賀萱大步迎了上來。
“今天似乎看到我都是這句話。”賀萱笑着說道。
“你別笑了。我可不知道你這次來是禍是福呢!娘娘一直用着你上次給的方子,原本好好的,可最近這三五日,卻是越來越糟……”
“我知道了。剛纔趙公公已經跟我走了個大概了。我且進去看看,你也別急了。”
左良見賀萱說得如此肯定,也稍稍安了心神,站在外面,靜靜的候着。
賀萱進了屋子,立於門廳之中,趙吉安進了屋裡去回稟。很快,賀萱被召了進去。
韓銘越此時正一臉怒容的坐在左娘娘身邊,一見賀萱進來,只是“哼”了一聲。
“臣……”
賀萱正欲行君臣大禮,卻被韓銘越叫住了:“今天禮就免了。但如果解釋不清楚現在娘娘的狀況,又或者娘娘或者是朕的龍兒有個什麼意外,只怕你今天叩多少個頭,也於事無補了。”
“皇上莫急,待微臣先爲娘娘診脈。”
在來宮裡的路上,趙吉安粗略的告訴了賀萱這幾日左妃的情況,照理說,這胎在腹中已經近六個月,已是穩定之時,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絕不會出現不適。可是這幾天,左娘娘竟然有下紅的痕跡,找了太醫來診,看過賀萱上次的藥方,都說藥方沒有差錯。可是,這娘娘的身子越是越來越沉重。
本想着瞞住皇上,但今兒皇上在這裡時,娘娘卻暈倒在地,所以這事才浮了出來。
賀萱診了脈,也覺得有些蹊蹺。
她問近侍的宮女道:“娘娘最近可吃了什麼不利胎兒之物麼?”
宮女搖了搖頭,說道:“娘娘自從知道自己有孕之後,吃食飲用都是十分在意的。沒有吃任何不利胎兒之物。我們也是件件都是幾人試過之後纔敢給娘娘吃的。”
“那有別的太醫給娘娘用了什麼方子麼?”
“也沒有。娘娘一直在用大人上次給的方子。”
賀萱想着,如果是吃食與藥方都沒問題,那難道是……
這時候,只聽那宮女顫顫驚驚的說了句:“有句話,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什麼事,你只管說。”
“娘娘的藥,也是有人先試的。上次大人說過,那是補氣血之物,所以,一直試藥的宮女也未覺有何不適,可是前幾天,那宮女還未到月信之期,便斷斷續續的下紅不止……”
賀萱聽到這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去,把現在用的藥給我拿來看看。”賀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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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答應之後,讓小宮女去取。
韓銘越一直斜眼看着賀萱,見她面不改色,大有從容之意,問道:“娘娘究竟怎麼樣?孩子又怎麼樣?”
賀萱一笑,回道:“虧得發現及時,並沒有大礙。也是上蒼保佑,腹中的胎兒也是強健,才耐住了這幾天的折騰。皇上放心,娘娘和孩子都好,只是需要略略調養,三兩日就好了。”
“那問題究竟出在哪裡了。”
正說着,小宮女送了藥進來,賀萱打開紙包,一味一味的細細看起來,然後從裡面挑出阿膠來,細細的嗅了嗅,又衝着陽光看了看,然後又挑出了一塊兒極小的,放在口中嚐了嚐。
“回皇上。這問題……只怕是出在阿膠上。”賀萱確定之後,回道。
“阿膠?怎麼,不應該吃阿膠麼?”
“回皇上。阿膠乃是補血之物,孕期服用,有利無弊。”
“那你怎麼說問題出在阿膠上。”
賀萱跪了下來,說道:“回皇上話。恕臣直言,這藥裡的,不是阿膠。”
韓銘越拿過剛纔賀萱所拿的那塊阿膠,仔細看了看,說道:“你說這不是阿膠,那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要命的東西!”
一聽賀萱這話,連同皇上與富海和趙吉安全都愣在了那裡,難道,是有人想要謀害左妃與她腹中的胎兒不成!